填补灵魂空洞的人 第八章 彻底沉沦
作者:珂纱的小说      更新:2018-03-05

  在经历了那场死去活来的第一次“恋爱”失败后,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一种长期、无法抑制的强迫焦虑状态,而自己还浑然不觉。尽管嚎啕大哭,尽管受尽心理的折磨,然而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下去的。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觉,其实即或处于那个极端幼稚、病态状况下的我,骨子里也已经是一个足够坚强了的人,只是自己毫无察觉罢了。在我那次短暂的第一次恋爱期间,我被灌得酩酊大醉被他占有之后,嗓子喊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我裹着外套坐在他送我回家的车上,心里莫名的一阵悲哀,然后我面无表情的几乎是脱口而出:“XX,你要好好对我,知道吗?不然的话,你无非就是把我彻底解放了而已。”他听了这句话诧异的看向我说:“宝贝儿,干嘛这么说呀?我怎么会不对你好呢?我会好好爱你的,你可千万别再去找别人啊!”,突然间一种觉得这个人既混蛋又愚蠢的想法钻进了我的脑子里,我冷冷的一笑,再不说话。

  过了大概小半年的时间,在又陆续见过几个“土豪“无感之后(居然还能继续相信这种婚介机构的介绍,感觉当初我和妈妈的脑子都严重进水了!),我选择了另一条择偶之路。在一家婚恋交友的网站注册了自己的信息,填上我的择偶标准:身高年龄不限,收入一定至少要在年薪50万以上,有车有房,等等等等,说白了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靠自己的努力奋斗创造自己的前程,一心只想吃现成的,梦想着小小年纪就能住上豪宅、坐上跑车,最不济也得混进一个中产阶层。然后我整天照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一天天愈发动人的脸庞和年轻的身体,给自己待价而沽,随时准备着卖出个好价钱(话虽然难听,但说的是自己,不怕别人不高兴,另外当时我必然没觉得我是在做一件出卖自己的事,这是事后才感受到的)。

  我青春靓丽的样子和网站介绍里已经初见几分文采的言辞话语,吸引了无数的异性给我发信请求认识交往。很快我就和一个比我整大十岁的中年男人建立了恋爱关系。我从第一次的疼痛中还没走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投入了另一个我认为更靠谱更优秀的男人的怀抱。

  因为我的灵魂,是空的,我无时无刻都需要所谓的“爱情”,所谓的甜蜜拥抱,鲜花、美酒来填满它,否则便无法成活。

  和这个人交往的短短两个月里(我在被骗子夺取童贞之后,的确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知不觉的破罐子破摔了,交往的男友几乎没有超过4个月的,比买衣服还勤得多),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和他的第一次约会,当时的情景我一直无法忘怀,并不是因为怀念那个早已成为过去的人,而是当时发生的情景多年以后重新拾起后带给我心灵的警示与点醒让我不能忘怀。

  一个夏日的傍晚,他开着车来我公司楼下接我,然后去了国贸那边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厅,相对而坐,他先是毫不例外的盯着我的面庞兀自欣赏了好一会儿,露出了十分满意的一笑,眼角的鱼尾纹顿时弥散开来,整张脸透出一种饱经阅历的沧桑。让当时我那颗丝毫不谙世事的心为之一颤。随后他开始就他自己的家庭、工作情况娓娓道来。我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报以回应。要说起来,这个人倒的确没有骗我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第一次被骗之后,我在很长时间内见到任何一个刚认识的异性都自动归类为骗子,然后再依具体情况平反),他家就是北京人,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他自己经营一家小旅行社,经常出国等等。后来他说到了一件让他所谓痛入骨髓的事情。具体细节不记得了,大致上是他一个非常要好的哥们因为他的缘故出了意外,最后客死他乡的事情。他为此非常愧疚自责,经常到他朋友去世的一个海滩默默祭奠这个兄弟,然后自己一个人对着大海泪流满面(以我现在的心智来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他自己添油加醋故意渲染用来吸引我这样的年轻姑娘的小把戏而已)。他的故事极具画面感,我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就着咖啡馆里昏黄的灯光,我盯着那张完全谈不上好看,只是沟壑纵横的脸,进入了一种飘忽的精神状态。然后,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他说完他的所谓故事以后,自己只深深叹了口气,端起咖啡咋了一口,一抬眼就愣在了那里:我已经鼻涕眼泪,哭得无法自持了……

  虽然现在我们知道他只是在装X而已,可估计我这种反应他仍然是从没见到过,整个人都傻了,赶紧抓起一把纸巾给我擦眼泪,结结巴巴的说:“你看,我说这些事,你怎么居然哭成这样?这是怎么回事?”,说句实在话,我当初自己要是明白我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就好了。我给出的解释是他的故事深深的感动了我,他听了之后仍然满脸诧异的又哄了我几句,就揽着我去吃晚饭了。

  岁月如梭,仍然是在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了自己当时的眼泪,哪是为他而流,我不可名状的悲伤成河,绵延不断的泪水,哭得是我自己而已,我的肉体和所谓的外显意识,因为长期承受的屈辱和压抑进入了一种麻木不仁的状态,然而我的灵魂,我那空洞的灵魂,在为它自己而悄然悲伤。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之后过了大概有一个来月,在一个周末的傍晚他忙完了工作上的事之后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开车来接我,一起去洗浴中心泡澡做按摩(说白了就是决定今天验货了,我的很多言辞可能都极具讽刺,犀利到有些人无法接受的程度,但是这就是我,因为我看的已经很透,仅此而已),我自然是欣然答应。梳妆打扮一番,焦急的等待着。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无需累述了。一番云雨之后,我们疲惫的依偎在一起。这时他默默的点燃了一支烟,开始跟我讲述他的一个秘密:原来他除了经营旅行社以外,还在做走私毒品的交易(天知道我为什么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算了,说多了都是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国跑一趟,并且有可能会因为东窗事发而突然跑路,家里人也不能联系他,只能等他度过了危险期自己回来,当然绝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可以和我相安无事的过日子的等等等等。我再一次木在了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哭着转过头来盯着他大声嚷起来:“混蛋!你这些破事情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为什么非要在得到我之后才说!”他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一直在犹豫好不好?!我害怕告诉你这些你就离开我了啊!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们正式在一起了,我不应该再瞒着你什么。”而我则怀疑他就是在得到我之后,找这么一个托词为了摆脱我而已(这是当年的我最熟悉不过的逻辑,永远把自己当商品,然后当怨妇,而这也是很多很多中国传统家庭给女性赋予的扭曲定位造成的可悲后果,此话题就不在这里讨论了),估计读者朋友们很多也会如此推测,毕竟他的这番说辞实在太过狗血了……当然事隔大概一年以后,我辗转找到一个也认识他的朋友询问,才得知他的确是一直在做这样的非法勾当,后来这件事被他老父亲知道了,还把他痛骂一顿关在家里不许他出门了好几天,之后他找了个女人结婚生子,不久就撇开老婆孩子跑路了……这个混蛋说得都是实话。现在想来,这一切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而得知这个秘密的那一晚剩下的时间我一直在哭,不停的哭,抱着被子哭了整整一宿,他开始还一直抱着我哄我,不断安慰我,之后到了三点多钟,也终于熬不住了,深深叹了口气扭过头扯起呼来,我仍然在低声的啜泣着,直到天明。

  那一晚,才是我真正纯洁无暇时代的终结,也是我最后一次,为了自己那么郑重其事的把身心献给我心仪的人却突然生变而无比痛苦,为了自己最看重的贞洁而落泪,那是最后的一次。

  随后的事情自然是不欢而散,尽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仍然时不常试图联络我恢复关系,但也都无疾而终了,还有什么可联络的呢?这个人无非就是对我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漂亮,但是太过情绪化,哭起来就停不下来,经常会歇斯底里,实际上就是人格障碍的表现,只是当时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层,更不用提那么一个干违法勾当的蠢货了)放也不是,拿也不是,踌躇不决而已,自然不必再去理会。

  在这里插几句题外话。各位读者朋友们,我在这里一个一个叙述自己所谓历任前男友的事情,大概会让有些人觉得大可不必或者是在自曝隐私只为博人眼球。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的作品定位非常清晰,我下定决心要把自己这么复杂的多重人格障碍的成因、发展、形成、变化、带来的后果、恶劣的影响、以及我最后追求自我拯救的完整过程和我艰难的心路历程如实道来,对自己有个交代,对世人亦是极具深意的警醒,绝不是有些人想象的那些肤浅的原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无需多做解释,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吧。

  在这之后,我又陆续谈了数个男友,以我当时的那种状态,自然都是无疾而终。

  俗话说得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如此说来,我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就都处于耍流氓模式了。整个人进入了真正疯狂的状态。

  反正正经八百的谈朋友也是一次次失败(全部都是因为我随时随地毫无征兆就爆发的情绪失控和随之而来的歇斯底里状态,我在所有ex们眼里就是烫手的山芋,放弃了舍不得,不放弃就过不成安生日子,最后都是以我自觉无趣,主动提出分手完事),索性就暂时放弃了这条路,酣畅淋漓的释放起了天性。那段时间,我几乎隔三差五的就在下班后给妈妈发条短信:“老妈,我今天下班在外边吃饭,不用等我了”,然后就欢欣雀跃的去约会了。我的约会对象可以是中年发福的大叔、可以是白面瘦削的小鲜肉、可以是戴着瓶子底一样眼镜的理工男加班狗,头发凌乱、一脸菜色的程序猿,衣着时尚的型男帅哥、以健身房为家的肌肉男等等等等。具体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让我总能有约会,总能有收不完的鲜花、看不完的电影、听不尽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和使之不竭的浪漫激情。我晚上的回家时间从正常的6、7点,后延到8点,再后延到晚上10点,然后到了夜里12点。在我从小到大居住的那个家属院里,夜里值班的守门人会按时把院门锁上,只留一扇小侧门以供少数夜归的人们进出。

  在2010年前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几乎每天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总会有一辆小车悄然停到我家大院门口,从副驾驶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步履疲惫,夜色照到她的面庞上,眼眸里闪耀着无尽的癫狂,她抱着肩膀缩进外套里,匆匆跑过空旷的小街,把单薄的身体挤进那扇半开的小门,回到了仍然亮着灯光的那个家。

  我无疑是忐忑不安的,内心里知道这样的疯狂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愿去承认罢了。推开未上锁的家门,妈妈和往常这个时候一样,背对着我端坐在过厅的电脑桌前,手边的烟灰缸里堆成一座小山,屋子里满是烟味,客厅的落地镜里映出她无比阴郁的一张脸。我默默的换了拖鞋,不敢正眼和妈妈对视,水蛭一样迅速滑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心里期盼着妈妈今天不会进来盘问我什么,直接回去睡觉。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她和往常一样慢慢踱进了我的卧室里。

  曾几何时,我就总感到自己长到很大了一直没有所谓的隐私。从姥姥去世以后,我们重新装修了老房子,从那时起,我的卧室门就被换成了一块毛玻璃的推拉门,没有锁。里面的我无论在学习也好、读书、听音乐也罢,不管做什么从外边都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妈妈会随时进来和我“谈心”,有时候我喜欢她进来和我聊天,有时候我不喜欢,但是这都无济于事。

  就好比我正在叙述的这个夜晚一样,她走进来之后,先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坐到我平时学习的转椅里抬眼直盯着我,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哎呀!今天见的这个人太二了,穿得像个土老帽一样,居然是个干IT的,不可思议……“,她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去见对象了吗?嗯?你是又去外边野了吧?天天半夜才回家,知不知道爸妈多担心,万一出事怎么办?!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时候能懂点事?姑娘家家的,不踏踏实实过生活,天天在外边野,我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想说你!这段时间你有点太过分了!你简直,简直就是一个婊子!!”随后是“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扇到我的脸上。

  这个字眼儿倏地进入了我的耳朵里,我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我瞬间爆发:“什么?你说我是婊子?!这婊子是谁制造出来的?!谁培养出来的?!当初不是你让我去高端婚介找个有钱人的吗?不是你说要让自己摆脱掉稚嫩,变成有什么万千风情的熟女吗?!要我有阅历吗?!现在又来骂我了!你算什么当妈的!”然后我扑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妈妈也愣住了,随即和我一样彻底失控。我们母女吵闹的声音终于惊动了在卧室熟睡的爸爸,他皱着眉头跑过来低吼了一句:“都要疯啊!睡觉!明天再说!”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去睡觉了。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确是相当的出格。天天半夜才回家也就算了,然而即便是回到了家躺在床上,我也时常久久不能消停,我会整夜整夜的和当时的男友发短信聊天,没完没了。记得有一次,妈妈去外地出差了不在家,我和爸爸吃过晚饭后看了会儿电视就各自去自己的卧室睡觉了。我又是一如既往的抱着手机和男友谈天说地,聊得不亦乐乎,谁知道我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就是每当妈妈不在家的几天,爸爸就自动承担起了“监督”我的重大职责,每天下班回家我只想溜回自己的小屋里去,可是如果不去爸爸屋里和他打招呼并聊几句天的话就表示我今天又是“很不正常”,虽然我从小就总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的失控,我的偏执、我的敏感,我似乎从来就没“正常”过,所以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正常”。就拿那个晚上来说吧,透过毛玻璃门,爸爸显然是清楚地发现我的手机一直闪烁着可疑的灯光,想到我又在半夜不睡觉和人没完没了的聊天,他怒不可遏,大步冲过来一把拉开我的屋门大吼起来:“XX!你要死啊!睡觉!”这一下子可把我吓得不轻,主要是我这个人有裸睡的习惯,当时我正赤条条的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打字发信息呢,突然间爸爸进来了,我简直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把被子拉到了身上,心突突突跳个不停,出了一身冷汗。

  等爸爸终于气呼呼的走出去了之后,我抱着被子又委屈的哭了起来(我只能用“又”这个字,因为我在那前后几乎三年多的时间里,隔不了两天就会哭一次,曾经一个ex和我说,觉得我简直就真是水做的,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眼泪可流呢)。我知道我自己半夜不睡觉和人聊闲天是不对的,对健康不利,并且会严重影响第二天上班的效率,爸爸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关心我,他在尽他做父亲的责任。可是我又觉得我总归是23岁的人了,我怎么也该有起码的隐私吧,卧室门都是毛玻璃的,居然爸爸不敲门就自己跑进来,一种无地自容、屈辱又痛苦的感觉淹没了我,那晚我哭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