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真是万马奔腾,不过此时人在屋檐下,既然答应了柳晨在先,我也只好把满肚子的疑问憋了回去,先办正事。
“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柳晨不知道从哪又摸出一根香蕉,从容地剥开皮,对我说道。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进去,你怎么不进去。”我总觉得柳晨这安排是个阴谋,我看向教五楼那被爬山虎遍布的外墙时,就觉得倍感阴郁。
“楼里面来来往往都是人,你紧张什么。”柳晨吃了一口香蕉,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不少理学院的学生们在教五楼内外穿梭。按说还没有正式开学,本该没什么学生上自习的。但是理学院尽是些怪咖,自然不可与我们这样的学渣同日而语。
有这么多人陪着,我觉得诡异的气氛减去不少,但我还是奇怪:“要是那里面没什么问题,你干嘛自己不去?”
“谁给你说这里面没问题,没问题的话我干嘛找你过来。”柳晨已经啃完了香蕉,把果皮顺手丢尽了路旁的垃圾桶里。“我不进去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它也知道我是谁。我再贸然进去就会惊扰到它,到时候它有了戒心,想再找到就难了。”
等他说完,我才明白柳晨这小子果然是没安好心。他一直在那说的那个“它”,那不是鬼是什么,这家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学校里面。话说回来,这教五楼里怎么会有那么个玩意儿,以前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你这是准备,抓鬼?”我觉得腿肚子转筋,就想扭头回宿舍去,和胖刘他们一样,被子一蒙,稀里糊涂的大睡一觉算球。“我可不参合这事啊。”
“只是去看看,你说你这么大个子,能不能胆壮点啊,别动不动就发抖。”柳晨看着我那已经管不住的颤抖的手,愈发不屑。“里面那个不是恶鬼,不然你以为学校这些年了还能这样太平。”
我觉得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心里的恐惧逐渐平复下来。说实话,以前我倒是傻大胆一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知者无畏。没有亲身经历那些之前,我也是敢吹牛自己藐视一切牛鬼蛇神的。
“那你到底让我干什么?”我不想在柳晨面前继续露怯,只好同意进去看看。
“那东西古怪得很,我一直没法确定它的位置。你进去随便转转,眼下你阳火不旺,说不来就能发现些什么。”柳晨若无其事的说道。
阳火不旺,我却注意到他这说辞。这两月来为了摆脱身体的那种虚弱,我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泡在那些玄学、命理、鬼话之类的论坛里。我记得按照这些网站上说的,阳火低的人容易撞鬼。而现在这个教五楼里摆明了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不是害我吗。
“那东西是不是鬼还两说,”柳晨看我又开始犹豫,就说道:“按我一直以来的观察,这只极可能是灵,甚至是地缚灵。总之,没什么风险的,一点也不凶恶。”
对于柳晨的话我将信将疑,但是既然答应了他,我决定就进教五楼里去随便转转,就当应付差事好了。
教五楼始建于一九六八年,跟我老妈差不多的年纪。青灰色的砖块垒砌的坚实墙壁,如今在风雨、青苔、爬山虎的联合毁坏之下,早已显露出破败的样子。
顺着大门走入阴暗的一楼大厅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来到了一只巨兽的腹中。刚才楼前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竟然此刻都没有了踪影,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有我自己一人的脚步声。
耳边,似乎有什么人私语不止。我转过身,背后却空无一人。不敢再迈动脚步,我傻站在大厅正中,头顶的一盏黄灯光线朦胧。
渐渐地,又有脚步声响起,我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大门处,两个学生结伴进来,他们手捧着书本,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穿过。楼梯上面,突然也有了声响,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她背对着我,倚在二楼扶手上面,似乎在诵读什么文章。
当我细细的观察这些人的衣着打扮时,原本放下的心又急剧跳动起来。
他们穿着的衣服款式老旧,根本就不像是我周围的那些同学,反倒像是从那些年代剧里走出来的一样。他们真的是人么?我觉得额头上冷汗直冒,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不过这些衣着怪异的学生们,大多匆匆从我身边经过,就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他们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身影凭空就出现在教五楼的大门,接着便会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容走进大楼。
看见这些人对我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妨碍,我也就逐渐放下心来。甚至,还有闲心仔细观察他们那每一张别具特色的脸孔。
让我吃惊的是,这些人大多脸上遍布愁容,要么眉头深皱,要么脸有愠色,看上去可真是一片愁云惨淡。
不知不觉中,我耳边那些轻声的低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传来的一种令人烦躁的“沙沙”声。
我抬起头,望向这古怪声音的源头,只见大厅顶层的墙皮正逐渐脱落,白色的碎屑如同雪花一样在空中飞舞,那斑驳的颜色看得我心惊胆战。
白色的墙漆很快剥落一空,露出整栋建筑原本的面目。我猜想这些白色的涂料是学校后来粉刷的,而眼下露出的这种暗绿色的油漆才是教五楼当年的风采。
那些白色的墙皮终于纷纷落地,只是它们真的轻如雪花,在触地的那一刹那便消失无踪。我有些好奇的伸出手,一片指甲大小的白屑轻落掌心,手掌传来的竟也是沁凉之感。
在这一刻,老旧的教五楼似乎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围墙深绿的墙漆锃亮明艳,彷如刚刚完工。而墙壁上那些积年累月所积攒的尘土印记、污水痕迹、蛛网虫穴统统消失不见。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教五楼,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向新生婴孩一般的骤然剧变。
这楼是活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初入教五楼大门,那种被巨兽吞入腹中的奇异幻觉又苏醒了。我感觉到,它此刻正全神打量着我,似乎在看着一个陌生的闯入者。
“你是谁?”说话的女声清脆悦耳,我抬起头,注意到声音是从二楼那个一直背向我的马尾女孩那边发出的。
她一直没有转过身,配合此时楼里诡异的场景,让我隐隐担心这个女孩会不会就是柳晨所说的那个“东西”。吞了一下口水,我有点期待,但又有些害怕她转过头来。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那种东西,按照影视剧里的渲染,我暗暗想着她有着会不会是一张乌青毫无血色的脸,或是圆睁着一双赤红淌血的眼睛。
“你为什么能看到我?”那女孩终于转过脸来,我害怕自己难以接受猛然闭上眼睛,可是心中好奇难耐,终于还是把眼皮撑开一条缝隙暗暗看她。
二楼的楼梯上面,出现的是一张温婉的脸。小小的瓜子脸盘,五官也是小巧玲珑的,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眯缝着,用一种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我。可是我看这女孩的神情,却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凶恶。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楼下小超市里那个爱扎蝴蝶结的小女孩儿一样,温柔又胆小。
楼道里,低语声又起,但这次并不是繁杂的多人交流,而是只有一个声音。这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低低的回音,我努力想要听清低语的内容,却是徒劳无功。
不论这声音说的究竟是什么,我想绝对不是什么对我有利的内容。因为,我看到二楼上那个女孩看向我的眼神一变再变,脸色也像结了霜一样,变得冰冷无比。
“你想要害我!”女孩朱唇再启时,银铃般的声音已经变得尖利刺耳,她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教五楼里,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腿脚发软,抬手捂起自己的耳朵。最令我恐惧的则是,原本一直穿梭在周围,对我不理不顾的那些木讷的人影,随着这个女孩的尖叫声,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他们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眸里,被染上一层暴戾的光芒,而我就被这样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瞪着,似乎我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赶紧跑!我觉得眼下的情况早已超乎了我的认知,柳晨所说的不会有任何危险那简直就是放屁。我只能靠自己,先跑出这栋恐怖的建筑再说。
抬腿就跑,耳边那女孩的叫声始终伴随,周围那些愤怒的身影也开始向着我移动。原本站在一楼大厅,距离大门不过几步之遥,我迈开腿,也顾不上再堵住耳朵,只知道一味的逃跑。
龟裂的水泥地面在我脚下飞快地掠过,我的眼睛仅仅盯着那扇半开半闭的大门,门外阳光灿烂,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拼死跑了很久,我大惊失色,自己距离大门的距离完全没有减少。望下脚下,地板的确在飞快地向后移动,两侧的走廊也在飞也似的退后着,可是那扇大门,却始终矗立在离我七、八米以外的位置上。
我去啊,这一定是撞邪了吧,我跑的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过激的运动,可那大门却一直停在那我似乎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柳晨,你个坑货!看我出去不弄死你!”我大声咒骂着,而眼前的那扇透出阳光大门前,竟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瘦高的身影除了柳晨还能是谁,我就想在绝望中看到了救星,朝他用力的摆手呼喊,而这时,那个影子轻轻迈步上前,伴随着“吱呀”的声音,隔断了我眼前唯一的阳光。
柳晨这孙子,竟然把楼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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