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察局做完询问笔录,已经是夜晚十一点钟了。这时候,尸检报告也出来了。检查结果是先天性心脏病在情绪剧烈波动下导致的突发性死亡。体内并没有发现任何服用或注射过药物的迹象。
先天性心脏病……高扬从没和我提起过。
虽然我一再乞求,警方依然拒绝我带走高扬的尸体。我只好留下了联系方式,离开了警察局。
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行走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看着霓虹闪烁的街道上,这么晚了依然能看见几对深夜幽会的深情相拥着的恋人,心里一阵悲凉,这种简单的快乐,突然离我是那么遥远。
也许……我真的是被爱神所抛弃的人吧。
回到空空荡荡的家,我没有打开灯,摸索着进了房间,扑倒在床上。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疲惫。
我拿过手机,屏幕幽幽的亮光照在我的脸上。翻开通讯录,显示在最前排“重要分组”的只有两个号码:
高扬。乔莉。
“乔莉。乔莉……”我嘴里念着,拨通了号码。
“喂!要死啊你!这都快12点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啊大姐!你是周扒皮半夜还要学鸡叫吗??”片刻后,话筒里传出了尖尖的怒吼声。
“乔莉……”我觉得自己有气无力。
“你,你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要死不活的声音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莉莉……高扬死了……”
“你说什么!”乔莉的声音差点震穿了我的耳膜:“高扬死了?怎么死的!怎么回事?!”
“我和高扬在酒店……然后,他突然就死了。”
“突然就死了?喂!别开玩笑好不好!”
“这次竟然死了……”
“喂,你可别乱说。你现在和谁在一起呢?!”
“我在家呢,一个人……感觉好累啊。莉莉,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啊……”被折磨了一晚上,我的嗓子也干哑了。
“你闭嘴!阿雪,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都别去。我现在去找你。”
我还能去哪啊。
“莉莉,我——”
嘟嘟嘟。对面挂掉了。
死一般的寂静。今晚,这寂静的感觉格外可怕。我再度切换到拨号键,拨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喂?小雪?怎么还没睡?”话筒里传来了温暖的,只听一遍就能让我瞬间安心的声音。
“妈妈……”
我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擤完鼻涕的纸团扔了一地之后,我终于把整件事情向我妈讲述了一遍。
“妈,难道说,那个道士说的是真的……”
“傻孩子,这只是一次意外,你怎么能这么想,当初不还是你告诉妈妈说不要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吗……来,妈妈给你唱首歌听。”听筒里的妈妈一直不停的安慰着我。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妈妈的歌声那么温柔慈爱,渐渐地卸下了我身体的重担,如同襁褓,摇篮,轻轻托着我,让我慢慢停止了抽泣。好累啊。听着妈妈的歌声,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砰砰砰砰!”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我从梦中醒过来,眼睛似乎肿胀得有点睁不开了。我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钟了。自己竟然抱着手机睡着了。
手机屏幕显示和妈妈仍然在通话中。
“喂,妈妈……还在吗……”我试着问道。
“还在呢,宝贝。你刚刚睡着了。我怕你做噩梦害怕,不敢挂断电话,一直开着免提呢。”安稳的声音。
我鼻子不由得一酸:“妈妈,我挂了,你早点休息吧。乔莉过来陪我了。”
“好的。晚安宝贝。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挂断电话,拉开灯,打开门。门外是一身秋夜凉气的乔莉。
“你是真的迟钝!这么久才开门。我差点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准备破门而入呢。”乔莉的小嘴撅的老高。她掐着腰,原本黑色顺直的长发现在乱糟糟的糊在脸上:“我想来想去,像我这样的美女大半夜打车实在不*全。所以我骑了我的自行车过来。没想到这段路骑起来这么长,足足骑了一个小时。”
噗。骑自行车。我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原本哭过后爬起来就忘记擤鼻涕,这一笑把鼻涕也给喷了出来。
“呃。可真恶心。看起来你是没事了?”乔莉走进屋子,关上门问道。
“哭够了,现在好像不是那么伤心了。”我擦了擦鼻涕说:“何况,就算我真的有事,以你骑自行车的速度,你到的时候我怕是已经凉了。”
“我也是防患于未然嘛。毕竟美女走到哪里总是不安全。”乔莉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得了吧。”我说:“就你现在这副不化妆的鬼样子,不把别人吓死就算不错了。谁也不敢对你下手的。”
“不和你扯这个了,你不懂的。”乔莉拉过我在床边坐下:“说正事。高扬是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先天性心脏病引发的猝死。”
“就……死在酒店?”
“是的,……死在酒店的床上。”
“太夸张了,你们是不是做的太凶了?”
“做什么太凶?”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天啊,这种时候乔莉还要开这样的玩笑,和那个瘦警察的话如出一辙。:“……根本啥也没做。在那之前就死了。”
“在那之前就死掉了?”
“……是的。”
“你给他吃伟哥了?”乔莉问。
……
所以说,乔莉你和那个瘦警察其实是兄妹吧……
“没有吃伟哥……”我抹着额头的冷汗说。
“那么说,你还是处女?!”
“……”
突然而来的尴尬的沉默。
乔莉干咳了两声,岔开了话题:“你一定吓坏了吧。然后呢,警察就来了?”
“是啊。他们也有些怀疑我给他吃过什么药物。让我在在警察局做了半天笔录呢。但是他们竟然连尸体也不让我带回来。你知道,高扬他也没有什么亲人……”
“天啊,你这次真的厉害了,我这辈子还没有过被警察审问的体验呢。”
“……乔莉,你这样说,并不会让我有什么自豪的感觉。”
“所以说。其实就是巧合了。你别太难过了,人各有命。”
“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是什么?你总喜欢胡思乱想。你也不知道他有这个病。”乔莉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我觉得……是我把他给害死了。也许那疯道士说得对,被我爱上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我抬起头,身体没来由的发起抖来。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源于深不可测的恐惧感。
我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在剧烈的抖动:
“这是诅咒。”
“你在放屁!”乔莉尖着嗓子叫道,她抓住我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你清醒一点!那个道士也是在放屁!你的书白读了,你不相信科学,竟然去相信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放的一个臭屁!”
这个关于我的秘密,只有我,妈妈和乔莉三个人知道。
我叫江雪惠,今年22岁,成绩普通,相貌普通,去年从一所很普通的大学毕业。之后,还算顺利地进入到了一家普通的金融公司,成为了一名普通的职员。在这家公司里我遇到了在工作上常常帮助我的同事高扬,然后,我们顺理成章的恋爱,过上了普通情侣的生活。
听起来,这真的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故事了。
唯一不普通的,是只有三个人知道的我的秘密——被我喜欢上的男人,好像总是会倒霉。
是非常,非常的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