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旅 第二百二十二章 烟花与猫
作者:一缕红与蓝的小说      更新:2018-03-05

  辛茜尔听了,赶忙跑去研究室的方向,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间研究室连在一块,与图书馆比邻,其中一间烧得漆黑,正是猫夫人提到发生爆炸事故的那间,如今只有残垣断壁,现有的动物们难以重建这间研究室,因而它便一直空置在这儿。大概也是因此,索里特瑞不来这里了,这里是不合理之处吧。

  完好的三间研究室都已经锁起,只有焦黑的那间,木门半掩着,辛茜尔轻轻推来。

  房顶早已烧塌掉,木门背后都是荒草,抬头就可以看见漫天繁星,辛茜尔环顾一周,在角落里看到了幽幽发绿的一双眼睛。

  辛茜尔走了过去。

  “别过来。”

  猫夫人轻声说。

  辛茜尔习惯了听猫夫人的命令,不由自主站住了,问:

  “怎么不出去看烟花?”

  “一闪而逝的东西没有意思,不如栖于花草树木间。”

  猫夫人说话声音很轻。

  “你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辛茜尔察觉到了异样,她只勉强看出猫夫人蜷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跟以往大不一样。

  “辛茜尔,你知道索里特瑞为什么不离开戈斯林堡吗?”

  辛茜尔愣住,实际上她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没想过吗?”

  辛茜尔摇摇头。

  “因为他没办法离开啊。”

  “怎么会?”

  “这戈斯林堡就是他生存的根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戈斯林堡。”

  “我不懂。”

  “他的孤独不是来自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是由于他所经历的过去全都湮灭了。”

  “什么过去?”

  “有机会你可以看他的笔记,戈斯林堡是他与过去的连接,他孤独地在这里等候,等候下一个指示,这一等,足有三千五百年。时过境迁,而神鬼峰下沧海桑田,他唯有等着。”

  “等一个指示?谁的指示?”

  “他的父亲。”

  “哦!我听说过,他是有个父亲!”

  “他没有生身父母,这个父亲是创造他出来的人。”

  “创造?”

  “就像你小时候用泥巴捏的人一样,只是他父亲捏出来的人会说话会走路,但没有感情,因为他认为索里特瑞不需要这些。”

  “那他的父亲呢?”

  “我猜已经死了。但是索里特瑞不这么想,或者他的大脑在某一次更新时,让自己相信,他父亲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那他父亲为什么把他留在这里?”

  “你去过高塔了吧?”

  辛茜尔谨慎地点点头。

  “索里特瑞不是个擅长拒绝的人,但是他一定不会让你去地下室。”

  “好像是这样的。”

  “地下室里有索里特瑞一定要守护的事物。”

  “是什么?”

  “不知道。狗熊当年和索里特瑞的争执之一,就是因为索里特瑞不愿意带它去看地下室。但具体地下室里有什么,除了索里特瑞谁都不知道。”

  辛茜尔大失所望。

  月光下,破屋中,荒草里,猫夫人和辛茜尔相隔数步,又陷入长长的沉默。

  “你说这些干什么?”辛茜尔不解地问,“还有你来这里干什么?”

  “之前我骗了你。”

  “什么?”

  “我说出事的那天,我不在研究室。”

  辛茜尔眉头一皱。

  “那天我们都在这里,我最早发现了他们两个的争执,但是我没阻止他们。狗熊打翻了高纯度的酒精灯,迅速点着窗帘,而另一边的人正在进行易爆气体的提纯,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预见了事件的结局。”

  猫夫人声音突然嘶哑。

  “然后呢?”

  辛茜尔温柔地问道。

  “身体的本能却更早行动,我在嗅到危险气息的一瞬间就跑了出来,甚至都没叫大家逃跑。等我跑到花园里,才意识到大家处于危险中,我回头跑时,和狗熊擦肩而过,它很害怕,我更害怕。”

  “可是一切无法挽回,爆炸猛然发生,我四个伙伴永远葬身我脚下的土地里。”

  猫夫人又沉默了。

  “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只看以后的生活。”辛茜尔想安慰猫夫人。

  “不用了,没有以后了。”

  猫夫人的语气冷淡如冰,辛茜尔听了仿佛一下子赤身**站在冰窟里一般。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到此为止了。”

  “猫夫人!什么叫到此为止!”

  “辛茜尔,是再见的意思哦。最后一年,能遇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

  “这……这是最后的最后,分离时才说的话吧?”

  “是啊,所以我特意把所有我知道的事最后诚实地告诉你。我累了很累,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一睡好吗?”

  辛茜尔摇摇头,“我不要!”,她跑过去,想抱住猫夫人,但猫夫人却仍旧敏捷地顺着墙壁爬上了断壁之上。

  她立在断壁上,辛茜尔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温柔和不舍。

  “辛茜尔,你还是不听话。真正该听的话,总是听不进去。生是**裸而来,死自然也是抛下一切孤身而去,我问你,这是什么?”

  “这是合理。”

  说罢,辛茜尔泪腺崩坏,眼泪哗哗地流,身子没了力气,一下瘫坐在地上。

  猫夫人轻声说:“我就愿你多记我两句话,明白该怎么走以后的路。”

  说毕,它从另一边跳下断壁,消失不见。

  烟花在空中继续绽放,一个接一个上升、旋转、爆炸、闪耀、舒展、湮灭……

  直到深夜,丽姬才找到了辛茜尔,她拉着哭肿了眼的辛茜尔,回了宿舍,其他动物大抵猜出猫夫人的情况,纷纷垂泪,后半夜,整个宿舍都静悄悄的。

  过了三天,猫夫人都没出现。

  午餐时间,索里特瑞却在食堂突然出现,看得出来他演练了很久遗憾的表情,他从头到尾都用那副悲伤的面孔,说:“猫夫人的尸体在毁坏的研究室里的荒草中被发现,它是自然死亡的。我很遗憾,它曾是我得力的助手,而后又陪伴了数任图书馆管家,失去它,令我们全都心痛不已。”

  辛茜尔听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划过脸颊,她想起了猫夫人的话,

  “生在这世上,忧愁大多来自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