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千家,老爷子千真一返家,正碰上赵牧涯来千家接他的父亲赵伯谦,场面极其冰冷,气压低的骇人。
千真一已经上了年纪,对千家之事都不上心,只想和他的老婆子隐居山林。就是当时千家受丰家逼迫,被迫迁离卫道城,也不见千真一出面。
可千真一收到千道宗的信件,说明西山千家分会赵牧涯背离主家,千真一且怒且悲,立时赶回千家,看看事情究竟如何。
千岭岩正是当事者,千真一返家的时候,千岭岩前日就已经返家,正出门相迎祖父。
千真一进了千家大院,面色有异。赵伯谦不知西山之事,仍相迎千真一,“大哥,你回来了。”
千真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喝令道:“众人随我到议事厅来。”
千真一对待赵伯谦,从未当过外人,不知今日态度变化为何如此之大。赵伯谦从未见过千真一如此不悦的样子,心怀惴惴。
赵牧涯对赵伯谦道:“父亲,我们赵家也是斩妖士大家,何必对他们千家卑躬屈膝。”
“你放肆!”赵伯谦低喝赵牧涯,音量低,威严却足,“没有千家,我们赵家早就流落街头。君子受人一饭之恩,当以生死相报,我们赵家书香望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你不懂吗?”
赵牧涯住口,赵伯谦道:“以后少说混账话。走,跟我到议事厅去。”
千真一平时十分谦和,今日却和往日完全不同。千真一高座上位,满面威严,就是当今威风满面的千家家主千道宗,在父亲面前,也老老实实地站在一侧,不敢多说一句话。
千真一目光冷视,看着赵伯谦道:“伯谦。”
赵伯谦急忙应道:“老仆在。”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赵伯谦不知千真一话里的意思,直言道:“不知老爷让我说什么。”
千真一冷声道:“既然你没有想说的,那岩儿你来说说吧。”
千岭岩能看出赵牧涯所谋划的事是他一人所为,和赵伯谦无关。千岭岩的炼柔之术,正是赵伯谦亲手所教,千岭岩对赵伯谦就像对亲爷爷一般,千岭岩真不想看到千、赵两家关系的破灭。但千真一有令,千岭岩只能遵从,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千岭岩向千真一行礼,道:“是,爷爷...”
千真一一拍桌子,喝道:“今日不是家事,叫我太上长老!”
千岭岩吓了一跳,急忙改口道:“是,太上长老。”
“前几日,我赴任西山千家分家,担任主事,撞破千家招待主事赵牧涯,背离主家,以权谋私,私自组建势力,成立小月行会。属下知此事情节严重,不敢擅自处置,特奏请主家,请太上长老决断。”
千岭岩此言一出,赵伯谦大惊不已,道:“岩儿,这不可能,你可不是别人误导了?”
千岭岩叹息道:“爷爷,此事是我亲眼所见,不会假的。”
赵伯谦颤颤发抖,老态尽显,看着赵牧涯,道:“牧涯,这...是真的?”
赵牧涯昂首而言,道:“大丈夫敢做敢当,不错,正是如此。”
“逆子!”赵伯谦气的乱颤,喝道:“我自小让你熟读经书,你如此忘恩负义,圣贤书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给我跪下!”
赵牧涯不觉自己有错,大声道:“爹!千家把我们当奴隶使唤,若是甘心在千家脚底下做事,我们赵家何时有出头之日?现如今,我组建小月行会,在西山立下赫赫战功,因军功升为三等公,赵家恢复昔日辉煌指日可待。”
赵牧涯此言极为无礼,千真一曾与赵伯谦之父赵怀情乃是忘年之交,二人情同手足,赵家遭难,千真一挺身而出,接济赵家,把赵家之人当做自己的家人一样,几时把他们当过奴隶?
千真一大怒起身,寒气随怒释放,寒气之寒难以言表,只见议事厅里花瓶茶杯等诸类瓷器皆都碎裂。
千真一的寒气没有寒泉本源,只是随怒而放,并非有意而发的寒气就能有如此威力,让千岭岩大惊不已。
议事厅里几个功力浅薄的影队队员,已经因为千真一随怒而放的寒气而难以支撑了,千家血亲皆都劝道:“太上长老,息怒。”
千真一渐渐收住气息,千道宗对父亲说道:“父亲,是孩儿的错,考虑不周,将赵牧涯调到西山荒凉之地,引起赵家不满,才引起祸事。”
其实,千道宗并没有什么错。交情是千真一和赵怀情的交情,和千道宗无关。千道宗只是做了作为家主该做的事,赵家吃千家的饭,为千家干活是理所应当的。
千岭岩道:“大伯,错不在你,错在赵牧涯自私自利,忘恩负义。”
赵牧涯冷哼一声,道:“我为自家谋划蓝图,何错之有!”
千岭岩同样冷哼,道:“你身为赵家之人,为赵家谋划,自是没有过错。可你为自家私利,却损害了千家的利益。不说千家对赵家的恩情,就算千家是与赵家丝毫无关的家族,你如此损人利己的行径,足以令人不齿!”
千岭岩句句在理,赵牧涯无言以对,赵伯谦羞愤的抬不起头来。
千真一见千岭岩侃侃而谈,心道,我多年不理公务,现如今恐怕已不如这娃娃看的清楚了。
千真一道:“岩儿,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千岭岩道:“依我看,将赵伯谦、赵牧涯、赵子语逐出千家,永不再用。”
千真一皱眉,心道,本来赵家之人你不驱逐,他们也要离开自立门户,你如此处置和没有处置有什么区别?
千真一追问道:“只是如此?”
千岭岩道:“人,聚在一起不容易,可要想好好散开,才最是难办。好在此次,千家并未有什么大的损失,依我看,就这样算了吧。”
千真一对故去的赵怀情十分追念,也不愿为难他的子嗣。千真一知道,千岭岩想要息事宁人的做法,有很大一部分是不想让自己难做。千真一心道,这小家伙有趣。
千真一点点头,道:“好吧,岩儿。就照你说的办。”
千岭岩上前,对赵伯谦、赵牧涯说道:“两位,千家自认待你们不薄,念及往日情面,千家不愿再生是非,两位请吧!”
千岭岩伸手逐客。千岭岩心里还是有气,说道:“赵牧涯会长,我再最后叫你一声赵叔,你回去问问赵爷爷、子语,我们主家几时拿你们当过奴隶,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赵牧涯无言以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千岭岩言辞激烈,赵伯谦老脸丢尽,羞愤难当,大喝一声,向厅柱撞去。
赵伯谦无颜面对千家,竟想要自杀谢罪,众人大惊,千岭岩眼疾手快,燕子抄水,滑到赵伯谦身前,拦住赵伯谦道:“赵爷爷,不可。”
赵牧涯也急了,急忙赶来,握紧父亲手臂以免他做错事,道:“父亲,不要!”
“逆子,你放开我!”
千岭岩道:“赵爷爷,你可知背离主家,为己谋私,按七大家规矩,该当如何处置吗?”
赵伯谦沉首,道:“抽筋挫骨!”
“赵爷爷,我不想追究,一来是念及往日恩情,不想与你们赵家相残,二来就是,赵牧涯在西山杀妖有功。现在妖族入侵人族,你们赵家若有杀妖之志,我们千家愿不予追究。可你若想寻死,我按家族规矩,就能将你抽筋挫骨,岂会容你自裁谢罪?赵爷爷,从此千、赵两家恩义两绝,你若想死就死在与妖族血战的战场上,不要死在我们千家,脏了我们千家的地!”
千岭岩此时还想着与妖族之战,赵伯谦更是无地自容。赵伯谦知情通心,拱手道:“千少爷,老仆罪过。日后老仆不能再服侍您了,您务必保重,告辞。”
千岭岩与赵伯谦感情颇深,赵伯谦离去时留下浊泪,千岭岩也湿润了眼眶。
赵家之事暂告一段落。千岭岩归家未久,保护秋月儿的白千本便得知消息,派人送来信笺。
信笺折起,千岭岩打开,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字,“请见主人”。
字迹顿挫,写字之人不能一气呵成,证明心有郁结。千岭岩感觉不妙,急忙赶到帝香楼上。
千岭岩见于白千本,白千本满面愁容,自责之色浮于脸上。
“主人,老仆无能,让您失望了。”
白千本跪伏地上,千岭岩急忙扶起,道:“白爷爷有事请讲,万不可如此。”
白千本悔恨、自责,道:“属下无能,没能护得月儿姑娘周全...”
“你说什么!”千岭岩心里一紧,也不知何时千岭岩对秋月儿竟也变得如此在意。
千岭岩瘫坐在座椅上,泪流满面,道:“你是说,月儿她...死了?”
白千本道:“主人恕罪,是老仆没有说清楚。月儿姑娘安然无恙。只是...”
“月儿没事?”千岭岩大喜,道:“月儿没事,就谢天谢地了,白爷爷多谢你照顾月儿。”
“此乃老仆分内之事,主人这么说,真折煞老仆了。”
千岭岩闻说秋月儿安然无恙,便放心了。千岭岩问道:“白爷爷,你刚才说只是,只是什么?”
白千本道:“主人,那日有杀手来袭,老仆动身完了,虽救下月儿姑娘的性命,但却没能保住您的...血脉。”
“血脉?什么血脉?”
“主人,您不知吗,在您离开之前,月儿姑娘她已有身孕了。”
千岭岩忽然记起,秋月儿在自己离开之前,毫无征兆的戒酒了,千岭岩觉得奇怪,却没放在心上,现在回忆起来,原来那时秋月儿已经有身孕了。
“主人,您没事吧。”
见千岭岩不说话,白千本关心,问千岭岩话。
千岭岩回过神来,道:“没事,千本爷爷,你带我去看看月儿。”
“是。”
秋月儿怀胎的前几个月,正是胎气不稳,需要安心养胎的时候,这时候庞左文派来的杀手惊扰,导致秋月儿流产。秋月儿感受到自己的骨血消失,痛苦万分,终日以泪洗面。
秋月儿因为骨血流逝,血气亏损,只能躺在榻上。昔日明艳的秋月儿,此刻面色浮白,让人心怜。
秋月儿闭着眼,摸着自己的肚子,泪水默默划过。这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抚摸秋月儿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
秋月儿惊慌的睁开眼,看到千岭岩熟悉的面孔,笑了。
千岭岩捧着秋月儿的脸庞,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
秋月儿笑的很勉强,千岭岩看的出来。
“为什么不和我说?”
秋月儿苦笑道:“告诉你,然后用这个孩子拴住你吗?你的心不在我这里,就是把你留下,又有什么用?”
秋月儿又想到自己还未出世就已经逝去的孩子,泪水涌出。
千岭岩道:“月儿,对不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秋月儿从床榻上坐起,望着千岭岩,痴痴地说道:“岭岩,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交代。只要你爱我,我愿意做你的情人。你有心事,我给你说话解闷。你饿了渴了,我给你做饭吃,陪你喝酒。”
说到喝酒,秋月儿脸红了。喝酒对千岭岩和秋月儿来说,有特殊的意思,二人心照不宣。
千岭岩揽着秋月儿,道:“好,等你身体好了,我就来找你喝酒。到时候,你可别叫苦。”
秋月儿幸福的笑了,顺势偎在千岭岩怀里。
千岭岩在帝香楼陪着秋月儿,直到深夜来至。
千岭岩搂着秋月儿,吻她,秋月儿回应千岭岩,疯狂地吸允千岭岩的唇舌。
“岭岩,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走的一天,对我而言,就有一年那么长,我真的害怕你会丢下我,再也不回来了。”
“月儿,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秋月儿喘着重气,动情的看着千岭岩,道:“岭岩,不如今晚我们就‘喝酒’吧,我的身体受的了的。”
“你刚刚失了胎儿,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不行。”
千岭岩有色心,但为了秋月儿的身体,还是选择了忍耐。
千岭岩正搂着秋月儿,忽然叹息一声,秋月儿问道:“岭岩,你有心事吗?”
千岭岩点点头,道:“如今妖族大举入侵人族,边塞十城已失五城,让我怎能心安啊。”
秋月儿摇摇头,道:“岭岩,不是五城,是七城。”
“什么?”千岭岩难以相信,短短几日之间,人族又失两城。先前丢的五城,可以说是人族大意,没有防备,可后丢的两城该怎么解释?
想不到人族又失两城的事,不先闻于朝堂,却在妓馆流传,成为老爷们和妓子调情的谈资,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千家是皇家附庸,没有调令,不得统兵出战。
因为千岭岩有赤焰火龙驹,张龙羽又听庞左文说赤焰火龙驹非大气运者不可得,张龙羽忌惮千家,因此不敢让千家统兵,即使千家的请战表上了一次又一次,张龙羽依旧无动于衷。
人族的形势危急,离前线越近,越有深切的感触。而帝都在人族腹地,与烽火前线有千里之遥,是以此刻帝都仍是夜夜笙歌,不觉前方吃紧,形势紧迫。
千岭岩站起,道:“月儿,我不能陪你了。我要早作准备,随时准备出战。”
战场上,刀枪无眼,秋月儿担心千岭岩安危,道:“岭岩,你不能不去吗?”
“月儿,国之不存,何以成家?若是国无战事,我自愿与你醉卧榻上,可是现在不行。”
“好!岭岩,我听你的,但你要上战场,一定带上我。”
千岭岩看着秋月儿坚定的目光,笑道:“好,一定带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