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家伙明显是刚从别处过来，前面的战斗应该是都没看到，就算是看到应该也看不真切，这才完全没顾忌的评价起那张大鹰皮。

　　不过终究还是有稳重的人的，五个人中领头的一人，三十来岁，脸堂黑中带红，也是修为最高的一人，这人眼神略瞄了那大鹰皮一眼，又看了看李懒和李懒身边的九天神鹰，以及在几十米外的黑白大鹰，眼神中的贪婪终于被他暂时压了下去，然后很是谦虚有礼的说道：“这位公子，这大鹰皮是你的？”

　　李懒没好气的说道：“不是我的难道还会是你的？”

　　那人没想到李懒说话会这么冲，不过料想能有这么一头大战鹰做战宠的人定然是什么富家公子，说话冲一些估计是习惯使然。

　　那人好像没有听到李懒的语气一般，又说道：“我是大夏帝国海军三军的小队长潘老十，不知道公子贵姓？”

　　李懒道：“李。”

　　潘老十本来想着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问李懒贵姓，李懒定然也会报出自己的名字，没想到李懒竟然还真的就报了以个姓，用了一个字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不过潘老十当兵十来年了，也算是见识过生死了，对于一些公子哥也见过不少，知道一些大家族的公子哥儿都是有一些臭脾气，自己虽然是个小队长，可对这些公子哥儿实在是得罪不起，不是因为这些公子哥儿的实力有多高，而是因为这些公子哥儿背后的势力。

　　在李懒报出李字之后，潘老十已经在用心琢磨这个李到底是哪个李，可李这个姓是个大姓，在整个怀国，姓李的大族不知凡几，他想来想去也是无法确定。

　　这时跟着他来的那几个海军军士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是看到李懒伸手的那个大坑，以及大坑里的大鲨鱼。

　　“我类个乖乖，这鲨鱼怎么这么大？”先前惊叫鹰皮大的那位，又开始惊叫大鲨鱼了。

　　潘老十也连忙走过去看，看到大鲨鱼之后也是目瞪口呆，饶是他当海军十数年，也算是终日漂浮在海上，鲨鱼也是见过无数，可像这么大的鲨鱼，还真的是生平仅见。

　　“这大鲨鱼，是公子杀的？”潘老十看着李懒又问道。

　　“不是我杀的难道还是你不成？”李懒看着潘老十继续反问。

　　潘老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心说这家伙怎么这么难伺候，我已经充分的释放了我的善意，可他还是这么一副样子，难道你以为我们海军就真这么好惹的？

　　眼看新年将近，凡水村里也到处洋溢着热闹的笑声，特别是孩子们，从村头到村尾，从海边到山脚，到处都有人在做游戏，躲猫猫，打水仗，老鹰抓小鸡。

　　时令虽然已经是深冬，但凡水村得天独厚，夏无酷热，冬无严寒，渔民们一年四季都可以在海上打渔讨生活。

　　李老实把自家的渔船停稳，手扒着舷梯跳下来，用一根足有人小臂粗细的麻绳把船栓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这才提着两条红鲤鱼往自家院子走去。

　　凡水村的民居沿着西面的山脚分布，呈一个南北长东西窄的条形状，李老实家的院子就在村子最北边第二家。

　　第一家是一座早已荒弃多年的院子，原来住在这座院子里的一家人在出海打渔的时候全都遭了海难，无一生还。

　　渔民敬海，认为既然是海神收了他们一家人去做了奴仆，那自己就不应该去亵渎海神仆人的遗物，所以这座院子就荒了下来。

　　不论是屋门还是院门，凡水村里只要是门，都是向海而开，取一个门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吉庆。

　　李老实拎着鱼，嘴里哼着小曲，心情愉悦的往家走。

　　从海边到李老实家的院子只有半里多路，李老实哼哼唱唱，不过三两分钟光景，已经到了自家门前。

　　李老实伸手推开自家的篱笆院门，正要抬步进去，眼角余光一瞄，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旁边那座荒弃许久的院子的院门竟然被打开了。

　　“院子里进人了？”李老实暗想，“会是谁呢？”

　　李老实侧移几步，来到那院子边缘，伸头探过那早已倒塌过半的篱笆墙向那院子里看去，只见那因为年月太久无人打理已经有些腐烂的木房子正门打开，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孩子正站在房子门口看着门里，不一会儿，从门里出来了一位五六十岁的妇人，抱着一堆早已发霉腐烂的破烂衣物，紧走几步，把那堆破烂丢到院子一角的枯草之上。

　　李老实仔细打量那妇人，见那妇人虽然穿着十分破旧，但模样规整，仪态雍容，走起路来也和村里的那些渔妇完全不同，一步一颠显得无比优雅从容，一派端庄贤淑的模样。

　　李老实虽然经常挑担爬山到山外卖鱼，在这凡水村里也算是有些见识之人，但也从未见过这般情态摄人的妇人，一时不觉看得呆了，浑没想到，这么一个外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早已荒弃多年的院子里。

　　那妇人从屋里往外抱了几次破烂，感觉有些劳累，就想找一处可坐之处歇脚，一扭头，看见李老实站在篱笆墙外伸着头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一阵羞恼，接着又有些情虚害怕，最后索性咬一咬牙，垫着小脚，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篱笆院边，对着李老实福了一福，嘴里说道：“这位先生请了，敢问这可是你家的院子？”

　　李老实先是见那妇人突然走向自己，再是对自己行礼，然后称呼自己先生，不由心中有些慌乱，面色通红。

　　先生一称，只有城里那些在各大修院教书的讲师可称，其他的一般武者都很少有人可被称为先生，更何况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称自己为先生。

　　李老实听那妇人问话，赶紧红着脸摇头道：“不敢不敢，这院子并不是我家的。”说完，竟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只好红着脸瞪着眼站在那里，手指捏着衣角，心里咚咚直跳。

　　“如此，就打扰了。”那妇人见李老实说这院子并不是他家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对着李老实福了一福，转身又回了屋子里。

　　李老实又等了一会，那妇人再没出来，想必是正在忙着整理屋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什。

　　站在屋门口的那个小孩，在妇人走向李老实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来看着李老实，眼里有些怯怯的。

　　只是李老实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妇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孩。

　　李老实见那妇人不出来，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条鱼，有心送一条过去，又觉得不好意思，此时终于发现那小孩一直在看着自己，于是憨憨的对着那小孩咧嘴一笑。

　　那是一个小女孩，三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布满了灰尘，显得十分肮脏。

　　小女孩见李老实冲着自己笑，也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齿咯咯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李老实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于是举起手里拎着的两条鱼，指了一指鱼，然后又指了指小女孩，那意思就是，这条鱼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看到两条鱼，眼里顿时露出饥饿的光芒，向着李老实趋前两步，盯着那两条鱼再也挪不开目光。

　　李老实看到小女孩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鱼看，知道小女孩定然是很想要了，于是解下一条鱼，隔着篱笆丢到那院子里的荒草之上。

　　小女孩喉头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却没有立刻上前去捡鱼，而是走前两步又停下，眼睛开始盯着李老实看，眼里流露出警惕的光芒。

　　李老实正想对那女孩再说些话，突然从南边顺着村子中的那条道路跑来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边跑边喊：“爹，你打渔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啊，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李老实扭头一看，只见那小男孩只有四岁左右，长得虎头虎脑，全身上下东一块西一块的糊满了泥巴，此时正额头冒汗，显然是先前跑得猛了，正是自己的儿子李懒。

　　李老实看见李懒，脸上露出一片慈祥，说道：“懒儿过来，这里新来了一位小妹妹。”

　　“小妹妹，哪儿呢，哪儿呢？”李懒只有四岁，身体太矮，还看不到篱笆院墙里的事物。

　　李老实伸出两手把李懒叉着腋下抱起，又让他反转坐在自己的肩头之上，然后一指刚才小女孩所在的地方，说道：“那不，就在那里吗？”

　　可随着这一指，李老实的手就开始有点僵硬了，因为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爹爹骗人。”李懒在李老实的肩上喊道，然后嘻嘻一笑，他分明已经看到在那老旧木屋的窗棂处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珠正在窥视着自己。

　　“刚才还在这里的，”李老实透着一股冤枉气的说道，“也许进屋了吧？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两父子正在这里商量着要不要进院子去看个究竟，一个粗大的嗓门却在自家院子里传来。

　　“哎哎，你们站在那里看什么呢？赶紧回来吃饭了，一会儿凉了。”

　　说话的是李老实的婆娘、李懒的母亲李吴氏。

　　李吴氏来自山外的吴家村，在家里的闺名唤做吴敏，当年李老实挑担出山卖鱼，途径吴家村，被吴敏一眼看上，死缠烂打的非要招李老实做个上门女婿。

　　李老实自是不愿，声称就算是死也不要做个赘婿。

　　吴敏见李老实实在不愿，就委屈求全，把自己嫁到了凡水村来。

　　李吴氏是地道的乡下妇人，一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在街坊邻里间行走；为人却十分强势，家里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她在拿主意；她长得牛高马大，只比李老实略微矮上半个头，以前在山外跟着父兄种地，天天日晒雨淋，进山后跟着丈夫打渔，天天日晒风吹，皮肤粗糙黝黑，远看就像是海边的一块黑石。她十分能干，自进李老实家门之后，先是给李老实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然后里外操/弄，把家里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让李老实家的日子过得比别家舒爽了不知道多少。

　　李老实平时甚怕老婆，此时听见婆娘叫吃饭，也不敢想再进荒院看那妇人和那小女孩，赶紧答应一声，扛着李懒回了家门。

　　吃过晚饭，李吴氏坐在院子里补渔网，李老实搬过个木墩子坐在旁边给她帮忙，李懒围着大木盆逗弄着李老实提过来的那条红鲤鱼。

　　只听李吴氏道：“怎么吃饭的时候我老听着隔壁那荒院子里咚咚当当的响，不会是山上的什么野兽跑进去了吧，要不我们过去打了回来明天吃野味？”

　　李老实听了说道：“哪里有什么野兽，隔壁来了两个人，应该是婆孙，看着像是逃荒来的。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她们正在收拾屋子，我刚想去问问，你把我喊回来了。”

　　“来了新邻居，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就喊人家一起来吃个饭。你先补着，我去看看。”说着，李吴氏丢下补渔网的针线，起身往隔壁院子而去。

　　李老实有心跟去，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下来继续补网。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李吴氏回来了，神色有些忧郁，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

　　“你这是咋了？”李老实还没见过自家婆娘的这种表情，不由奇怪的问道。

　　“太可怜了，真是太可怜了！”说着，李吴氏大嘴一撇，眼看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李老实赶紧拉过一条充满着海腥味的大毛巾递过去，李吴氏接过来，狠狠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我已经问清楚了，那对婆孙本是西部小荒城人士，那婆婆娘家姓王，夫家姓孙，也算是当地的一门望族，只因他家一个年轻子孙得罪了西荒王的儿子小西荒王，所以在当地待不下去。三个月前，孙家老爷带着满门老小拖家带口的准备到南明城去投靠自己的一位朋友，不想在路过真公山时遭到了当地歹徒的抢劫。抢劫时发生了械斗，孙家满门老小被歹徒杀绝，只有孙婆婆当时正好带着小孙女到树林里去方便，凑巧躲过一劫。这三个月，孙婆婆无处可去，又没有盘缠，只好带着小孙女乞讨度日。又担心再遇到那帮歹徒，所以净往偏僻山林里行走，这才在今天下午，来到了咱们村，见村头的那座院子荒着，所以收拾收拾准备在此住下。可怜啊，真是太可怜了。”李吴氏一边说着，一边又要抹起眼泪来。

　　“原来如此，原来那妇人真的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怪不得举止形态都和我们这些山野小民大不相同。”李老实听了李吴氏的话，心中暗想。

　　李老实又抬头看看院外三边的高山，心说就那么一位妇人还带着个那么小的孩子，她是怎么翻过那么高的山的？

　　北面那座山的确与真公山相连，算得上真公山的一条支脉，若说用三个月的时间从真公山走到这里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登山涉水的肯定要吃很多苦，一般的壮汉都未必能坚持得下来。

　　时间渐晚，一家人回屋休息，李老实心里想着那妇人，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觉，他总觉得，那妇人并不寻常。

　　半夜时分，隔壁突然有了动静。

　　先是“砰”的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然后又有人闷哼一声，似乎极为痛苦，接着似乎又有人“啊”的一声喊叫，只是声音短促，没听真切即告断去。

　　李老实不知隔壁院子里发生了何事，有心想要起身去看看，却怕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深更半夜的去敲一个老寡妇的门会引人误会，坏人名声，又兼在心底里他觉得自己有点害怕面对那妇人，所以犹豫了一下没有起身。

　　那院子里的声音响了极短的时间即告安静，李老实又听了一会，发现那边再没有声音传来，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饭，李老实和婆娘招呼一声就准备出门。

　　今天他和村里的几个人约好一起挑着鱼担到山外贩售，顺便到城里去备些年货。

　　打开篱笆门，刚想踏出门槛，隔壁那孙婆婆来了。

　　她先是感谢了一番昨天李老实的赠鱼之情，然后又找李吴氏借了一些针线，说了一些以后请多多照顾的场面话才离开。

　　李老实发现孙婆婆今天十分高兴，好像刻意打扮了一番，比昨天更多了几番风情，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走路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头上冒着冷汗，好像是生病了一般。

　　李老实有些担心，不过原先约好一起去卖鱼的几人已经在等他，只能对自己的婆娘吩咐了一声，然后到自家的渔船上挑起早已准备好的一担鱼和大家一起往西边的山里走去。

　　自从大夏王朝二十五年前统一了人族百国之后，结束了百国割据、各国互相攻伐的局面，人族的日子就过得安稳了许多，但天灾人祸在所难免，因为各种原因而逃往他乡的事情虽然比之以前少了许多，但也算不得稀奇。

　　凡水村以前也有一些难民逃来此处，最后在凡水村落户的也有十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