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第一五八章 天降霹雳火
作者:完颜止的小说      更新:2018-01-19

    第二日,军队继续向前行进,再向前,又是茫茫群山。

    已经入秋,又一路向北,越向前,越是荒芜,原本便没有多少青草的山坡,已经裸露出浅色的山石和黄白的沙土。

    群山层叠,几乎看不到边际,层层叠叠的群山之间,隐隐可见十几亩大小的平地,间或有一两栋民房,避世而隐蔽。

    陆琨双手扶住马缰,侧脸望着延绵重叠的群山,心中感叹,接近大都,竟然也有这重山延绵的所在。忽然,陆琨心中一动,随即叹口气,将那个大胆的想法埋在心底,至少现在,时机还未到。

    北风呼啸,吹起陆琨额头的乱发,双手也冻得微微发红,他左手抓住马缰,将右手放在嘴边暖了暖,接着又暖了暖左手,侧脸向跟在后面的穆清明道:“刚刚九月,就这么冷,再向北,恐怕还要更冷呢!”

    穆清明眼珠一转,道:“耶律大人,小的那里有一件上好的狼皮大氅,不如……”

    陆琨侧脸拒绝道:“不必,你自己留着吧。”

    穆清明还欲再说,但见陆琨没有兴致,便也低下头,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继续赶路。

    陆琨叹口气,体弱的萧靖,不知能否挨得过北地的苦寒。

    接近傍晚,大军终于到达兴和路,铁穆耳下令部队进行短暂休整,陆琨见没有别的事情,便告假外出闲逛,以期遇到萧靖等人。

    虽然只隔了不到两天的路程,但这里的树叶已经尽数落尽,露出光秃秃的枝杈,冷风也格外刺骨。陆琨虽然不畏寒冷,但也紧了紧大氅,不让冷风关进衣服里。

    兴和路接近北胡,居民也大多身材健壮高大,五官也格外粗犷,入耳的是不同于官话,夹杂着方言和胡语,让陆琨有些不适应。

    兴和路不大,走了多半个时辰,便几乎逛了个遍,他来回走了两次,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萧靖等人的线索,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大部分店铺已经打烊,只有城根下的棺材铺还亮着灯,只好摇摇头,转身折回。

    行至驿站附近,他看到路边有一个面摊,因为实在不愿会驿站与伯颜等人小心翼翼的吃饭,便走进去坐下,胡乱要了一碗面,面摊的主人是个利落的大婶,她一面用半生不熟的官话答应着,一面和一边座位上的客人唠着家常,很快就给陆琨上了一海碗面条,上面还飘着几块厚厚的肥肉和几根翠绿的葱花。刚刚放下,肉香就带着热气直钻陆琨鼻孔,陆琨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原本很少吃面食的他竟然也有了食欲。

    大婶又将一小碟泛着光的白菜放到陆琨桌上:“客官,这个是自家腌的,你尝尝,不收钱的!”

    陆琨点头谢过,夹了一块,入口微酸,清脆爽口,与面同食,又解油腻,又开胃,不知不觉,一大碗面已经吃完,腹中已觉有余,口中仍觉不足,于是满意的擦了擦嘴,道:“大婶,多少钱?”

    大婶一面和面,一面答道:“五文,就放在桌上吧,下次再来啊。”

    陆琨一面感叹兴和路民生淳朴,一面将五文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天已经全黑,陆琨抬头看了看天色,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能不能遇到萧靖,也不知道萧靖究竟有何安排,但是,还是期望能在街上见他一面。

    入夜风更大,陆琨紧了紧衣服,又在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只好叹口气回到驿站。

    刚刚走进院门,就见穆清明迎上来道:“耶律大人,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快进去吧,出大事儿啦!”

    陆琨愣了一下,点点头,快步跑进内室,只见里面灯火通明,铁穆耳,伯颜,玉昔帖木儿在屋中正襟危坐,陆琨一愣,慌忙跪倒,伯颜大声呵斥道:“耶律狼弃,你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陆琨明明已经告假,伯颜先发制人只是想先声夺人,陆琨自然也是会意,俯身跪倒道:“狼弃擅离职守,还请王爷责罚。”

    铁穆耳不耐的摆摆手,道:“狼弃也是给我告了假的,算了,起来吧,还是公事要紧,狼弃,起来坐下吧。”

    陆琨谢过铁穆耳等人,起身坐下,只听铁穆耳叹道:“辽阳一直不太平啊……”

    陆琨直起身西细听,才知道原来昨天半夜,天降火球,将辽阳北部驻军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守卫也大部分熟睡,没有及时拉响警报,致使辽阳仅存守军也有部分受伤,所以,他们要马上赶到辽阳。

    玉昔帖木儿已经下令将当夜值班的守军全部杖杀,同时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能对外透露半句。对外只是说演习火攻,可流言已经传开,辽阳已经人心惶惶,不少附近驻地的守军悄悄逃脱,百姓也疯传这是天罚,大元必定不敌叛军,气数将尽。想必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叛军知晓,如果叛军发难,辽阳驻军,恐怕没有一战之力,所以,铁穆耳决定,明日即刻赶往辽阳万户所支援,以防万一。

    陆琨沉吟道:“王爷,我们这次带兵十万,恐怕……”

    玉昔帖木儿吼道:“耶律狼弃,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咱们十万大军,还打不过区区逆贼?”

    “住口!”铁穆耳起身道:“即使兵力士卒我们不用担心,粮草尽毁,又当如何处理?”

    玉昔帖木儿一时语塞,陆琨见状施礼道:“王爷,狼弃愿意断后押运粮草,为大军解围!”

    “几日?”铁穆耳看着陆琨,眯起眼睛点点头问道。

    “启禀王爷,狼弃在辽阳平倭时,发现当地粮草还算充足,王爷到达辽阳后,可暂在当地征集,至少可以撑近一个月,一个月后,狼弃一定从大都将粮草送到,如果失期,提头来见。”

    铁穆耳点头道:“你是个稳妥的人,我也放心,只是,你要多少兵马?”

    “一百足矣。”

    “一百?”铁穆耳皱了皱眉头道:“狼弃,有信心是好事,可不能托大啊!”

    陆琨施礼道:“兹事体大,狼弃不敢托大,但调用过多兵力于战场不利,故只要100护卫,至于押运,可以每到一处,征集地方劳工装车,到另一驿站再换一批劳工,分段任用,即可节省兵力,又可保证安全。”

    铁穆耳思索片刻,与伯颜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道:“也罢,我拨一百精兵与你,一个月后,你我在辽阳万户所集合。”

    “王爷信任,狼弃一定不辱使命。”

    铁穆耳起身扶起陆琨,道:“明日一早,我等便会赶往辽阳,你自己也要小心,遇到强敌,不要拼命,粮草可以再运,我铁穆耳的兄弟只有一个。”

    陆琨垂下眼帘,低声道:“王爷之言,狼弃谨记。”

    铁穆耳拍了拍陆琨的肩膀,不再多说,伯颜道:“狼弃,你下去吧,明天一早赶回大都,我们再商量一下战策。”

    陆琨心中暗喜,施礼退下,玉昔帖木儿出言道:“押运粮草事关重大,怎么可以交给一个刚刚进京一年多的新人?”

    伯颜道:“这一年唐兀卫发生了很多事,起起落落,不少老人也出了问题,狼弃这个孩子,虽然年轻,但是人也稳妥,是个可造之材。”

    玉昔帖木儿脸上忧色不减:“可大人有没有想过,唐兀卫一直稳定,自从有了耶律狼弃,忽然内忧不断,先是跟在他身边的赵胜,那日苏出了问题,接着跟着大人十几年的吉达也被发现私通怯薛,另一个副指挥使王绝也成了女真余孽。这些人真的每个人都其罪当诛吗?然后,本来只是有些不和的唐兀卫和怯薛,忽然真的水火不容,到底是积怨已深还是有人推波助澜,这个不知大人是否想过?”

    伯颜一愣:“你是说……这些事是狼弃背后所为?”

    “我听说,曾有一人叫江水天的来过,说此人不是真正的耶律狼弃,但是因为王绝一事,不了了之。”

    伯颜摇头道:“狼弃这个孩子我了解,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玉昔帖木儿无奈的叹口气道:“你袒护他,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行了,都回去吧,明日寅时我们便出发。”铁穆耳伸了一个懒腰,命令道,伯颜和玉昔帖木儿闻言,一一施礼退下。

    伯颜回到住处,见陆琨房中还亮着灯,便敲门进去,叮嘱了两句见陆琨态度诚恳,语言谦恭,才退了出来。

    夜色微凉,伯颜从怀里摸出一张令牌,摩挲半响,低声下令道:“你们俩不用跟着我了,去混在跟着耶律狼弃的队伍里,给我好好监视他,一旦有所异动,可以先杀之,再向我汇报。”

    黑暗中,隐隐看到两个黑衣人躬身施礼,接着便退下。

    伯颜叹口气,重重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盯着落了灰的房顶,回忆中自从陆琨进入大都发生一切,轻轻一叹:“耶律狼弃,如果你有半点反心,我必定不会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