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香街 第114章: 紧箍咒
作者:爱腊迭里失的小说      更新:2018-11-19

    那一仗不管是臭虫何和秋妹子,他们败得很惨。

    在彪子的告密下,郭怀勇发现了秋妹子的的窝巢。

    秋妹子他们几乎是在睡梦中做了俘虏。

    达美因为彪子的缘故,活了下来。而臭虫何又臭又硬,离死神越来越近。

    在杀臭虫何的前一天晚上,刽子手老冯举行着仪式。

    他磕头,前额碰到青砖地面上,咚咚地响。徒弟们跟着姥姥磕头,前额碰到青砖地面上,咚咚地响。蜡烛光影里,祖师爷的脸,油汪汪地红。

    他们各磕了九个头,跟着老冯站起来,退后三步。老冯老婆跑到外边去,端进来一个青瓷的钵子,倒提进来一只黑冠子白毛的大公鸡。一个徒弟将青瓷钵子放在祖师爷的神案前,侧身跪在一边。

    老冯跪在了祖师爷神案前,左手扯着鸡头,右手扯着鸡腿,将鸡脖子神得笔直。另一个徒弟从青瓷钵子里拿起一把柳叶小刀,在鸡脖子上利落地一拉。

    开始时没有血,他们心中怦怦乱跳——杀鸡没血,预兆着执刑不顺——稍候,黑红的血,哧溜哧溜地响着,喷到青瓷钵子里。

    这种白毛黑冠子的公鸡,血脉最旺,每逢执大刑,他们都要买一只这样的公鸡来杀。一会儿,血流尽,将血献在供桌上,两个师弟,磕了头,弓着腰,退到后边去。

    大徒弟、二徒弟随着老冯,趋前,下跪,磕头三个,学着老冯的样子,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从青瓷钵子里蘸了鸡血,一道道地,戏子化妆一样,往脸上抹。

    鸡血的温度很高,烫得指头发痒。一只公鸡的血,抹遍了两个脸。剩下的搓红了四只手。这时,几个人的脸和祖师爷的脸一样红了。

    为什么要用鸡血涂面?为了跟祖师爷保持一致,也为了让那些个冤魂厉鬼们知道,他们是皋陶爷爷的徒子徒孙,执刑杀人时,根本就不是人,我们是神,是国家的法。

    涂完了手脸,几个人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等候着命令。

    太阳冒红时。院内那几棵老槐树上,乌鸦呱呱叫。

    在团防营大狱里,臭虫何的一个马仔在嚎啕大哭。每天都要哭一次,哭天哭地哭孩子,神志已经不正常。

    几个徒弟毕竟年轻,坐了不大一会儿,心中便开始烦乱,屁股也坐不稳了。偷眼看老冯,正襟危坐,好似一口铁钟。

    他们学着老冯的样子,屏息静气,安定心神。涂到脸上的鸡血已经干了,硬硬的,俺们的脸像挂了一层糖衣的山植球儿。

    徒弟们用心体会着甲壳罩脸的感觉,渐渐地感到心里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地跟着姥姥在一条很深很黑的地沟里行走。走啊,走啊,永远走不到尽头。

    这次行刑,跟上次一样,比赶大集还热闹。

    几个徒弟把那个亮晶晶的铁箍子,戴到臭虫何的脑袋上。真是天造地设,鬼斧神工啊,简直就是比量着臭虫何的头造的,套上去不松不紧,刚好吃劲。

    臭虫何那两只血红的,满是眼屎的小眼睛,恰好从铁箍的两个洞里露出来。套好了铁箍,几个徒弟各往后退了两步,抻紧了手里的牛皮绳子。

    臭虫何还在嘟哝着:“爷们……爷们……给个痛快的吧……”

    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去理他呀!老冯和几个徒弟相互看了一眼,心也领了,神也会了,彼此微微地点点头。

    老冯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是他老人家干活时的习惯表情,他老人家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刽子手。

    他的微笑,就是动手的信号。几个徒弟胳膊上的肌肉一下子抽紧了,只使了五分力气,立即就松了劲儿——外行根本看不出他们这一松一紧,牛皮绳子始终直直地绷着呢……

    臭虫何怪叫一声,又尖又厉,胜过了青龙山深处狼嗥。

    他们知道梅仁厚就喜欢听这声,胜利者喜欢听囚徒的哀嚎。

    他们就暗暗地一紧一松——不是杀人,是高手的乐师,在制造动听的音响。

    那天正是秋分,天蓝蓝,日光光,四周围的红墙琉璃瓦,明晃晃的一片,好有一比:照天影地的大镜子。

    突然间,他们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恶臭,马上就明白了,臭虫何这个杂种,已经屙在裤裆里了,他真的就是一只臭虫。

    他们偷眼往台上一瞥,看到梅仁厚双眼瞪得溜圆,脸色是足赤的黄金。

    那些娘们,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大张着黑洞般的嘴巴。再看那些村民,都垂手肃立,大气儿不出。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晕过去了。

    老冯和几个徒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是一次心领神会。是时候了,臭虫何遭得罪也差不多了,不能让他的臭气熏了老爷和娘娘们。有几个女人已经用巾子捂住了嘴巴。

    女人们的鼻子比梅仁厚灵,梅仁厚吸鼻烟吸得鼻子不灵了。得赶紧把活儿做完,万一一阵风把臭虫何的屎臭刮到梅老爷的鼻子里,怪罪下来,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臭虫何这小子的下水大概烂了,那股子臭气直透脑子,绝对不是人间的臭法。

    老冯的几个徒弟真想跑到一边去大呕一阵,但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行刑人要是忍不住呕了,势必会引起台上台下的人们的呕吐,那这事儿就彻底地毁了。

    这场好戏该结束了。于是师徒几人暗中使上了源源不断的力道,让那铁箍子一丝儿一丝儿地煞进了臭虫何的脑壳。

    眼见着臭虫何这个倒霉蛋头就被勒成了一个卡腰葫芦。他小子的汗水早就流干了,现时流出的是一层镖胶般的明油,又腥又臭,比裤裆里的气味好不到哪里去。

    他小子,拼着最后的那点子力气嚎叫,老冯是杀惯了人的,听到这动静也觉得囗得慌。

    铜铸铁打的汉子,也熬不过这"紧箍咒",要不,怎么连孙悟空那样的刀枪不入、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子里锻炼了七七四十九天都没有投降的魔头,都抗不住唐三藏一遍紧箍咒呢?

    其实,这道"紧箍咒"的精彩之处,全在那犯人的一双眼睛上。

    老冯身体往后仰着,仰着,感觉到臭虫何的哆嗑通过那条牛皮绳子传到了胳膊上。可惜了一对烂眼啊,从"紧箍咒"的洞眼里缓缓地鼓凸出来。黑的,白的,还渗出一丝丝红的。

    越鼓越大,如鸡蛋慢慢地从母鸡腚里往外钻,钻,钻……噗嗤一声,紧接着又是噗嗤一声,小虫子的两个眼珠子,就悬挂在紧箍咒"上了。

    老冯期待着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们按照预先设计好了的程序,让这个过程拖延了很长很长。一点点地上劲,胡萝卜钻腚眼,步步紧。

    到了那关键的时刻,猛地一使劲,就噗嗤噗嗤了。只有到了此时,老冯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啥时候,俺们汗流浃背,脸上的汗水把那些干结的鸡血冲化了,一道道地流到脖子上,看起来是头破血流。

    臭虫何还没断气,他的命真的是又硬又臭。但已经昏了过去,昏得很深沉,跟死也差不离儿。他的脑骨已经碎了,*子和血沫子从破头颅的缝隙里渗了出来。

    老冯听到看台上传下来女人的呕吐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头栽到地上,帽子滚出去好远。

    这时,老冯和几个徒弟齐声呐喊:“执刑完毕,请大人验刑!”

    郭怀勇立正,抬手,甩袖子,跪倒,对着上边说:“梅老爷,执刑完毕,请皇上验刑!”

    梅仁厚一阵紧急地咳嗽,半天方止,然后对着台上台下的人说:"你们都看到了吧?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梅仁厚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台上台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村民一个个被打折了腿似的,七长八短地跪在了地上。纷纷地磕头不止,还有人有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有喊罪臣罪该万死的,有喊谢主龙恩的,鸡鸡鸭叫,好一阵混乱。

    梅仁厚笑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临走的时候,瞥见地上有一只臭虫。

    春暖花开,虫子们的胆儿肥了,竟然光天白日地横行。

    “哼!”梅仁厚狠狠地踩上去,虫屎、虫汁满地,和泥土搅和在一起,滋润着无数莫名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