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香街 第121章:夜不能寐
作者:爱腊迭里失的小说      更新:2018-11-19

    到了近前,果然是一片胡杨林。

    死人滩的胡杨林显露出独特的风采。有的身段优雅四肢舒展,好似戈壁滩的迎宾松;有的只有树身没有树叶,却生成奇特的形状,好似枯木雕塑;有的前面完整,背面蚀空,宛如舞台耸立的树的模型;有的横卧在地,如同一堆乱石,用手指去敲,出铮铮的声响;有一棵胡杨十分奇特有趣,粗壮高大的树杆没有一片树叶,朝北的一面被风沙蚀空了,树顶有一个硕大的瘤疱,远远看去,犹如一个老人肩上架着一只雄鹰。

    林边有棵胡杨,碾盘般粗壮,堪称树王,树端斜逸出两岔,呈“丫”字形伸出苍穹;一枝象杂技演员耍碟子,屈着颈弓着腰嘴里叼着一团绿荫;另一枝伸向东南方,枝头树叶甚为茂密,犹如撑着一把硕大无朋的绿伞。

    传说沙漠中的胡杨树可以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下之后还可以三千年不腐烂。

    这片胡杨林多少年龄了?也许自从盘古开天地就有了这片胡杨林。

    梅仁厚没有心思追根溯源去探询胡杨林的年龄。他看到胡杨林的那一刻,沉重的心有了一点轻松。

    梅仁厚看着胡杨林,又转眼看着就要跌进山窝的夕阳,说道:“今晚就在这里宿营吧。”

    大伙得到命令,谁也没心思去参观欣赏戈壁滩上这独特美丽的风景,拣一抹荫凉就仰面八叉地躺倒在地。戈壁滩上一天的行军把这伙残兵全都累垮了。

    梅仁厚四下察看了一番,这是他的习惯。胡杨林也就十多亩大吧,被沙漠锁在了一隅。他走了一圈,在一果枯树前站住脚。他仰脸看树,树冠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伸手推了一下,枯树竟然轰然倒下。他吃了一惊,看着倒在沙地上的枯树呆。这棵枯树立了多少年?难道等待他的这一推?讶然良久,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长长叹息一声。

    郭怀勇把秋妹子三个安顿到一棵大胡杨树下,便靠着另一棵胡杨树坐下,目光正对着三个女俘。他浑身的骨头散了架似的酸疼疲惫,摸出烟叼在嘴角,想抽口烟解解乏。

    刚抽了一口,他就咳嗽起来,赶紧掐灭了烟。他的嗓子眼着了火似的生疼生疼,那烟进了嗓子眼,似火上浇了油,嗓子眼疼得钻心。

    他下意识地摸着腰间的水壶,迟疑半晌,解下来喝了一口。当他放下水壶时,觉秋妹子三个都瞪着眼看他手中的水壶,伸出舌尖不住地舔着裂出血口子的嘴唇。他没有理睬,闭上眼睛蓄精养神。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骚动声。梅仁厚一惊,全身的肌肉绷紧了,下意识地握住枪把,忽地站起了身。原来两个士兵为争一块干粮打闹起来。

    行军途中大伙都被干渴折磨的奄奄一息,饥饿的感觉被挤到了角落。此刻找到了荫凉地,歇息了片刻精神稍有了恢复,饥饿这个魔鬼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开始在士兵们空空如也的肠胃里尽地唱独角戏。

    适才,就是一个丢了干粮的士兵饿急了眼,抢吃四眼狗的干粮,而打了起来。

    郭怀勇疾步走了过去,大声喝道:“长生,住手!”

    身高体壮的李长生很不愿的住了手。他三十出头,是伙头兵。

    四眼狗擦了一把鼻血,叫了声:“老大!”泪水就流了出来。

    郭怀勇走过去拍拍四眼狗的脑袋,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时此刻,梅仁厚看到二狗被打出了鼻血,肚里的火直往上蹿,真想抽长生几个耳光。可他看到李长生却毫无惧色,一双求食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四眼狗手中的锅盔。

    饥饿使这个平日里蔫儿巴叽的汉子不再安份守已。

    他轻叹一声,消了肚里的火气。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干粮袋,却摸了个空。他的干粮袋不知啥时候弄丢了,不禁皱紧了眉。他发现其他士兵都瞪着眼睛看他,当下心里明白这件事必须谨慎处理,略一思忖,命令道:“四眼狗,把你的干粮分一半给李长生。”

    四眼狗讶然地看着梅仁厚,见梅仁厚的脸色不容置疑。他垂下目光看着手中的锅盔,半晌不肯动手。

    梅仁厚的声音严厉了:“四眼狗!”

    四眼狗这才极不愿地把手中的锅盔掰了少一半给李长生。

    李长生拿过锅盔,大口吞吃着。梅仁厚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老蔫,你让着他点。”李长生一边吞吃,一边点头。

    他贪婪的吃相勾引得梅仁厚也饥肠辘辘,他转过身去,干咽了一口涎水。稍顷,他把郭怀勇和刘怀义叫到一旁,三人嘀咕了半天。

    随后梅仁厚留下俩人看守着秋妹子,命令其他人四处寻找水源和能吃的东西。

    时辰不大,出去的人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这个胡杨林并不大,两根烟的工夫他们就寻个了遍。没有水源,没有走兽,连一只飞鸟也没找见。

    梅仁厚的脸黑得很难看,默然无语。郭怀勇说他带上弟兄们再仔细找找看,不相信连个免子都找不到。

    梅仁厚摇摇头。他心里明白,没有水源哪来的飞禽走兽。在这个荒凉的大戈壁滩上这块巴掌大的胡杨林能存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不可能再有奇迹出现了。

    郭怀勇请示梅仁厚:“老爷,咋办?”

    梅仁厚沉吟半晌,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休息,保存点体力明日好行军。”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干渴、饥饿和疲惫已经把这支队伍折磨垮了。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昏沉沉的死睡过去。

    梅仁厚身心皆十分疲惫,可没有睡意。他躺在还有些烫的沙地上闭目养神。忽然,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猛地坐起了身。安寨宿营必须有安全防御措施,他想派几个岗哨,可耳边都是一片如雷的鼾声。

    躺在另一侧的刘忠义也没睡着,也说道:“刚才找水时我察看了一下地形。这是大戈壁滩,给谁黄鱼谁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梅仁厚站住了脚,刚才他也察看了地形,四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丘,可一种本能却没有使他完全放松警惕。他把秋妹子三个女俘赶到一个沙窝里,捆了她们的双手,随后仰靠在沙窝口一棵水桶般粗壮的胡杨树上假寐着。

    大漠之夜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寞,四周听不到一点之音,似乎连风儿也死去了。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闪闪烁烁。

    梅仁厚的心海却不似大漠之夜风平浪静。他心潮汹涌,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