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衣女子答道:“我们的家被拆掉了,农田也被官老爷们收走了。有人说,这里要腾出来给达官显贵们做围场,狩猎用。”
“什么!”太宗又惊又怒,道:“你们为什么不去会宁府去告御状?”
女子答道:“我们也想告状,但官府的人知道了我们的心思,怕我们去闹事,就把我们的家人关进牢房,每天毒打。我们怕出人命,不敢声张。今天得知皇上会来,就拼死在这里等候。我们都是离开土地就不能活的农民,被打死是死,饿死也是死,就是死,我们也要拼一拼。”
太宗听完气得不行,他对侍卫说道:“来人,去把太子叫来。去叫大家都来。”
不多时,宗磐和其他人陆续到场。
太宗对宗磐横眉冷对地质问道:“你说,这片围场到底是怎么来的?”
宗磐还想继续撒谎,慈仪劝道:“哥哥,你就实话实话吧。父皇已经都知道了。”
宗磐看了来告状的百姓一眼道:“父皇,这都是一群杀不尽,死了白死的刁民,您别听他们的。”
太宗起身,一步上前抽了宗磐一个大耳光骂道:“放屁!民为国本,农田是百姓赖以生存的根基,你毁了他们的家园,只为享乐,还说是为了孝敬朕!”
宗磐被打得坐到地上,太宗骂他,他不敢回嘴。太宗气得发抖,指着宗磐说不出话,激烈地咳嗽起来。慈仪忙上前给他捶背。有人赶紧端水给太宗喝。
太宗喝了水,又问众臣道:“都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大家看皇上激怒,都不敢轻易做声。皇上看没人说话,便点名宗翰道:“帖末合,你说。”
宗翰答道:“皇上,为今之计还是要把这块地退给百姓们。毕竟这地要打理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百姓们受了损失的,朝廷就折了银子赔给他们。不过,这都是表面功夫。做样子给人看的。”
“那么,解决这事的根本在哪里呢?”太宗听完宗翰的回答,心气稍微平静些许。
宗翰说道:“整顿吏治。肃清朝纲。对那些无视朝廷法纪的人,就该法办。不然,朝廷的威严何在?”
“嗯,太子办事不利,罚俸一年。其他的大小官员,一律撤职查办。”太宗做出了决定。
宗磐一听到罚钱,忙上前求饶。
“滚下去,给朕好生反省。”太宗怒目宗磐。宗磐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太宗对众臣道:“想不到一出门就遇见这样的事。朕整天在会宁城,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竟然也不告诉朕。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我们这样和当年的辽国有什么区别吗?’
众臣噤声,不敢答话。
太宗又训示道:“前行的路还有很远,若是碰上这样告状的,你们不许阻拦,都让他们来见朕,说给朕听。”
众人都高呼皇上圣明。百姓们也下跪山呼万岁。
太宗对宗敏说道:“斡鲁补,你替朕安抚百姓,务必彻查和太子一起经营祭天事宜的官员们,哪个敢贪污受贿,鱼肉乡里,都一一写清楚,对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一定严惩不贷!”
“臣遵旨。”宗敏领旨,带百姓们下去详谈。
待众人散去,慈仪对太宗道:“父皇,哥哥虽然也是一片好心,可好心却未必能办好事。”
太宗叹息道:“朕也知道你哥哥是个不堪重任的人,可没想到他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真是高看他了。”
慈仪建议道:“父皇,要不然别让哥哥做主管,让他去配合别人打打下手,做事也得慢慢学。一朝一夕肯定不成。”
太宗感到很是头疼地说道:“可谁愿意带他呢?”
慈仪说道:“人选可以以后再定。不过,治国这样的事一定要托付给有本事的人才行。”
太宗看出了慈仪的心思,笑道:“你有人就直说,不用垫这么多伏笔。”
慈仪也笑道:“帖末合就很好啊。”
太宗笑道:“就知道你要跟朕说他。可朕还想着让他处理西北军务呢。”
慈仪劝道:“父皇,帖末合这次征战回来,已经让西夏和亡辽余党们谈虎色变了,估计他们也不敢顶风作案。就暂且让帖末合抓抓内务,也能帮着父皇减轻负担嘛。”
太宗笑道:“帮朕减轻负担,你说得好听。你是看他这次受了伤,怕他再有三长两短,嫁不成吧?”
慈仪被说穿内心,很不好意地辩解道:“哎呀,父皇您这是怎么说话。如盐那奴才不是说为人子女要尽孝道吗。儿臣虽然不会治国,但还能向父皇举荐能人,也算尽孝了嘛。”
“让朕想想。”太宗思量道。
“快点想,想好了我去传旨。”慈仪催促道。
宗敏把百姓们安顿在一旁,单向带头告御状的粗衣女子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宗敏请那女子坐下,又和气地问那女子说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带着乡亲们喊冤告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回禀大人,小女子名叫文茵。是北地汉人。我们家只有我和我爹两个人相依为命,过的是渔樵耕读的日子。本来,我们家也有几亩薄田,靠着地产的那点收成也是能赖以谋生的。不曾想祸从天降……”说到这儿,这名粗衣女子就哽咽起来。
宗敏见她情状可怜,就亲自给她递上一杯热水,又安抚道:“文茵姑娘,你且不要哭,有什么冤屈只管和我说。既然皇上已经接管了你们的案子,那么我就一定能尽力去把这案子办好,给你和乡亲们一个说法。”
文茵强忍悲伤,哽咽地说道:“中秋节之后,村长就来家里找我爹谈话。他叫我们把田地腾出来给他,说朝廷要用。大人,我们都是祖居于此的农民,离了土地是没法活的。村长突然之间让我们从这里搬走,我们也很是为难。我爹对村长说,地是我家的祖产,不好就这样轻易丢弃,于是他就和村长争执了起来。村长说不动我爹,就放下一句狠话回去了。再往后,村长就派捕快来我们村抓人。今天抓三人,明天抓五人。凡是被带走的人都会被关进牢房,捕快们为了逼迫他们的家人快些屈服,就对牢狱中的人拳打脚踢。乡亲们不忍心看自己的家人遭受折磨,就纷纷让出了土地。”
宗敏打断文茵的陈词,关切地问道:“等一下,你们把地给了官府。官府可有赔给你们相应的补偿银子?”
文茵摇头道:“家家户户都是拿着地契去牢房里领人,哪见有人拿过什么赔偿款的?”
宗敏皱起眉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就有问题了。当时太子在应承置办围场做圈地时,确实从我这里领取了不少赔偿百姓们的银子钱。我们都是怕圈地会伤及百姓的利益,便提前约定尽量不要占用农田。若是不得已占了农田,就要赔给百姓相应的银子。后来,我还收到了太子差人送来的账本。账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们每家每户领取的银钱。看来,这笔钱是被一些目无法纪的贪官污吏给黑掉了。账本上的东西也是假的。”
文茵叹息道:“反正,我们是没有见过朝廷补给我们一文钱的。”
宗敏了然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继续往下说。”
“村长看我爹年纪大了,就没有抓过去。因为村长怕我爹挨不住官差们的拳脚,怕打死人惹出麻烦,就没有把我爹抓走。但,后来总有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堵在我家门口。他们对我总是动手动脚,出言调戏。我爹气不过,就抡起锄头与他们争执起来。可我爹年老体弱,哪里是这几个地头蛇的对手。他们以多欺少、倚强凌弱,把我爹打倒在地上。我看不过去就从柴草堆里抄起一把砍柴刀向他们劈过去。我砍伤了一个人,又砍断了一个人的脖子。这伙泼皮见我要跟他们拼命,就抬起他们的同伙慌里慌张地跑了。本来我是在家里照看我爹,服侍他喝药养伤的。但这伙无赖倒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他们带着捕快把我抓去了监牢。后来,我是邻居们拿着我家的地契把我从大牢里接出来的。邻居们跟我说,自我走后,我爹又悲又怒,一口气上不来就死在了家里。邻居们都跑去找村长说既然已经闹出了一条人命,就犯不上再搭上一个了。他们从我家找出了地契,把我接出了监狱。”文茵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宗敏听到这儿也觉得很是气愤,他骂道:“天子脚下竟然有这样的冤屈!姑娘别哭,这摊子事就算是没有皇上的许可我也管定了!”宗敏说罢就提起笔来写下了批捕文书,并叫侍卫们把村长、官差、地痞无赖一干人等火速缉拿归案。
当涉事人等被带到时,宗敏让文茵、众乡邻与村长、官差等人当堂对峙。面对人证物证,村长只好低头认罪。但他颇为不忿地喊冤道:“王爷,就算下官办事不利。可克扣百姓赔偿款一事,您纵然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背这个锅。您若不信,可以叫人去我的家宅搜个遍。我若贪污了一钱银子,便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