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胡马 第九十二章 求生
作者:雪原海青的小说      更新:2017-11-14

    被阿离合懑这样一说,宗翰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憋闷不开心的了。他笑着对阿离合懑说道:“八叔,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帮着皇上治理国家的。”

    阿离合懑点头赞道:“好啊,有你这句话,八叔就放心了。帖末合,你说什么叫‘生’,什么叫‘死’呢?”

    宗翰觉得阿离合懑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和寿命,就忙劝慰道:“八叔何必想这些?孔子不是说‘未知生焉知死’吗?您现在只是偶染风寒,等病好了就没事了。您千万别总想着生死之类没影的事。”

    阿离合懑笑道:“傻小子,我可不是在担心自己的生死。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才不在乎自己哪天死呢。我觉得,被人记住的东西才是有生命的,被人忘却的就是死的。所以说‘虽死犹生’这个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段岁月、一段历史要是被人忘却了,只是记录在书稿上,那是没有意义的,那么这段历史就死了。只有它能像流传在街头巷尾的小曲小调一样,它才是活着的。哪怕是把历史胡编乱造成一个故事,把历史人物写得面目全非,只要有人看,那么就会有人知道这个故事,了解这段历史。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再怎么伟大辉煌的王朝,一旦被人遗忘,那就等于它从来都没有在这世上来过是一样的。那真是太可悲了。”

    “八叔,我明白了。我一定要把族里的故事传扬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宗翰又问如盐道:“兄弟,刚才八叔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如盐又把阿离合懑讲述的历史复述了一遍。阿离合懑听完如盐的复述,喜道,我们的故事终于可以流传下去了。只要后继有人,我死也瞑目了。

    宗翰听了很伤感地劝道:“八叔,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离合懑笑道:“好什么好。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吗?昨天,皇上叫蒲璐虎来看过我。他的那点儿心思我还能不懂。蒲璐虎骄横鲁莽,不是能继大统之人。”说着,他又拉着宗翰的手道:“孩子,大金的皇位绝马虎不得。将来亲族中若有贤能之人,则推举他上位,若不然,不然就守住祖宗的家法。万不可任人唯亲!”

    宗翰承诺道:“我都记住了,八叔放心。”

    阿离合懑道:“当年,当年太祖托付你替皇上打下万世基业,你做的很好。八叔也托个大,求你守住咱们女真勇士用血换来的万里河山,你可能答应八叔?”

    宗翰点头道:“好,八叔,我答应您。”

    阿离合懑笑着点点头,对如盐道:“孩子,你来。”

    尽管如盐很害怕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还是笑着问道:“老王爷有何吩咐?”

    “虽说我们是初次见面,可我一打眼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孩子。其实呢,粘哥的阿玛撒改和太祖都是世祖的儿子,撒改是长子,性情仁厚,太祖是次子,精干练达。世祖虽然传位给了太祖。不过,我却更敬重我的大哥撒改。所以在子侄辈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侄子。他也是像极了他的阿玛,为人实在厚道。这种性格要是放在寻常百姓身上,那是再好不过。只可惜他错生在了帝王家。所以,我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帮助他,保护他。”阿离合懑对如盐嘱托道。

    如盐为了哄老头高兴,信誓旦旦地说道:“老王爷放心,我一定鞍前马后地效忠王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一定保他周全。”

    阿离合懑拉着如盐的手道:“孩子,我时日无多了,你可要说话算数。一言为定,咱们拉钩!

    ”

    宗翰眼见这一老一小拉钩盟誓,心想:八叔久病在床,脑子也糊涂了。如盐不过是个手指头刚长齐的娃娃,如何保护我?

    阿离合懑又对宗翰说道:“如盐比你身边那些居心叵测的契丹人强多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粘哥,你对他好点儿。”

    “诶,好,一定。”宗翰有口无心地应付着阿离合懑。

    元妃虽然只是亡辽的公主,但她的死还是让会宁府内的契丹降臣们悲痛不已。皇后为了安抚抬举契丹臣僚们,特地给元妃办了一个极其盛大的葬礼。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络绎不绝,宗望为了方便招待来往的客人,就叫阇母过来跟着忙活。看着阿京跪在元妃的灵位前木然的样子,宗望也很是心疼。虽说他和元妃在一起的生活并不愉快,可元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倒是可怜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墨染再怎么温和可亲,也毕竟不是两个孩子的亲娘。而至于元妃的死,宗望也是难辞其咎。如果他能多担待些元妃的小性子和暴脾气呢,说不定元妃也不会死于非命。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先死为大,宗望给元妃上了炷香,又磕了几个头。

    这时,宗望耳听得门童高声通报说高丽静舒公主登门拜祭,便忙叫人请公主来见。

    穿着素雅的静舒在劝宗望节哀顺变之后,就拈起三炷香,寻思着祭拜元妃。

    阿京见了静舒公主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拒绝让静舒祭拜母妃,并一把抢下静舒手里的香说道:“你少猫哭老鼠假慈悲!要不是用了你们的胭脂,额妮也不会死。如今你还有脸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想来大金找一座靠山,过尊荣显贵的日子吗!”

    静舒辩解道:“我们的胭脂吃到肚子里都没事。小郎君可不要冤枉好人。”

    “亏你还敢吹牛!我额妮就是用了你们的胭脂才先是毁容,最后闹出了人命!你们的东西明明就有问题,却还敢跑来骗我们的钱。今天你既然来了,那就正好先来给额妮偿了命,再谈什么吊唁。”说完,阿京抽出腰间的匕首就向静舒刺去。

    静舒吓得惊叫一声,就躲到了宗望的身后。

    “不得无礼!”宗望一边训斥,一边夺下了阿京的匕首。

    “阿玛,您是不是去高丽又看上了这个女人?所以才拦着我不让我报仇的?”阿京质问道。

    “别胡说!这位是高丽的公主,她和你额妮能有什么冤仇?你再敢胡搅蛮缠,我就揭了你的皮!”宗望呵斥了阿京一通,又叫府里的下人把他带走。

    静舒看着阿京的背影,心吓得直跳。她私下里想着:外公还指望着我嫁过来攀龙附凤。照这样子看,宋王府我一时半会是进不去了。联姻什么的也只能从长计较。

    宗望对静舒道:“犬子无礼,让公主受惊了。”

    静舒定定心神,强颜欢笑地对宗望说道:“不妨事。小郎君正遭受着丧母之痛。他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小郎君。只是,小郎君说是高丽的胭脂害死了王妃娘娘,这样的帽子您叫我们这些小国寡民怎么戴的起。”

    宗望赔情道:“公主不要计较那畜生说的话。王妃的死与高丽胭脂肯定没有关系。”说完,宗望又对阇母道:“公主也尽到了心思,你送她回去吧。”

    阇母带着静舒离开了王府,又劝她道:“公主不要担心,王爷并未怀疑过公主的胭脂。”

    静舒失落地说道:“那又怎样呢,只怕是以后也没人敢买我们的东西了。”

    阇母安慰道:“清者自清,公主不必忧虑。”

    静舒见与金国的生意很可能会因为元妃的死做不起来,只好打听起了金国宗室未来的动向:“元妃娘娘仙逝,宋王会再娶的吧?既然慈仪不嫁晋王,有没有可能嫁给宋王?”

    阇母向来不喜欢多嘴这种事,只好应付静舒道:“在下不知。”

    静舒笑道:“上次你们回去之后,我外公一直都对宋王行事赞不绝口,说他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公主的外公是……”阇母问道。

    “就是和你家王爷谈保州的李资谦。我们给上邦的求亲文书和通商文书都被搁浅,所以他才让我过来打探消息的。当我来到会宁时,听说王妃娘娘不幸归天,这才思量着要来祭拜一番。贵国一直都是让宋王与我们联系。可瞧如今的这般架势,宋王恐怕是没心情处理两国的往来事宜了。唉。我回去可怎么向外公交待呢。”静舒很担心地说道。

    阇母劝道:“公主不必忧虑。既然您有公务在身,不如直接去面见皇上和娘娘,说不定他们会有心思和您谈生意的事呢。”

    “多谢大哥指点迷津。也好,我这就去进宫面见圣上。不过,我只希望两国能有商贸往来,却不想嫁来这里。希望不要被他们误会就好。”静舒碎碎叨叨地说道。

    面对静舒的率性,阇母不知如何对答,只好默默地听着,送她去皇宫办事。

    走到宫门外,静舒与阇母话别道:“大哥什么时候再来开京?你来了我们再去喝酒。”

    “多谢公主美意,有缘自会相见。”阇母向静舒拱手示意。

    “嗯,后会有期。”静舒拜别阇母,由宫人引领着进入了皇宫。

    注释

    历史如果不能存在于每个市井小民的记忆中,仅存在在博物馆和资料馆,只有少数专家才对它有发言权,那么历史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还怎样做到以史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