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藏在杂货店后的馆子,早已经坐上罗沐清的母亲和妹妹与那邻里的李太太,三人各向着那东西南向面面相觑,虽说是在待沐清一人,但三人早就立了新规,三言两语间将那麻将牌碰撞开来。
李太太只闭了眼从桌上摸了牌去,她不习惯用肉眼去看,那是件碍事的事情,只靠着手从牌沟壑的纹路上抚上几秒,女人的眼睛要和脑力分开来,她睁开那双丹凤眼,喊了一句八筒,*清一色,随即又笑了出来,笑的时候眼睛又眯成了隙,罗母和姨母盯着那桌上的八筒,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牌,皱了眉目,罗母转过身朝旁边拿上一杯热茶道:“这好牌净让你摸了。”
李太太也只是笑着,作势将自己一手的好牌和桌上杂乱的牌揉了起来,便洗着牌也回了罗母一句:“等你女儿来了我就没这般好运气了,罗沐清往这一坐,好运气都跑你身上去,我们不趁现在多胡上几圈,那是要不要输光的。”罗母却道:“李太太,你可别寒碜我,女大不中用。”这罗沐清的姨母几圈下来都胡不上牌,好脾气自然是没了,一句话也没说,但听到罗母数落沐清,只默默附和上:“人家沐清好歹也是一本毕了业,到时风风光光找个工作还不容易,这种好运气我们家的沐心是没法子享的。”
这二人虽说字里行间都夸着罗沐清,但却一股酸味,罗母心里明镜似的,只能和她们唱唱反调,“现在拿着个本科的红本也都容易黄,好不容易替她寻上个会计,她却说要跑到北京城里混,你说一个姑娘家家能混出什么名堂,还不如找个男人嫁过去,也算是踏实地过了一辈子。”二人没再开口,罗母才又继续说道:“等会儿罗沐清来了,你们可要帮我好好劝劝她。”
罗沐清却向来不听家母言劝,当年执意学了理科,所说成绩尚可但也费了好大一股力气才被数字媒体系录取,这系上几百人却只有寥寥几个女性,沐清又算是长相甜美那一卦,人们三言两语就将她传了开来,愈说愈玄乎,愈说愈传奇,这话传到沐清耳中倒让她注重起样貌来,大学四年学术没学来倒学会了梳妆打扮,但也算没辜负数媒系花之称。
她明知母亲约上她只是为了劝她待在家里,这场鸿门宴沐清是该来也躲不掉的。
罗沐清从拥挤的麻将馆里喊着家母,这一举动着实让罗母不悦,按理来说女儿家不该这般招摇,她起身唤了沐清过去,待她从椅子上安定下来一刻起就数落她,“女儿家大吼大叫,让邻里以为我没教好你,再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是给你吃太好了挡不住你胸前那蒲团了?”罗沐清要了一杯花茶,对母亲的话只是左耳进了右耳出罢,待母亲闲言碎语把话讲完她才开口把桌上的姨太打了招呼。
姨母和李太太都不常见她,隔了好些时日再见,的确没想到往日里那个蘑菇头竟摇身变了般模样,她们自然对沐清花枝招展的打扮不上喜,却又碍于情面数落起沐清的母上来。姨母只装作对沐清笑的花颤,眉目间尽是喜欢来,她拉过罗母的手,只道:“别一来就数落孩子,如今时代变了,女孩子就该有这样的打扮,沐清呀,你有空去姨妈家教教沐心,她现在成天呆在家里都快成了黄脸婆了,我要是今天把她带来,指不定你们都误以为是我姐妹了。”罗母脸上赔着笑,回了道:“你也别数落你女儿,依我看女生就该像你们家的,中规中矩的好,再说留在家里多好,出去闯荡那些事就留给男人去做便是了。”罗母说完便给李太太使上眼色,完全没留给沐清一句辩驳的机会,那李太太接过沐清的花茶,轻轻地放到沐清眼前,“沐清长得像你妈妈以前,眉清目秀好看极了,今年刚毕业是吧?”沐清没敢说话,只点了头笑着,李太太见状才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嫌弃阿姨,改天我带我儿子出来给你见见,虽然说不上多有钱但也给阿姨买了套房子,也算是有孝心有能力的孩子,你们在一起阿姨和你妈妈都开心,大家邻里的回来见上一面也方便。”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道着,完全没让沐清有喘气的机会,她只好等母亲这场戏演完才慢慢开了口,她不好母亲那些咬文嚼字的说辞,只是一针见血的说了一句,“我买了明天中午的机票。”这话一落,就如霹雳般狠狠地劈向罗母,她瞬间提高了音量,早已不顾及她刚刚所说的切莫招摇,顺手举了桌中的筒子砸了下来,这一砸引来不少看客,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要是明天敢走,你以后就别回来,到时候也别哭着喊你妈给你打钱,想都别想!”李太太是怕极了闲言碎语,拉过罗母的手好心安抚她,又细语对着罗沐清说上一句。
沐清虽见惯母亲哭闹的戏码,但又不忍她这般难堪,只埋下头向她示弱,又说:“城里和这又还是不一样,你莫不过是要我找个男人好好嫁了,这嫁人是一辈子的大戏,这要我过活一辈子自然是要体面来的,总不能随意嫁了过去,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愁上钱不说,这要是大起大落的我向谁讨要去?这京城富贵人家多了去,要是有了钱那才能使舵的。”
罗母本来还恼着一股气在喉咙里,听了这番话才将气理顺,她看了一眼沐清,虽是动容,但依然不肯放下自己傲人的脸,她清楚自己并非封建之人,照着旧时的那一套早已经拴不住沐清的心也拴不住自己的男人,她只是觉得沐清一走这家又该冷清了。
那李太太却觉得好生无趣,她前言诺了自己的儿子,这后言倒被人数落起来,只接过沐清一席话道:“到头来你和你母亲却都想了一地儿去,只不过你好高骛远了,看不起我们县城的男人,你妈真是好福气。”这话落在姨母上却逗乐了她,只道:“人家读过书自然不能比,不过闺女你还是要记着,这人飞的越高是要摔的越疼的。”罗母听了这话倒起了心,对着沐清劝去:“你姨母这话不错,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我,多多少少我也有个照应。”沐清道:“你也是只听了人家劝,倒不听自家人说了,我要是摔的疼了我就回来,任由你差遣,但要是我真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我就把你接过去享受荣华富贵。”
沐清一席话来是打了李太太和姨母的脸,罗母也自知自己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胡闹去,见着李太太和姨母的脸愈黑了她才怪罪起沐清口无遮拦,让人打起牌来,此间不敢多少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