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吊瓶里的液体照在林月如的脸上，林月如勉强睁了睁眼睛，发现苏什娜眼圈有点红、正看着自己。

　　　　“什娜……你哭过？”林月如担忧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然而浑身的关节像散架般疼痛。

　　　　苏什娜连忙握住林月如的手，扶她坐起来，声音有些激动：“你昨天晚上又高烧起来了，还一直说胡话，因为整整一天没吃东西，护士连你的血管都扎不进去，吓死我们了。”

　　　　“你们？”林月如侧目望到斜卧在沙发里的孙泽，冲苏什娜微微一笑，“泽哥真是个好人。”

　　　　“还有你的学长，”苏什娜没好气地说，“终于来了，这会儿出去买早餐了。”

　　　　“他……他来了？”林月如结巴了一下，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我现在觉得好多了，谢谢你，什娜。”

　　　　正说着，洛羽提着纸袋走了进来，一见林月如醒来立时松了口气，他把早餐递给苏什娜，动作轻缓地坐在了林月如身边。

　　　　苏什娜翻了个白眼，到沙发边晃醒了孙泽，朝病床方向努了努嘴，拉着睡意未消的孙泽快速消失了。

　　　　“丫头……”洛羽温柔地用手背搭了搭林月如光洁的额头，“总算退烧了。”

　　　　林月如的心神有几分恍惚，胸中充满了酸酸楚楚的感觉，她闭着眼开口：“学长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洛羽安静地凝视她苍白的脸，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离开……”

　　　　林月如豁然睁大双眼：“你要去哪里？”

　　　　“杭州。”洛羽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大概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分公司好像出了个不小的岔子，各个管理层都要派一个人过去。”

　　　　林月如点点头：“工作要紧。”

　　　　“丫头，对不起，”洛羽握着林月如的手，“工作上的事让我忙的没有时间照顾你，明明知道你病了，却分身乏术走不开。我也买不起贵重的营养品给你，因为一大部分钱要寄回家里……昨天看了你的设计，当真不愧是那些挑剔的评委们选出来的压轴作品，非常出色。你是天之骄女，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你依旧可以很优秀很坚强。”

　　　　林月如听了他的话，拼命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洛羽重重地叹口气，拿过纸巾替她擦泪。

　　　　林月如赌气地推开他，一抹眼泪，说：“你这是要跟我分手吗？”

　　　　洛羽手僵了一瞬：“我怎么舍得跟你分手？……丫头，我只是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

　　　　林月如冷哼一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心，这很难么？我甚至不需要你每天都想起我！”

　　　　洛羽躲避着她的目光，脸上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淡笑，看得人心中苦涩：“很容易，它早就是你的了，可它却不能给你足够的温暖和保护。”

　　　　林月如只觉胸间滚滚有如冰浸炭焚，又是一阵剧烈的咳，洛羽忙给她拍背，她蹙着眉盯了洛羽一会儿，眼中又是痛又是怜。

　　　　“跟我在一起，学长很累吧？”

　　　　“丫头……”

　　　　“我不是什么天之骄女，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女生。我只在意我该在意的人，也只希望那个人可以在意我。”

　　　　“……”

　　　　“但是正如学长说的，我很坚强，不管到了什么境况，我都能迅速调整好心态，因为我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丫头，别说了。”

　　　　“所以就算你离开，我也不会怎么样，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付出太多，因为我也并没有为你付出过什么。爱情这种东西，能让人哭让人笑，但它却永远不是支撑着人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别说了。”

　　　　洛羽把林月如抱入怀中，漆黑的眼眸里是眷恋和痛楚：“一年，丫头，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尽力让现状有所改变。”

　　　　林月如猛的在他脖子间狠命一咬，洛羽“哼”了一声却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你真是个自私的家伙……不过……一年，我等你就是了。”

　　　　门外，李逍遥提着保温壶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神色冷然。

　　　　四天后，林月如出院，coffeehouse去了很多人，有韩筱栩、赵灵儿等社团里的好友，也有一起上课的班里的同学。

　　　　唯独少了洛羽和李逍遥。

　　　　苏什娜把林月如手里刚调好的咖啡换成了柠檬水，冷着脸说：“洛羽那家伙还真是忙得可以啊，连你出院都不来看看。”

　　　　林月如苦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他那天看完我就出差去了，杭州，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儿玩儿？”

　　　　“哼，杭州有什么好玩儿的，要不是陪你……”苏什娜拿过其中一张机票一边看着一边喃喃道，“李逍遥怎么也没影了？那次还说煲汤来着。”

　　　　林月如这才想起，李逍遥的确再没出现过了。

　　　　“你们在说逍遥哥哥吗？”赵灵儿看着林月如，眼睛忽闪忽闪的。

　　　　“啊，有道光射过来！”苏什娜夸张地做晕倒状。

　　　　“别瞎闹，快去招呼客人。”林月如拍了她一巴掌，继而冲赵灵儿侧头一笑，“你有他的消息吗？”

　　　　赵灵儿笑着点了下头：“他好像一直在忙着做上次T台秀的广告杂志。”

　　　　林月如调了杯樱桃奶昔递给她：“广告杂志？是由【追风】主办的？”

　　　　“嗯，因为上次和逍遥哥哥一起走台，所以被请到【追风】去拍了一次封面。”赵灵儿一面慢慢啜着奶昔，一面说，“月姐，你调奶昔的手艺真好，可以教教我吗？”

　　　　林月如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学好了也能做给喜欢的人吃。别瞒我啦，说说，你和李逍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赵灵儿面色一阵潮红，泛出桃花般的娇艳，真正丽色无双，她忽握住林月如的手，低声道：“我们还没有在一起，逍遥哥哥并没表示什么……不过，他待我非常好。”

　　　　林月如看了赵灵儿一会儿，浅笑着拍拍她的手：“面对你这样的女生，没有几个男人能不心动。我猜李逍遥是没什么胆量跟你告白，怕被你拒绝。”

　　　　赵灵儿的双瞳是娇羞的波光潋滟，她很高兴听到林月如的这番说辞，因为她隐约感觉到李逍遥对林月如的态度也很特别。

　　　　“我这次要彻底退社了，由筱栩来接任。”林月如指指人群里那个笑得最甜的女孩儿，“你要是还有余力就常去帮帮她。”

　　　　赵灵儿点了点头，她跟韩筱栩的关系，充其量只能算认识，虽然在一个社团但并不很熟。韩筱栩也跟林月如比较亲近，对赵灵儿总是有着三分刻意的疏远。赵灵儿望着人群中的女孩儿，秋水般的眸子里藏着审视和思量。

　　　　南方绮丽的花朵拥抱着被露水打湿的阳光，散发出无可抗拒的袭人芳香，小塘里水波涌动，慢慢流淌进如丝缎般柔软的金盏花丛中。

　　　　林月如和苏什娜处在这“甲天下”的山水间，心情舒畅愉悦。

　　　　洛羽来接她们，带她们到了一处宾馆后便匆匆离开了。

　　　　浴室几乎有一个双人房间大，周围三面是巨大的镜子，灯光柔和妩媚。

　　　　放好水，钻进水中，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把人包裹起来。

　　　　林月如和苏什娜第一次享受到传说中的“香汤沐浴”，林月如笑侃：“什娜，我们简直像两个挥金如土的腐败分子。”

　　　　“上帝啊，让我就此挥霍下去吧。”苏什娜正经地做祷告状，然后连头顶都埋进了水里。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苏什娜缠着林月如讲一小段故事。

　　　　林月如合上手里的书说：“还记得咱们来时看见的那临着樟树的一段长江水吗？”

　　　　苏什娜连连点头：“香樟，枝繁叶茂的。”

　　　　林月如继续说：“传说狐妖是不能渡长江的，一沾长江水就会现了原形，所以，北方的狐妖都遵守着一个约定俗称的规矩——不过长江。明朝时的江水碧绿透澈，一只美丽的狐妖为见自己的心上人而上了一条渡江的小船。可是船到了江心，突然就变了天气，浪很急，将船掀翻了，那只美丽的狐妖甚至没有一丝挣扎就沉入了江底。后来，狐妖的思念化作了水里浮游着的通体透明的桃花鱼，成群结队，各种颜色都有，玉白、乳黄、粉红，与远山上的桃花树相互辉映，专门在临着香樟的岸边游来游去。可惜啊，现在水污染太严重，看不到了。”

　　　　苏什娜听得神往，却故意说：“那一定是一种不常见的水母。”

　　　　林月如抿唇笑笑：“你呀，就是对‘浪漫’免疫。”

　　　　苏什娜也点头而笑：“我还是觉得实实在在的东西好，那些花里胡哨的，一点儿都不真实。”

　　　　“什娜，明天咱们去洛羽的公司看看吧，悄悄去，我想给他个惊喜。”林月如用指尖摩挲着手里的书，低声说。

　　　　“喏，这就是不真实的‘浪漫’了，”苏什娜钻进真丝的被子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人有了一丝寒意，“我知道就算我不赞成你也会固执己见，随你吧，我陪你就是了。”

　　　　林月如感激地说：“谢谢。”

　　　　苏什娜受了这一声谢，显然是呆不住了，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最后忍不住问道：“你在Y大也向来是个了得的人物了，平常跟我讲起工作上的事那也是一套接着一套，现在只不过面对的是个男人，怎么那些个‘兵法’什么的反倒不见你用了呢？”

　　　　林月如看向苏什娜，平静地说：“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按着某种套路去对付爱情，爱情不是战争，是感觉。我的心是敞开的，没有设防，我根本不担心他进来我该如何自处，我怕的是他不肯进来。你也知道的，天蝎座的爱没有冷静和理智，只有一颗心。”

　　　　屋子突然很静，苏什娜从被子里钻出来坐直身子看了会儿林月如，低下头，半晌，一声不吭的躺下睡熟了。

　　　　林月如关了壁灯，在黑暗里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