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亮着，文件密密麻麻地排在word里，室内一片寂静。

　　　　此刻李逍遥正阖着眼，似乎已经熟睡。

　　　　安洁儿没有出声，弯身给他盖上一条毛毯，将他手中的鼠标挪开。

　　　　随着视线的移动，安洁儿看到word上有一排加粗加下划线的字，这行字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就让她感到一阵窒息。她看了看李逍遥，悄悄地退了出去。

　　　　“洁儿。”

　　　　今天不知是刮了什么风，董事长竟然晚上八点之前就出现在了家里。

　　　　安洁儿恭敬地低着头：“夫人。”

　　　　“查到了吗？”

　　　　“查到了，韩罂不是韩三月的亲生女儿。”

　　　　“哼，果然是推出来垫背的，我就知道她不可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站到风口浪尖上。”

　　　　“既然如此，是不是要终止计划？”

　　　　“当然不，韩罂不垮，韩三月那只狡猾的狐狸怎么会让她女儿现身呢？”

　　　　“……是，我会去继续调查韩罂的身份。”

　　　　李惠歌满意地点点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安洁儿抬头看向她那如同东洋白瓷般雍容精致的脸，不禁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屋内，李逍遥心口痛得双肩紧绷，他摸索着拿出一瓶白色的药丸，混着已经冰凉的红茶喝下去。

　　　　喝完，他冷笑着想：如果这是一杯鸩酒该多好……

　　　　娱乐广场下的星巴克里。

　　　　“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咖啡。”苏什娜说。

　　　　看起来长着一张帅脸的店员点点头：“多加糖多加奶的美式。”

　　　　“不加糖不加奶。”苏什娜赶忙截住他。

　　　　店员这次头也没抬就开始往电脑里输入：“不加糖多加奶。”

　　　　“啪”苏什娜一掌拍在收银台上，吓得店员一个激灵：“哎，看着我的口型，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

　　　　“是！”

　　　　拿着咖啡刚一出门，林月如就大笑起来，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雷了！

　　　　苏什娜撅嘴看着快笑翻的林月如：“这要是我雇的店员，一早儿就给辞了。”

　　　　林月如笑着，没说话。

　　　　“对了，”苏什娜问，“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你怎么不去陪洛羽却跑来跟我买衣服？”

　　　　“唔……”一时间周围的喧哗嬉闹声仿佛寂静下来，林月如漫不经心地微偏着头说，“就因为休息日才不陪他啊，等他回公司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苏什娜无语地盯了她一会儿：“啊，那是……！”

　　　　林月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Gloria？”

　　　　正前方有一个露天酒吧，Gloria穿着一条宽脚长裤，一半青一半蓝的棉麻布料混成斜线拼接在一起，据说斜线最易使人产生不安定感，她在唇边叼着一只烟，神情轻佻。赵灵儿戴着墨镜坐在Gloria左侧，身上穿着同样花纹的长裙，姿态款款，宽大的裙摆随风飘拂，左右摇曳，说不出的风情。

　　　　林月如认得，那是Gloria自己的设计。

　　　　她们对面也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林月如和苏什娜，看不清容貌，但是从后面晶亮的玻璃中反射出一张化了浓重烟熏妆的脸。

　　　　“顾琳！”苏什娜和林月如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就在林月如要去问个究竟的时候，苏什娜一把将她拽到了商场里。

　　　　“什娜？”林月如一脸疑惑，顾琳最近很奇怪，既没有去接顾枫和洛羽的班机，还化了那么重的烟熏妆。

　　　　苏什娜勾住林月如的手：“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她们三个奇怪的组合？你不要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三个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你想关心顾琳，可是人家用的着你吗？别老自找没趣，好人可不是这么当的。”

　　　　正说着，那三个人站起来散成两个方向，Gloria和赵灵儿朝马路对街走去，顾琳则朝商场里面走来。

　　　　苏什娜一见，赶忙拉着林月如跑开。

　　　　娱乐广场一楼基本都是化妆品专柜，顾琳才进来，一个跟她打扮得差不多的女人上来就给了她一记耳光：“你就是个废物！”

　　　　顾琳捂住脸，疼得低下头。

　　　　这一幕看得林月如和苏什娜目瞪口呆，周围经过的人也都愣了一瞬才走开。

　　　　“你怎么动手打人？”林月如看着顾琳开始红肿起来的脸，终于忍不住犯了她的“侠女病”，冲过去。

　　　　苏什娜想要拽住她，可为时已晚，只得无奈地跺了下脚，心里暗暗叫苦：她是抽了哪根筋了，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这种场合能随便冲出去吗？更何况对方是顾琳，没准儿以为她们俩是看笑话来的呢。

　　　　果然，顾琳浑身泛过一颤，几缕乱发垂着遮住了脸，她不耐烦地撩了一下，看着已经挡到自己身前的林月如，狠狠咬住嘴唇，一把推过去：“你别假好心！”

　　　　林月如踉跄了几步，稍稍一怔，随后伸手扯住顾琳：“如果不是因为顾枫，你以为我想好心？”

　　　　一旁打了顾琳的女人冷笑：“瞧你们俩那德行……”

　　　　“你给我闭嘴！”林月如反手将纸杯里的咖啡兜头兜脸地砸过去，没等那女人反应，拉着顾琳就走，苏什娜紧随其后。

　　　　等她们出了店门，听见商场里暴起一声尖利的嚎叫：“X！你们他妈给我等着！”

　　　　把顾琳塞进出租车，直接开回了林月如和苏什娜的家，路上，顾琳的肩膀一颤一颤，林月如知道她在哭，却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苏什娜好几次想找点儿话题打破这死沉的气氛，可又都咽了回去。

　　　　上楼，进屋，林月如从冰箱拿出冰块敲成碎冰，套进塑料袋，再拿毛巾包住，回到客厅，将它扔进顾琳怀里。

　　　　顾琳吓了一跳，拿着冰块看了半天，突然抬手想要摔掉它。

　　　　“扔，扔了就别指望我再帮你。”林月如的脸上隐隐生寒。

　　　　顾琳的手臂僵住，她觉得这毛巾里的冰块像现在她眼里不断涌出的泪，冻得浑身都在发冷。

　　　　林月如过去将冰块贴在她脸上，看着这张烟熏妆被泪水晕染开的脸，蹙起眉头：“这么逊，还想跟我争洛羽，擎等着被我看不起呢吧。”

　　　　顾琳被冰得缩了缩肩，听着林月如这句话掷地有声地导入心脏，尽管眼泪还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但她却攥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哭声。

　　　　林月如的唇角微微上扬，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觉得被我这个你最讨厌的人救了很没面子。顾琳，面子值多少钱一斤，你给我计算计算？如果你觉得它珍贵无比，那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你那么在意面子，尊严呢？尊严就是站在那里被人打吗？你哥为了你而忍受巨大的痛苦去做手术，你就让他看见你被人扇耳光的场景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顾琳嘶哑地喊。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林月如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工作，我不知道你之前跟我的蛮横哪儿去了，我也不知道你跟你哥是怎么解释的。我只知道如果努力做事还要承受耳光，那这份工作不如不要。”

　　　　顾琳不说话，显然是听进去了。

　　　　林月如抓住她的手，要她自己按住敷脸的冰块：“说吧，也许我能帮你。”

　　　　顾枫的手术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顾琳央求洛澄给她介绍了一个在酒吧里做酒水促销的工作，如果运气好，一天就可以赚二到三百，谁没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呢？就在顾琳出了十瓶Bacardi的一天，买酒的老板说只要有人能请到【K.I.】新签约的赵灵儿来驻唱一晚，那个人就能获得在【Energy】无本钱承包百加得促销的机会。所以，顾琳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跟洛羽打听来了Gloria的手机号，单枪匹马地就约出来见面了。可她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在还没有任何可行迹象的情况下就求业务经理推掉了其他所有人的报名，并许诺事成之后两人三七分成。但结果并不如愿，或者可以说适得其反，Gloria完全是看在洛羽的面子上带着赵灵儿来见顾琳，一听是酒吧驻唱，连条件都懒得开就跟顾琳saygoodbye了。动手打人的当然就是气急败坏的业务经理了，不但没拿到分成还被摆了一道，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灵儿不会去驻唱，但是你可以换个工作。”林月如说，“【K.I.】正在给灵儿配助理，我带你去试试。”

　　　　“什么？”顾琳微微失神。

　　　　林月如站起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如果你要当助理，现在就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吃完午饭到【Ili】找我。”

　　　　送顾琳下楼后再回来，看见苏什娜一脸嗤笑地倚着墙冲她摇头。

　　　　林月如摆摆手：“行了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苏什娜的嘴角仍含着那抹戏谑的笑：“你会后悔的。”

　　　　林月如撇了撇嘴，略显不耐：“等我后悔的时候你再骂我吧。”

　　　　苏什娜没说话，回身走进厨房，关上门。

　　　　林月如踱到沙发旁，跌坐进去，她有点儿累，可又说不清是累在哪儿。

　　　　不一会儿，苏什娜端着一盏冰镇杏仁酪出来放在林月如面前。

　　　　林月如拿起小勺，剜着上面的红樱桃，慢慢咀嚼，然后渐渐扁了扁嘴。苏什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过去揽住了林月如的肩。

　　　　“你这是在逞能。”

　　　　“……”

　　　　“下次不要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