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宾馆里的中央空调已经开了暖风，可依旧冷意昭然。
外面好像刚刚呼啸着过去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带着冰碴的雨水接踵而来，拍打在玻璃窗上。
洛羽接过递来的水晶杯，里面盛的是一种浓烈的苏格兰威士忌，叠加着柠檬和冰块。
“叶小姐，”他仰头将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笑着说，“很晚了，我不打扰你休息。”
“叫我‘寒烟’。”柔滑莹白的肌肤外只穿了一件宽大的浴袍，叶寒烟也拿着一杯威士忌从吧台后走出来，柔若无骨地倚进洛羽怀里，手指游走在他的锁骨之间，“我喜欢你的声音，洛羽。”
夜色、情话、音乐、曼妙的身段加烈酒，合成一种蕴含无限可能的暧昧气氛，熏人欲醉。
洛羽没说话，闭着眼，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叶寒烟娇笑着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间，印上轻轻一吻：“你这样的男人实在让人着迷。”
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外，洛羽的眉头骤然微蹙，现在的情况是温香软玉抱满怀，可心里的不安和刺痛却在逐渐加剧。
“洛羽，说你爱我。”叶寒烟在他耳边小声啜着气。
“寒烟……”洛羽开口。
叶寒烟伸手用食指点上他的唇，盯着他娇笑：“我知道你一定有爱人，可我不在乎。洛羽，你跟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我喜欢上你了。”
“……”
“你不相信有一见钟情？”
“……”
“呵呵，你在担心什么，担心让你女朋友知道？还是担心你会爱上我？”
“我担心……”洛羽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到床上，几乎是恶狠狠地压在她身上说，“我担心你看错了人。”
叶寒烟大笑起来，伸臂勾住洛羽的脖子，重重地吻了上去。
李逍遥赶到的时候，车库的保安已经报了警，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不让任何人靠近。他能看见驾驶室里的林月如额头、嘴角都是血，而另一边的副驾驶已经被冲撞得变了形。
李赋闲追来，站在李逍遥身侧，他认得这辆车，是韩三月的。
救援人花了二十分钟才将林月如从驾驶室抬出来，早已等在附近的医护人员赶忙给林月如套上氧气罩。
李逍遥纵身向前，掀开警戒线，冲到林月如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林月如被挪动时牵动痛楚，眼睛微睁下仿佛看见李逍遥的脸近在咫尺，那一刻她几乎不知是悲是喜，想要确定是真实还是做梦，可剧痛再次使她昏厥
“你是她男朋友？”一个警察询问。
李逍遥没说话，他根本没听见。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赶快放手，我们要送她去医院！”来抬担架的小护士推了推李逍遥，“你跟着一块儿上救护车吧。”
李逍遥有些恍惚，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林月如不要死，无论如何都不要死，只要林月如不死，他愿意跟老天一命换一命。可能爱就是那么没道理，即便她不要他，他依旧觉得她很重要，这种感觉没来由地产生，并且挥之不去。
“哎！你干什么呢？快上来！”
护士的喊声把李逍遥叫醒，他忙一个箭步跨上救护车。
李赋闲站在原地没有跟去，看着救援队正在努力地营救被困在副驾驶室里的人，指骨把手捏得发白。
人救出来了，小腿严重骨折，头部因有气囊的保护而无大碍，但这一切都没用了，因为他的肺部插着一把刀，当场死亡。
不是韩三月，也不是洛羽。
李赋闲冷笑一声，转身，连一眼都懒得再看。
“你很遗憾死的不是我，对吧？”与他擦肩而过的韩三月说。
“对。”李赋闲脚步未停，匆匆离去。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很久，苏什娜和孙泽赶到时看见李逍遥守在那里，一贯冷峻的脸上焦急满布。
“月如怎么样了？”苏什娜急得要哭，一把揪住李逍遥的衣襟。
李逍遥看着她，艰难地摇摇头。
苏什娜“哇”一声哭出来，孙泽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护士终于推着林月如从急救室里走出来，苏什娜扑上去抓住林月如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请问一下，她伤的怎么样？”孙泽拦住随后出来的医生。
医生说：“有安全气囊的保护，总算头部和五脏六腑没受太大重创，但是右腿的小腿骨折，已经打了封闭，明天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孙泽点点头，连声道谢。
病房里充斥着药水的味道，林月如在清晨幽幽转醒，麻药的效力已过，火焚一般的疼痛让她禁不住*出声。
“月如！”身边传来惊喜的呼唤，林月如缓缓睁开眼，看见苏什娜泪湿的双眸。
“什娜……”她恍恍惚惚开口，“我还活着？”
“噗通”一声响，沙发上有个人影瘫坐了下去，林月如侧目望过去，那个人两眼布满血丝，身上的衬衣也有些发皱，一脸疲惫，因紧张而蹙起的眉头仍未有舒展之意。
“李逍遥……”林月如小声唤他。
李逍遥黑着脸走过来，注视着林月如冰雪一般苍白的面容。
林月如也看着他，心里隐隐明白昨天是按下存着他号码的快捷键了，想到更早之前在茶楼里的决绝，不由苦笑着开口：“谢谢。”
李逍遥此时心中又是难受又是高兴，但听见林月如嗓音发哑，便二话不说地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挂吊瓶的手，揽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喂她喝水。
林月如破天荒地没推辞，但挑眼窥了下苏什娜。只见苏什娜一双杏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窃窃地笑。
“你疯了么，自己往柱子上撞。”李逍遥放下水杯，抬手覆上林月如的额头，“医生说只要不发烧伤口就没感染，会好的比较快。”
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林月如听在耳中、涩在心头，低低地说：“对不起。”
李逍遥抱着她的手臂蓦地一紧，到底有多留恋这一刻的温暖，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你醒了，”孙泽提着早餐进来，看见林月如苏醒，显得分外开心，而对于李逍遥抱着林月如的这一举动仿佛视而不见，“我买了粥，要不要喝一点儿？”
林月如感激地望着孙泽：“谢谢泽哥，我吃不下，你们先吃吧。”说罢，抬眼看了看李逍遥：“你也去吃些东西，过会儿是不是还要上班？”
李逍遥摇摇头：“陪你。”说着起身扶她重新躺下。
打了封闭的小腿只要一动就会疼痛，林月如咬着牙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苏什娜没接孙泽递过来的黑咖啡，而是把他拉出了门外。
“洛羽什么时候过来？我靠，这男的还真沉得住气，自己女朋友撞了车，居然一晚上不见人影。”
孙泽为难地耸了耸肩：“手机还是没打通。”
“大爷的……孙泽，你现在就跟我去他家，姑奶奶倒要看看他等什么呢，等雷劈吗？”
“什娜！”孙泽一把拽住暴跳如雷的苏什娜，“你留在这儿照顾月如，我去。”
“也好，”苏什娜想了想，冷静下来，“你告诉他，让他最好想一个完美的借口，否则姑奶奶的拳头可不长眼睛。”
孙泽无奈地拍拍苏什娜的头，转身离开。苏什娜掏出手机，打去林月如公司请假。
“哪里疼？”李逍遥刚喝了口咖啡，看见林月如微蹙的眉头，忙又紧张地拉过椅子坐在床畔。
林月如闭着眼不吭声。
李逍遥猜到她的心思，无声地叹了口气。门外苏什娜和孙泽的对话不高不低，却正正好好能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我记得过两天是你的生日。”他稍稍放大音量，遮盖住其他声线。
“……”
“不过目前看来，你要在医院里过了。”
“……”
“月如，我很高兴你昨天能打电话给我。其实你根本不用撞车，只要按着劫匪的路线走，无论到哪儿我都会赶过去的，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
林月如霍地睁开眼，神情怔怔，或许当时连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按下了哪个快捷键，但不能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李逍遥的眼中是坚定和认真，脸上泛着浅浅的微笑，和平日里的不羁大大不同。
林月如鼻子有些酸涩，她凝视着李逍遥满是宠溺和关切的眸子，哽咽着开口：“逍遥，这辈子……我欠你的。”
李逍遥的笑容里透出几分苦涩：“恐怕是上辈子我欠了你，所以这辈子要还。月如，我只是比他晚了一步。”
林月如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睫毛微颤：“晚了，是晚了……”
“唉……”李逍遥轻叹，“看着你在车里不知生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因为喜欢你，自然就希望能得到你的青睐。洛羽是不错，才智计谋可能还略胜我一筹，可是，如果他对你好，今天在这里陪你的绝对不会是我李逍遥。月如，你认真回答我最后一次，在你的心里，有我吗？”
“……！”
“……”
“有。”林月如吐出这个字的一刹那，沉重的心情骤然一轻，她看着李逍遥脸上浮现出的狂喜，带着迟疑说，“你的心意我早就明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我不爱提起你，甚至也不爱听别人提起你，因为只要听见你的名字我就会难受，但是……”
但是见到便会开心。
见了面，或许会忍不住斗嘴、或许会戏谑对方，可一旦发现对方不高兴，心里便也黯然，若对方笑着，那么心情也会很好。
后面的话林月如没说，她抹了把眼泪，笑起来，第一次主动去拉住李逍遥的手：“下辈子……下辈子我先爱上你……好么？”
李逍遥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