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开车，吃过晚饭，李逍遥和林月如并肩往回走，黄灿灿的路灯让整条街看起来明亮非常。
“刚才什娜跟我说，他们的婚礼到泽哥的老家办，然后再去她家开个宴席，最后再回来找我们热闹，你觉得送份什么礼好呢？”
“……”
“唉，从小到大礼物都送遍了，现在每年一到她的生日我就头疼。”
“月如……”
“对了，你看蜜月旅行的套票怎么样？又新颖又有意义。”
“月如，你……”
“哪里好呢……马尔代夫？加勒比海？圣托里尼？对了，罗马尼亚，她最爱绿色。”
“月如！”李逍遥停下来，一把抓住林月如的肩。
林月如望着他，神色平静，好一会儿，等李逍遥慢慢把手挪开、失望地转身，她才问：“你在担心什么？”
李逍遥不语，默默地朝前走。
林月如冷声问：“是在担心灵儿会告诉我些什么，还是担心我会欺负她？”
李逍遥回过头来，古怪地看着她结了冰霜的面容，反问：“你觉得呢？”
林月如冷笑：“如果你担心她会告诉我什么，那你放心，她不过是说了一些有关她的身世。如果你担心我会欺负她，那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捏软柿子。”
看着她的冷然，李逍遥觉得心痛得快要裂开，原来他在她眼里是这样的人，难道他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她知道吗？难道他会质疑她的人格、认为她欺负灵儿吗？哑然失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居然还会问我在担心什么。”
林月如蹙起黛眉，眼中的冰冷消逝，怒意骤增。“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果然他心里是不平衡的，他在怪她，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根本无从报偿，她的爱来得太快、经历的时间也太短，根本比不上灵儿的情深似海！是吧，是这样吧，他就快后悔了，或者说，他已经后悔了。
三个小时前……
“我爱了逍遥哥哥整整五年。”
“从你还没和洛羽认识时，我就在爱着他。”
“你从没见过他最温柔的样子，他陪在我身边，一整夜。”
“那是我最痛苦、最难过的一整夜，也是我最温暖、最幸福的一整夜。”
“月姐姐，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有好的家境、好的父母、好的朋友、甚至好的恋人……你从来不曾受苦，根本无法了解我想拥有一个布娃娃都很难的心情。你骄傲、高贵，因为你有资本，就算你再任性、再脾气不好，都会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能包容你、爱护你。而我……我一无所有，就算我心里有爱、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可还是会常常半夜惊醒。”
“逍遥哥哥也有个美好的家，李夫人其实很爱很爱他。”
“他为了你临阵倒戈帮助韩家人，为了你不惜和李夫人反目、离家出走。”
“你想过吗，他真如表象那般情愿？”
“谁不想在自己家人的身边说说笑笑，谁愿意和母亲冷得形同陌路？李夫人每天忙忙碌碌地掩饰着心里的痛苦，她给所有接纳逍遥哥哥的公司施压，无非就是想让儿子回到她身边去。”
“是吗，原来你还不知道……现在没有一家公司敢用逍遥哥哥，他再有才华和抱负也无处施展了，除非他远远地离开这座城市……你会跟去吗？你会放下这座城市里经营的一切跟他走吗？看，你犹豫了。可若换了我，我绝不会犹豫。我愿意放下所有，跟他去天涯海角。”
“让他们母子分离，你于心何忍啊。”
“我爱他，所以我已经主动去找李夫人不要和逍遥哥哥订婚。如果你也爱他，请你放他回去，他的好胜心和好强心让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而对你的爱更给他自己加了一道锁。”
“月姐姐，我不跟你争，我知道我争不过你，可我觉得我比你更适合他，因为我懂得放弃。”
……
“你后悔了是吗？”明知道这句话不该问出口，可就是控制不住，林月如迫切地想要确认，可她忘了，这时候，确认相当于否定。
李逍遥似笑非笑的表情渐渐消失，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带着一丝莫名的苦涩淡淡地说：“如果我回答‘是’呢？”
林月如愣住。
她不知道，如果答案是‘是’的话，她要何去何从？
两人僵持着，街道的喧哗没有让气氛缓和，反而更加肃杀。
林月如闭了闭眼睛，感到眼球一阵火辣辣的疼：“想不到我们的缘分那么浅。”
“是啊，是想不到。”李逍遥冷嘲，“你根本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林月如的声音有些发哑。
“是吗？”李逍遥问，“相信我，所以整晚心不在焉？相信我，所以一路回避我的问题？相信我，所以质疑我是否后悔？”
“……”
“你知道吗，洁儿打电话告诉我——说灵儿来找你之前擅自开了记者招待会，告诉那些记者她发过愿这辈子不嫁人、请记者不要乱写，有些被她盖过风头的艺人借机出来大做文章，话里话外的意思很难听。”
“……！”
“我觉得我很对不起灵儿，拒绝订婚已经够让她下不来台了，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可我依旧不想向李惠歌妥协，因为我爱的人你，我想一心一意对你。但是你呢？你回报给我的……就是不信任吗？这样的话，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你……！”林月如心头大痛，只有咬住舌头才忍下要冲口而出的怒言。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她也想知道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原来灵儿才是付出最多的人，在众多记者面前宣布不嫁人，这等于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试问，李逍遥能不感动？不感激？忽然间，林月如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李逍遥做些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得过灵儿这份深情。
“如果你后悔了……”林月如咽了下口水，艰难地说，“我们分手。”
李逍遥的呼吸一窒，看着林月如苍白的面庞，他的心突然就空了，慌得难受。
林月如从自己的高领衫里面拽出一条宝石项链，摘下来，递给他：“还给你。”
Tiffany的经典款式在林月如手里闪着耀目的七彩，她的眼里也有着似真似幻的光。
是泪吗？
李逍遥僵硬地伸手握住项链坠，西装袖口的宝石钉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不！
他一下子又把手松开，可林月如也已经放开了手，项链摔在地上，发出“叮呤”一声碎响。
身旁的小服装店打烊了，灯光骤暗。
林月如低头看着地上孤零零躺着的项链，一动不动。
爱情，需要心甘情愿的笨，同赵灵儿比起来，林月如是个太聪明的人，所以注定她的梦会梦着梦着便醒来。
曾经洛羽是，现在李逍遥也是。仿佛诅咒一般。
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对吗？不过是灵儿来说了些什么，不过是她心里堵住了些什么。可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她错了吗？
“对不起。”林月如呆呆地看了项链许久，才慢慢蹲下捡在手里，轻声说。
李逍遥错愕地站着，俯身想要抱住林月如。
“逍遥哥哥！”几乎在他俯身的瞬间，唐米奴忽地从车里跳出来，一把拽住李逍遥的手臂。
李逍遥被她拽得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仍停留在林月如身上，而林月如也握着项链站起来。
“月姐姐……”唐米奴垮着小脸望了望林月如，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觉得气氛不对劲，只好立即拉着李逍遥上车，“可找着你了！惠姨病倒了！快走！”
李惠歌病倒了？林月如惊讶地目送李逍遥和唐米奴的车开远。
“逍遥。”
夜晚，静谧的院子里响起李赋闲微带倦意的声音。
“……”李逍遥回过身来，“医生不是说五年之内不会复发吗？”
“也许最近太累了，”李赋闲望着他，“医生也说过，她生你时患的这个病永远不能根治。”
“为什么要生我？”李逍遥低吼，“既然当时他们彼此间只剩下伤害，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她明知道我可能活不了，明知道自己也会受牵连！”
“是啊！她明知道自己也会受牵连！”李赋闲眼底充满伤痛，“可是能怎么办呢？她爱你！……虽然那个时候我也很小，但我记得很清楚，她每天都吃自己最讨厌的猪肝、核桃，每天都给肚子里的你唱歌、读书！老爸不回来时，她忍着不敢哭，怕影响到你。后来生了你，她好几次带着我到暖箱看你，晚上回来又偷偷抹泪。这些你都不知道。从小到大，你只认为老爸宠你疼你、你要什么老爸都不惜一切让你得到，你觉得那就是爱了吗？李逍遥，你问问自己的良心，哪一次你任性地做决定之后，妈妈不妥协？你还要她怎样？她爱你爱的还不够吗？”
“……”
“这次【Ili】的事，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你以为你去西南大区是她让我故意支开你？我告诉你，不是。至于为什么你到了昆明事情又突然平息，我暂时没法给你合理的解释，不过我一定会去查清楚。”
“……”
“你去昆明以后我才接到通知，原来洛羽早就得到了叶添胜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他没公开，像猫抓老鼠一样兜着圈子玩儿，为什么？因为他的目标根本不单单只有【Ili】。我们有两条路，一是拼着剩下的所有跟他一战，另一条就是保留实力同他合作。西南大区才刚刚建好没多久，【镜水岑云】根本没什么周转资金，我们没得选择，只有跟他合作。你以为我不想帮韩罂吗？”
“……”
“也许只有灵儿的事是她太心急了……可她也是为你好。林月如是个心高气傲的女生，跟你一样，自小被宠到大，性格也和妈妈很像，所以她担心……你们会走上一辈的老路。可灵儿不同，她试过什么都没有的生活，她懂得珍惜。逍遥，我相信……妈妈的安排是最有利于你的。”
“……”
“可能你在奇怪为什么她不把灵儿这么好的女孩子给我，呵，我也奇怪，我可是跟她说过我很喜欢灵儿。你别瞪眼，这种喜欢可以理解为欣赏。……其实原因很简单，还是因为她爱你。我是长子，已经背负了很多，所以，不过是家族、公司间的利益存亡而已，要‘联姻’也可以，跟谁结婚都无所谓。”
“哥……”
“你不用歉疚，正好你不想接手公司，而我想，各取所需罢了。”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你去跟妈说。”
“……”
“逍遥，你真的不接受赵灵儿么？”
“……”
“唉……妈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就算你不接受也要选对方法。”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