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
泉港人口耳相传，一件大事。
首先是从一更夫那传开来的。
据他所说，那会儿正值清晨，雾蒙蒙的时刻。
他独自一人在西城几家大户门前打更，大抵就是提醒府中下人们，天亮了，该做事了。
按着惯例，大宗府邸的门房会有轮班，应该是彻夜不休的。
像是他这样打更的经过，也可以上去，讨碗水喝。
在经过赵家时，他倒是见到赵家忙忙碌碌起来了，似乎是要准备出行。
而经过王家时，正好他口渴，便上去门房哪里敲门，想要一碗水喝。
却不料，他敲了两下，没人应，反而门是自己开了。
而门应该是反锁上的，门房也应该是有人值守的。
更夫惊讶之余，眼神不由得顺着开了的门，往里面看去。
他就看到——
两具仆人的“尸体”，躺在屋里。
要说为何不觉得那两人是在睡觉，试问谁睡觉是直接面朝下躺在冰凉的地上的呀！
更夫被吓坏了！
他还以为是这两人有什么病发作了，便从门房另一头的侧门里，进到府内，想要通知其他人。
却是看到——
更多的“尸体”！
横七竖八地躺在王家各处！
花园里、门槛边、台阶上。
有靠着柱子的，也有就趴在小池边上的。
然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人事不省，一动也不动。
就更夫第一眼看到的，估摸也有数十具！
更夫那见得如此大的阵仗？
他进来时手里还提着一个纸灯笼。
这下，他被吓得连灯笼都不提了，扔下它，拔腿就跑。
路上还被那两具门房的尸体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紧随着爬起来后，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逃开了。
不多一会儿，官府得到了更夫的消息，便派了大队的衙役前来，随行的还有几个医师。
临时从沿街的医馆里面，从温暖的被窝里面拖出来的。
不容有拒绝。
官府要人，岂敢拒绝？
这些医师半梦半醒之间，也是满心的不情不愿，就来到了赵家。
官府不像是更夫那么小心翼翼，还要敲门。
他们派了俩衙役，便从门房进入，然后在后面，解了大门的门栓。
在外的一队人一齐用力，便将大门打开。
顿时，一股令人难受的腐烂一般的气味，就如同脱了牢笼的猛兽，扑了出来。
冲得众人一阵颠倒，还有几个体质不强的，是直接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队伍里那几个医师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用衣袖把嘴一蒙，然后叫道。
“不好！”
“是瘟疫！”
“瘟疫！！”
……
赵家全员着了瘟疫这事情，便从那更夫口里，几个多嘴的衙役、医师嘴里传了出来。
很快的，大半个城的人便知道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人们大多有两个反应。
一是摆手称快，作恶多端的王家终于遭了报应了。
二是愁眉苦脸，想着瘟疫既然在王家爆发了，那自己要不要逃？
大多人想着的是少一事总比多一事，逃总比不逃好，便拖家带口地逃出城去。
这三封消息，也被摆在了柏罗国商行，罗曼的办公桌上。
不过，此时拿起它们的，却是一只纤白的手。
女性的手。
莉莉安，柏罗国南洋分会新任总督。
她坐在罗曼的位置上，看着手里的一封消息，正发着呆。
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罗曼，此时却是微微地躬着腰，侯在一边。
莉莉安的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桌面。
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地清楚。
接着，她说来。
“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罗曼脸色一尬。
“大人，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件事。”
莉莉安略微吃惊，扬着手里那一封消息，道。
“你没有提前看过嘛？”
罗曼脸上一谦。
“大人在这里，属下不敢私自看……”
“真是的……”莉莉安释怀，“好吧。我就跟你说这消息。”
“就是昨天那两人来，让我们去收账的那个王家，传来了新的消息。”
“哦？”
罗曼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
桌上的三封消息，他的确没有看过。
但是，身为负责人的他，还是有他自己的渠道的。
就算是不依靠渠道，在路上遇到的那一队队想着要出城去的人，稍微问一问，也能知道。
但是，为了照顾莉莉安的面子，他装作不知。
莉莉安接着说道。
“那王家据说爆发了瘟疫，全家无一例外。现在正在被救治中。”
罗曼反应过来，回到。
“这就是说，我们那笔帐是暂时收不回来了？”
莉莉安却是一笑。
“呵呵。该收的，我们还是得收。该什么时候收的，还什么时候收。有瘟疫，只需要防护好就行了！”
莉莉安说着，话锋一转，道。
“所以，就你去吧！”
罗曼一愣。
“啊？！！！”
莉莉安才不管罗曼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而是直接拿起了另外一封消息。
上面写着的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莉莉安看了一眼，然后就将之丢弃在桌上，还埋怨道。
“这种小事，怎么也写上来了？赵家打点东西出城去，与我们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罗曼在一边是直冒虚汗。
他心想，这王、赵两家可是泉港内能左右风向的两棵大树啊！
如果不掌握这些寻常的风吹草动，怎么能察觉到风雨欲来的蛛丝马迹呢？
但是，这些事情，他又不能明说出来，否则会被莉莉安以为是在质疑她。
只有点头称是。
这么说着，莉莉安拿起第三封，眼神古怪地在上面扫了一眼后，更是怒不可遏起来。
她将那封消息在桌上一拍，然后蹭地站了起来，然后指着罗曼就骂道。
“中土分部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些破事都禀告上来？！我看是你这分部整天都没有事情干，干脆解散好了！”
罗曼顺着莉莉安，按压在桌上的那只手，缝隙中的字迹看去。
只见得几个“赵家”、“婚事”之类的词。
心里虽觉得委屈，但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点头认错。
“哼！”
莉莉安是不依不饶。
“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待会那笔账你收不回来，你就自动离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