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秦仇 第七十八章 幽汅令
作者:淼燚垚的小说      更新:2018-01-25

    这时天色已然全黑,天宇趁着天黑就混了进去,进去是个天井,但听得人声嘈杂,锅铲在伯锅中敲得当当直响,菜肴在熟油中发出吱吱声音,阵阵香气飘到天井之中,正是厨房的所在。天宇咽了口唾沫,当下从走廊悄悄掩到厨房门口,躲在一条黑沉沉的甬道之中,寻思:“且看这些饭菜煮好了送到那里去?倘若饭堂中一时无人,我买了一碗肉便走,这些日子净是打打杀杀,不万不得已就不会打架杀人了。”

    天宇施展隐身之法,隐匿身形躲在暗处,果然过不多时,便有三人从厨房中出来。三个都是小道士,当先一人提着一盏灯笼,后面两人各端一只托盘,盘中热香四溢,显是放满了美肴。天宇大咽馋涎,放轻脚步,悄悄跟在后面。三名小道士穿过甬道,又经过一处走廊,来到一座厅堂之中,在桌上放下菜肴,两名小道士转身走出,余下一人留下来端整坐椅,摆齐杯筷,一共设了三席。

    天宇躲在长窗之外心道“看来好吃的不少啊,这回可有口服了,不知道这道观中宴请的是何人。”探眼向厅堂中目不转睛的凝望。好容易等到这小道士转到后堂,他快步抢进堂中,抓起碗中一块红烧牛肉便往口中塞去,双手又去撕一只清蒸鸡的鸡腿。

    天宇狼吞虎咽的将牛肉刚吞入肚,将要离开此地的时候,便听得长窗外有人道:“呼延师弟、师妹这边请。”脚步声响,有好几人走到厅前。

    天宇暗叫:“不好!来人了赶紧离开此地,否则一会又有架可打了。”将那只清蒸肥鸡抓在手中,百忙中还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要向后堂闯去,却听得脚步声响,后堂也有人来。四下一瞥,见厅堂中来了很多人不由得暗暗心道:“这些人都要干嘛,我暂时先看看,什么名堂在行离去也不迟。”于是隐匿身形藏在暗处。

    耳听得那几人已走到长窗之前,丝毫没有发现身边,有一个人藏在身边,他想起这些时日所杀了太多的人,诸人的死状,虽说或许暗中有阵法相助,一干会众未必是自己打死的,究竟心中凛凛,不敢再做停留,瞥眼见横梁上悬着一块大匾,当下无暇多想,纵身跃上横梁,钻入了匾后。他平身而卧,恰可容身。这时相去当真只一瞬之间,他刚在匾后藏好,长窗便即推开,好几人走了进来。

    只听得一人说道:“我们师兄弟已经好久没有相聚,趁此时大家好好聊聊,自己师兄弟,师哥却恁地客气,设下这等丰盛的酒馔。”

    天宇听这口音甚熟。“哎,他们怎么也在这里,难道这次的宴请是因为二人。”天宇心道。从木匾与横梁之间的隙缝中向下窥视,只见十几人陪着男女二人相偕入座,这二人便是素心庄的呼延庄主夫妇。他对这二人一直甚是感激,尤其呼延夫人玟洁当日前又曾救过他,当时由于情况紧急,没有道谢并离开,一见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阵温暖。

    只见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和呼延夫妇,几人相谈甚欢说道:“刚刚还说客气,我们师兄弟已经许久未见,师弟、师妹远道而来,愚兄喜之不尽,一杯水酒,如何说得上丰盛二字?”突然见到桌上汁水淋漓,一只大碗中只剩下一些残汤,碗中的主肴不知是蒸鸡还是蹄子,却已不翼而飞,碗旁还放着一锭银子,更是不知所云。

    天虚道人眉头一皱,发现身边有真气,隐隐外诺,看到大厅的一盘牛肉,被吃了大半。心想:“难道小道士们如何这等疏忽,没人看守,给猫子来偷了食去,”只是远客在座,也不便为这些小事斥责下属。这时又有小道士端上菜来,各人见了那碗残汤,神色都感尴尬,忙收拾了去,谁也不提。天虚道人肃请呼延清夫妇坐了首席,自己打横相陪,袍袖轻拂,罩在银锭之上,待得袍袖移开,桌上的银锭已然不见。中间这一席上又坐了另外三名年轻道人,其余十二名道人则分坐了另外两席。

    酒过三巡,陈年往事,由于即在眼前,回想这当年师傅还在的日子,天虚道人喟然道:“八年不见,师弟、师妹丰采尤胜昔日,愚兄却是老朽不堪了。”呼延清道:“师哥头发白了些,精神却仍十分健旺。”

    天虚道人言道:“什么白了些?这些日尽是一些不顺心的事情,近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我是忧心如捣,一夜头白。师弟、师妹若于三天之前到来,我的胡子、头发也不过是半黑半白而已。”

    呼延清道:“师兄既来之,则安之,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师哥所挂怀的,是为了逍遥二仙么?”

    天虚道人叹了口气,说道:“除了此事,还有什么事情,除此之外就是,青鸾峰事件了,能令上清观天虚道人数日之间老了二十岁。”

    呼延清道:“我和师妹二人在,巢湖边上听到讯息,逍遥二仙复出,圣地之谜即将水落石出,传说武林中将面临大劫,是以星夜赶来,欲和掌门师哥及诸位师兄弟商个善策。我上清观数十年来在武林中名头越来越响,树大招风,逍遥二仙说不定会光面到咱们头上。小弟夫妇意欲在观中逗留一两月,他们若真欺上门来,小弟夫妇虽然不济,也得为师门舍命效力。”

    天虚轻轻一声叹息,面对此时也是无可奈何,从怀中摸出两块铜牌,拍拍两声,放在桌上,这是幽汅令十年时期将即,又是一个血雨腥风的事情,即将来临。

    天宇正在他们头顶上,对此令牌也是非常的熟悉。“这不是大哥二哥留下的幽汅令吗?这老道士也有这两块牌子?”瞧得清楚,两块牌上一张笑脸,一张怒脸,正和他已见过两次的铜牌一模一样,不禁心中打了个突。

    呼延清“咦”了一声,道:“原来逍遥二仙已来过了,既然已经接下了幽汅令,往下该作何打算,哎!小弟夫妇马不停蹄的赶来,毕竟还是晚了一步。是那一天的事?师哥你……你如何应付?”

    天虚心神不定,一脸苦笑,只是摇摇头心道:“还能做何打算,事已至此只能到了时候,赴死罢了。”天虚一言为答,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道人说道:“那是三天前的事。掌门师兄大仁大义,一力担当,已答应上幽沔岛去赴宴。”

    呼延清见到两块铜牌,自己不能袖手旁,虽然师傅已逝世,但是毕竟出身于观中,又见观中诸人无恙,原已猜到了九成,当下霍地站起,向天虚深深一揖,说道:“师哥一肩挑起重担,保全上清观全观平安,小弟既感且愧,这里先行申谢。但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师哥莫怪。”

    天虚道人微笑还礼,出家之人早已看淡生死,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于是说道:“这是愚兄应做的,天下事物,此刻于愚兄皆如浮云。贤弟但有所命,无不遵依。”

    呼延清道:“谢谢师哥,如此说来,师哥是答允了?”

    天虚道:“自然答允了,你我师兄弟,还有什么客道,师弟但说无妨,不知贤弟有何吩咐?”

    呼延清道:“小弟虽然离开许久,但毕竟出身于上清观,自然不能上师兄冒此危险,所以小弟厚颜大胆,要请师哥将这上清观一派的掌门人,让给小弟夫妇共同执掌。”

    他此言一出,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呼延师兄还是心系观中的,对于呼延清的要求,厅上群道尽皆耸然动容。天虚沉吟未答,呼延清又道:“所以还请师兄考虑观中未来,将掌门之位传于愚弟,小弟夫妇执掌本门之后,这宴会,便由我们二人上幽沔岛去尝一尝。”

    天虚哈哈大笑,但笑声之中却充满了苦涩之意,眼中泪光莹然,说道:“贤弟啊,你这样心系道观,愚兄心中甚是感激啊,不愧师傅当年对你的栽培和关爱,贤弟美意,愚兄心领了。但愚兄忝为上清观一派之长已有十余年,武林中众所周知。今日面临危难,就此畏避退缩,天虚这张老脸今后往那里搁去?”

    天虚道人说到这里,伸手抓住了呼延清的右掌,感动说道:“贤弟,师傅当年是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的,但你是心有其他,再则你我年纪相差甚远,你又是俗家,以往少在一块。但你我向来交厚,何况你武功人品,确为本门的第一等人物,愚兄素所饮佩。若不是为了这腊八之约,你要做本派掌门,愚兄自是欣然奉让。今日情势大异,愚兄却万万不能应命了,哈哈,哈哈!”笑得甚是苍凉。”

    天宇心想:“那幽沔岛上的‘赴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搞的人人都惶恐不安,在焰火会中曾听大哥说起过,现今这天虚道人一提到幽汅岛的赴宴,神色便是大异,难道是什么赴黄泉,上刀山不成?”

    只听天虚又道:“贤弟,这些日愚兄一直在考虑,道观的今何去何从,不仅仅是道观,武林也会面临腥风血雨,愚兄一夜头白,决不是贪生怕死。我行年已六十二岁,今年再死,也算得是寿终。只是我反覆思量,如何方能除去这场武林中每十年便出现一次的大劫?如何方能维持本派威名于不坠?那才是真正的难事。过去八十年之中,幽沔岛已约过三次腊八之宴。各门各派、各帮各会中应约赴会的英雄豪杰,没一个得能回来。愚兄一死,毫不足惜,这善后之事,咱们却须想个妥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