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无涯 第二十三节 道不同反目
作者:南桥七月的小说      更新:2018-01-11

  任平沙在二堂升堂,才传他进来。二堂在大堂之后,比大堂小很多,百姓只允许在大堂外旁听,二堂审的多是机密敏感的案子,老百姓看不见。

  岳比天一进门,就跪地不起。”草民有罪!求大人饶我贱命!“

  “何罪之有?”

  “草民做为银庄掌柜,对伙计管教无方,他们惹下大祸!”

  “黄兴说,那酒里的毒是你授意他所投?”

  “草民一时糊涂,白面书私自放高利贷,我早就想将他清除出门,无奈他仗着会些武艺,蛮横凶狠,我一直不敢。如今他居然敢到大人府上偷窃,坏我聚和兴名声。若是大人一直关他在牢中就罢了,若是被放出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所以草民一时冲动,想就此清除门户。草民只求大人看在尚未酿成大祸的份儿上,饶我不死!”岳比天磕头哭求。

  “白面书到我这里找什么,你可知道?”

  “草民不知。”

  “吴民戴在聚和兴存了九万一千四百八十六两银子,还没人来取吧?”

  岳比天浑身一软,任平沙说的数字如此准确,定是那两人将这件事招了。

  “大人,草民不知有这么一笔,这是白老三栽赃陷害,他报复我给他毒酒,扰乱大人办案!”岳比天咬牙不认。

  “白老三和黄兴都是做什么的?”任平沙问。

  “禀大人,黄兴是柜上的伙计,记账算账。白老三是跑外场的伙计,外出采买,论价杀价。”岳比天以为任平沙有些信了自己的话,稍稍松了口气。

  “那白老三和黄兴是没资格经手会票的喽?”

  “对。”

  “聚和兴能伪造会票的有几人?”岳比天的后背起了一阵凉意,他莫不是已经找到会票了?自己若是答有人能伪造会票,任平沙将票据公之于众,今后聚和兴的生意就不用做了,自己要被东家追杀一辈子。如果答没人能伪造,他若是将会票拿出来,自己就要承兑,不光发财的大梦就要破灭,先前支给吴民戴遗孀的两万两,还有答应给伦卓群的三万两,就成了无底洞。

  “快些答话!”任平沙拍了一下惊堂木,岳比天头碰地回答道,“无人能伪造!”

  任平沙点头,“岳掌柜,你来看看这些会票的真伪。”

  岳比天几乎连滚带爬爬到公案之前,看了一眼,几乎晕厥过去,颤抖地说,“是,是真,哦不,是假。”

  “岳比天,这些银子都是极北亏空的钱,是百姓的钱,如果你办事得力,尽快承兑,毒酒一案我自然会从轻发落。也不会将吴民戴在你银号存银之事禀奏上去,你知道,若是皇上知道你们聚和兴给贪吏打掩护,聚和兴的百年基业就毁在你一人手里了。你要想清楚。”任平沙道。

  “大人,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了,伦总兵知道这笔银子,这九万两,一大半已经,已经被他要了去,给了吴民戴的家人了。您若能给我一条生路,剩下的一万两我全部孝敬您,一分不敢多留。您要是非让我把钱从伦总兵那里要出来,我活不成,您也给自己找了一个敌人,又何必呢?”岳比天试探着问。

  任平沙一笑,并不答话。岳比天以为任平沙嫌少,忙说,

  “大人,小人豁出去后半辈子,再给您筹一万两,一共两万两。”

  “伦总兵到!”门吏话音未落,伦卓群就沉着脸进了来,看了岳比天跪在地上,朝任平沙拱了拱手。

  “伦兄,你来的正好,你可认识此人?”任平沙问。

  伦卓群不请自来,倒不是为了家奴石老大,他知道石老大打死也不敢说什么。他听说聚和兴的伙计也被抓了,任平沙正在二堂审聚和兴的掌柜,怕他对自己不利,赶紧赶了过来。

  “见过,这不是聚和兴的掌柜吗?犯了什么事?”

  “教唆杀人。私吞吴民戴的银子。”任平沙正色道。

  “伦兄,吴民戴在聚和兴那里一共存了九万多两银子。”任平沙拍拍装了一叠会票的木匣。

  “九万两?”伦卓群怒目看着岳比天,他早猜到岳比天没说实话,只不过没想到有这么多。

  “是啊!吴民戴的俸禄多少,你我最清楚,他在极北任上五年,不吃不喝,不养老婆孩子家丁随从,也存不到五千两。这九万两显然是贪贿所得!我让聚和兴承兑出来,好给皇上和极北百姓一个交代。你也知道,吴民戴的账上亏空有两万两,这些钱肯定是他拿去银庄放贷了。”

  “岳掌柜,你居然替吴民戴藏了这么多脏银,还不吐出来!”伦卓群拍着桌子怒骂。

  “伦兄,更可气的是,他刚才说你早知道吴民戴的这许多脏银,从他那拿了八万两,这不是造谣诽谤吗?”

  “大胆刁民,满嘴胡言!我没有会票,怎么能拿到吴民戴的脏银?”

  “我就说不可能。”任平沙笑道,“对了,伦兄,昨夜有人冒充半仙,来我府上捉鬼,实际却是想盗窃,都被我打了十个板子,其中一个叫石崔伍的,说是你府上的家丁,我替你多教训了他十个板子,免得他日后作恶坏你名声。”

  “教训的好。”伦卓群心里窝火,却不能发作。

  “这九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任兄打算如何处置?”

  “我前日找到会票,就已上奏圣上,如何处理这笔脏银,听凭圣裁。”任平沙道。

  “你早已上奏皇上了?何时的事?”伦卓群大惊,上奏上去,就一点回环余地没有了。他若不把吃到嘴里的吐出来,聚和兴的人难免狗急跳墙,把自己供出来。

  “前日的事,昨天我本想跟任兄说,但牧姑娘在场,一时竟忘了。”任平沙摸摸鼻子。

  “任兄好手段,刚上任,就将前任的骨头渣都炸出来了!听说你抓了杀吴民戴的恶奴,只判了二十年?”伦卓群冷笑道。

  “吴民戴的死是一系列的意外,被人泼粪,被蜜蜂叮咬,都不致死,所以,不能说吴民戴是他所杀。”任平沙道。

  “若没有被他泼粪,吴民戴怎么会跳河!当然是他杀的!你这么断案太过荒唐!”伦卓群怒道。

  “如果这么说,吴民戴家的丫鬟,如果没被脱衣吊打,怎么会上吊,那丫鬟也算是吴民戴所杀的了?”任平沙问。

  “任平沙,你要想清楚,自己究竟站在哪一边。你如今是个巡抚,不再是那个穷酸驿丞。今日你轻判一个对朝廷命官不敬之人,明日就有一百人敢往你身上泼粪!人若是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不会有好下场!”伦卓群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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