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谍 丢失的心脏
作者:张安世的小说      更新:2017-12-19

  除了王云羽给的一千美金以外,父亲去世,清拿了家里暗格的十根一两的“小黄鱼”,和父亲财产的存据,一直存着,没动过,屏城这地方物价虽然高,却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王云羽给她的证件写的是,国民党屏城侦缉处校处长,侦缉处隶属政fǔ,直接政fǔ大楼里的高官们负责。屏城还有一个直接隶属政fǔ的警察局。和最重要的安全保障——国民革命军四十四团驻军。

  四十四团副官济沧是清见过的第一个四十四团的同志,他的相貌很气派,眉宇间透着豪迈的气度,身材高大,但‘性’情十分友善绅士。

  “卫同志。”他这样叫清,清笑道:“区副官,您还是叫我清吧。”

  他点点头,给清介绍了团里的情况,“团长和参谋长,今天是必须要见的,其他的同志可以明天再正式认识一下,这边走。”

  这团部占了当地一个乡绅的三十几进大宅子。于是内部建筑古‘色’古香,游廊婉转。看得出,先前的主人必然是个风雅人,每一处景物有别有韵味。四十四团团座姓白名坚字劲雄,参座姓方名贤字之圣。二人一武一,一冷一热。

  白劲雄说话吐字有些含糊,不知是绷着架子,还是掺杂着方言的缘故,曾经有一小段儿时间,清一直以为他说的是“白金熊”。

  后来几个年轻人熟络以后,背地里调侃他为“名贵的熊”,简称“贵熊”。

  清到任后没几天,方参座便请假一个星期,说是要去参加‘女’儿的婚礼,特意到政fǔ来送喜糖,每人都得了一盒喜糖瓜子‘花’生,方之圣在清的印象里是一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眼见这架势他和这办公大楼里的每一个人的都熟络得很,当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沈云帆剥开一颗糖果,含在口。

  “干嘛不把人往好处想呢?王云羽和他已经成了儿‘女’亲家,他总会给你求情的。再说你又不是方之圣的直系下属,你怕什么?”

  凭经验,卫清不敢把方家的人往好处想,这些年为着言则鸩,方家什么事干不出?言则鸩是方家到嘴的一块‘肉’,断乎是外人碰不得的,谁要是违了这一条规矩,方家恨不能亲自办了他,她已经触过一次霉头又岂能再犯一次傻?

  沈云帆一面整理‘药’品,一面说道:“建时来信了,信说了言则鸩的事儿,结了婚他要去美国了。”

  “移民吗?”

  “学,学两年回来。”

  “今儿休息,咱们看看房子去。”好容易挨到假期,清特意起了个大早,把沈云帆从办公室揪了出来。她甩开我她的手,哭笑不得道:“大姐,你休假,我不是啊。”让她请了假,换了身粉红‘色’碎‘花’洋裙,便跟清出去了。

  屏城的房子不算太贵,先前看过几次,总觉得这一套较合适。一间占地一百的双层小洋楼,只要一千二百美金,经过讨价还价,付了一千美金。

  沈云帆不屑道:“要不是急着住,才不会买下来呢,要知道,在北安城,八百银元能买一套四合院了。”

  原来的房主听了她的抢白,脸有些难看,讪讪的走了。

  “买都买了,还要甩个脸子。”

  沈云帆笑道:“这么大便宜,还能让他白占?当本姑娘是好脾气哦。”

  屋里的家具都是之前主人用剩下的,有些破旧不堪,有些还是完好的,卫清不愿意将,一并丢弃了,换了全新的先前定做的一套红木家具。墙壁等其他物件,等有空再收拾。

  来了快一个月,清发觉自己的行动力越发的落后了,去年训练十公里负重对她还是小菜一碟,现在跑个五公里已经有点发虚了,她担心自己肌‘肉’退化,因此每天早起两个小时,到训练场外跑步。

  午休息的时候,沈云帆抱着两件绣‘花’旗袍来。刚进宿舍美滋滋的仰在清的‘床’,用旗袍盖住脸,一个人咯咯的偷笑,笑的‘床’铺吱吱呀呀的跟着她一起颤抖。

  “哎哎哎,大姐,你笑归笑,你放过这‘床’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这干什么呢!”

  清把雪‘花’膏在掌心摊平,抹在脸。她一咕噜的从‘床’坐起来,似心血来‘潮’的一手抻着一件旗袍对清说:“你说哪件好看。”

  清转过身,一手支撑在椅子背,笑道:“那你喜欢哪件啊?”

  她抖抖左手边的一条郁金香‘花’纹的橘黄‘色’旗袍道:“这个!”

  清转过身,继续对着镜子涂雪‘花’膏,半敷衍道:“是,我喜欢这件,真好看。”

  她哼的一笑,嘀咕了一句没劲,便又仰在‘床’,把旗袍在自己身。

  “别不信啊,郁金香的真的好看,人家四十四团的济副官喜欢这个。”

  沈云帆把旗袍一收,侧过脸去,面对着墙,盖了被子。

  下午刚一走进办公室,看见办公桌的台灯勉强支撑着一摞档案,清随手拿起第一份刚要拆开,尖锐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屏城侦缉处,您找哪位?”

  电话另一头的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我是徐广立。”

  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道:“长官好,我是卫清。请问有什么吩咐。”

  电话的另一边,寂静了好一会,幽幽的问道:“谁是卫清?”

  “属下是从北安调任,现任侦缉处校处长。”

  “你是北安人吗?”

  “不,属下是屏城人。”

  “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清敲了敲‘门’,里面叫了声请进,她才推‘门’进去,打了立正。徐广立的办公室想象要朴素的多,法兰绒窗帘泛着陈旧的‘色’彩,桌的玻璃铜座台灯擦得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沙发铺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粗布绣‘花’垫。最为贵重的仅仅是一套宋代梅子青釉的茶具。清小时候见过他,父亲的同僚。

  徐广立三年前苍老了许多,头的白头发已经过半,人也胖了一圈,清几乎有些认不出他了。他下打量清一番,似有些感怀,眼圈泛红,脸的褶皱微微抖动,双手也颤起来。“果然是清侄儿,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一儿一‘女’如此成器,甫潜兄九泉之下也也瞑目了。”望着他,清心也萌生出许多怀旧情结,想起父亲在这里的明争暗斗,想起自己也倾尽儿时的全部智慧和他左右周旋的时候,清突然很想回到过去,真的很想。

  卫清不能继续回忆下去,如果过去是生活代表柔情,时常回忆会让人变得脆弱,进而多愁善感。

  “长官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徐广立没有对直接说他叫清来的缘故,他只是自顾自的回忆清父亲过去和他的种种‘交’际,仿佛他们是惺惺相惜的知己挚友,清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挚友,因为曾经的卫清还年幼,毕竟不了解他们的世界,至于现在更不懂了。

  “什么都别说了,晚七点,到叔叔家来吃晚餐,这么定了。还记得应吗,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不过,他现在没你有出息,这回你们也好叙叙旧。”

  徐广立站起来在清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清从没去过他家里,父亲生‘性’清高孤傲,但凡是他看不入眼的人近不了他的‘交’际圈。孟元安和徐广立是两个特例,尽管父亲多次教育卫清要防备他们,却时时刻刻保持着和孟徐二人的‘交’往。徐应是徐广立的独子,长得斯斯,一表人才,清父亲在世的时候曾多次对清赞赏徐应一身正气,侠肝义胆,几年不见,徐应除了更加杰出,没有任何改变。

  清提着两瓶二十年的干红,两盒仿膳的点心,一尼龙袋新鲜水果准时登‘门’。

  徐广立的别墅同他的办公室相简直是天壤之别,连地面的白‘色’大理石地面都雕刻着‘精’致的万字纹,这座建筑可以用奢华靡费来形容,忽然觉得自己手的礼品简直寒酸至极。徐应迎了来,他穿着一身黑‘色’天鹅绒西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洋溢着蓬勃的朝气,他接过清手的礼物,道了谢,一举一动彬彬有礼。

  徐广立首先坐下,清坐在长桌的右侧,桌摆着十几道菜,盛在一整套西洋瓷餐具,瓷盘的边缘是饱满的玫瑰和天使的‘花’边,清端起酒杯,首先敬了徐广立:“谢谢徐叔叔的盛情款待,清不才,承‘蒙’叔叔不弃,以后有什么尽管吩咐侄儿。”徐广立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徐广立有意留他的儿子同卫清单独在客厅聊天。同应聊天,清发觉这个人是非常有深度的,早先没有注意,言之有物,说的是他这种人。眼下救国行事,他发表了意见,他的演说慷慨‘激’昂,引经据典。

  “您现在可以称为人物了!”清由衷地称赞道。

  “一个时代从来不缺少人物。”他说。

  “那您说缺少什么呢?”

  “缺少水。”他平静的回答道。

  “缺水是什么意思?”

  “是的,缺水,能把沙土粘合在一起的水。”他肯定的回答道。

  清听他的话音,心里很是触动。他明媚的脸洋溢着一种特殊的神情,一种和孟伯杰相同的神情:“能把残酷的实际表达的如此‘浪’漫,我想,你应该称得是一位革命诗人。”

  徐应温存儒雅的微笑着:“你误解了我。”他彬彬有礼的否定了我的话,看起来是那么理直气壮,但清并不相信,清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对徐应身份的判断绝对不会出错,只有一种可能,那是徐应不敢承认罢了。

  “你在害怕谁?”清开‘门’见山的问他。

  “和我截然不同的人。”他说:“人们遇到和自己不同的事物或者人,往往会表现出恐惧,或者是攻击心理。”

  “你也有同样的心理么?”

  他‘露’出绅士那种作为脸装饰品微笑。他是智慧的,看得出他孟伯杰要深沉的多,而且这种深沉不是装模作样,是经过思想的积淀而形成的。

  “人人都会有,包括你我在内。”

  徐广立很担心他儿子的状况,直到他向清问询,清才明白他心里的不安,已经有第二对这样搭配的父子了,清心想。徐广立对那天卫清同应单独谈话的内容很感兴趣,他不只一次旁敲侧击的向清打听,关于他儿子的身份问题,卫清没有向他透‘露’任何线索,不过即使清不说他也不会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