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剑 第一章 这是一场乌龙战
作者:爱剑爱紫的小说      更新:2018-08-04

  夏入三伏,蝉鸣如浪。

  地面冒着腾腾暑气,草木萎靡垂首,仿佛在等待着一场甘霖。

  一队人马悠悠行来,被热气晃虚的人影慢慢走近。二十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各骑一马,围护着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

  “停下歇息片刻吧。”清亮的女音从马车传出。

  家丁们应答一声便转向道旁树荫,训练有素地停好马车,拴好缰绳,给马匹喂水,便是连坐在草地上也隐约组成一个阵法。

  宽敞的车厢内,林卿封从装满冰块的铜鉴中取出水囊,倒了一杯水递给水镜。看到她抬手时有些僵硬,林卿封眼中一疼,靠过去揽着她,慢慢哺水。喝了几口后,水镜微微后仰。

  “还要喝吗?”林卿封柔声问道。

  水镜摇摇头,笑道:“我的手恢复得差不多啦,可以端茶杯的。”

  林卿封放下杯子,在水镜的手臂上轻轻按着,“照顾妻子是丈夫的本分,林夫人好好享受便是。”

  水镜啐了一口,“你倒是会占便宜,还没成亲呢,就开始叫夫人了。”

  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美好的心情。自从皇帝陛下赐婚后,林卿封就开始嘴贫起来,以前倒没发觉总是温柔又严肃的林卿封还有活泼的一面。

  说到皇帝,水镜轻轻叹了口气。

  五天前,流连病榻的皇帝驾崩了,大丧之后太子即位。刘阁老马上派人送来书信,告劝水镜和林卿封赶快离开长安,越远越好。巧的是元寿药庄的二庄主也立即委婉地对他们说了不再留客之意,而正好冷寒落也派了人来接他们去荆州,那些家丁打扮的护卫便是圣羽教的教徒。

  “没想到阿兄竟然真的要成亲了,那日他们匆匆离去,我还没有祝福呢。”

  “到了荆州,我们也成亲吧。”林卿封揽紧水镜,下巴搭在她的香肩上。

  水镜笑道:“你都肯为我辞了将军之职,我当然只能以身相报咯。”

  “这些年我攒了不少积蓄,足够半辈子花销。我们成亲后就去游山玩水,做对快活的神仙眷侣。”

  水镜忍不住调侃,“是么?我看你那房子破旧不堪,却原来你还有这么多积蓄啊。”

  “那房子是姨娘和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有家的温暖,我舍不得搬走。遇到了你之后,我产生了安定下来的感觉。以后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水镜嗤嗤地笑了,“亏你一本正经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林卿封在水镜耳边低声笑道:“肉麻的话也只对你说。”

  湿热的气息扑在耳朵上,磁性的低音颤得小心脏一阵酥麻,水镜的粉脸如火烧般,全身都发热起来了。她跳出林卿封的怀抱,背对他坐着,声如蚊讷:“这么热的天抱这么紧做什么……”

  林卿封看着空空的双臂,无奈道:“车里有冰鉴呢,不热……”

  “冰剑?”水镜立刻回过头,有些迷茫地看着林卿封,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车内角落的冰鉴上,水镜恍悟,尴尬地寻着话题道:“阿兄的信上说,冰剑突然离开圣羽教,消失了。”

  水镜的第一反应是扶龙门,莫非扶龙门里出了问题,以至于冰剑分身乏术,不得不离开圣羽教?

  林卿封对于水镜突然转移话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想起初见冰剑时,那立在码头烟波中的白色身影仿佛随时要消失般。

  “冰剑本就行踪不定,突然消失也并不奇怪。”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呢……”

  “有敌袭!”

  突然外头一声大喊,接着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和呼喝声。林卿封掀起车帘,只见外面教众已组好阵势,刀口对着同一个方向——嚣张地拦在路中央的一队人马。

  马匹高大骏健,不似中原所有。马上之人却一律黑袍红袴,着汉人服饰,有手持横刀者,也有挽弓挎箭者。打头的乃是一名女子,亦是黑红的男装,身上要害处穿戴了皮革护具,乌发束冠,浓眉高鼻,不到三十的年纪,自有一种英气之美,但是细看身材和容貌却不像中原女子。

  林卿封转头对水镜道:“你在车里好生待着,我去看看情况。”

  看到林卿封跳下马车,带头的女子驱马靠近几步,用带着异乡口音的汉话道:“你们可是从长安来?”

  林卿封点点头,“正是。却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等?”

  那女子脸上一喜,却未回答,反而继续问道:“你们可是六月初八从长安出发?”

  林卿封心中疑惑,“正是。姑娘如何得知?”

  那女子依旧未答,只是喜色大增,连连问道:“车中可还有一名女子?身体有疾?而且与刘宴刘宰相熟识?”

  水镜在车内听得明白,亦是惊讶不已,为何这女子如此清楚他们的行踪?她拨开车帘,走到车辕上,对那女子道:“你所问的都不错,不过姑娘可否告诉我们……”

  “那就错不了了,”那女子嘴角一咧,眼里阴沉了几分,“豪华马车,一男一女,来自长安,女的抱病,熟识刘相,全都中了。给我上!抓住那女的!”

  一声令下,女子身后的人马立刻挥刀冲上来,早已准备好的教众们立刻迎敌。双方皆为短兵,不一时便缠斗得不分敌我。

  初时,教众的叠圆阵确实作用不小,外圆圈住马车,抵御敌人,内圆捡漏几个侥幸冲进来的。如此一来,林卿封也只守在车辕上,握剑把战。

  但是敌手蛮横粗莽,横冲直撞全无章法,进入内圈的敌手越来越多,以至于内圈的教众堪堪拦住。偏偏那带头女子还没耐性,虎背熊腰的两个大汉,给她一手一个准确地丢到马车旁,林卿封只好拔剑“接应”这两人。

  水镜在一旁看得清楚,敌方的武功没有多少招式,全凭一身蛮劲和无所畏惧的冲劲,定不是中原武人。而圣羽教的武功虽与阵法巧妙结合,犹如一张活动的盾,但是仍挡不了这毫不避忌的硬刀。不安的感觉蓦然纠紧她的心,这一战只怕……

  望见外圈的教众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带头女子驱马直接冲入阵内,竟没有一个教徒拦得住她,转眼便冲近马车,她干脆飞身跃起,跳到了车辕上。而此时林卿封正在十步开外与敌手缠斗,见到女子已站在水镜面前,大惊之下忙奋力格开两把横刀,疾步赶来。

  那女子伸手欲抓住水镜,但水镜岂会轻易相与?内力使不上,招式总还在的,她巧妙地一侧身,便躲过了女子的一抓。那女子“咦”了一声,不甘心地再次出手。水镜背靠车壁,已是避无可避,被抓住手腕的一瞬,翻转手掌,顺着女子的劲力回转一周,脱出了掌控。

  “你还会武功?”那女子愣了一下,半疑半怒自语道:“萨西竟然不告诉我!”

  水镜心中一动,这女子并没有言明要抓之人名叫“水镜”,恐怕这是个误会。

  林卿封挥剑而来,意在逼退那女子。谁知那女子不退反进,从腰间抽出两柄弯刀,迎上林卿封的长剑。这厢两人缠斗,便有几个大汉来抓水镜。她此时虽已离开马车,却因双手未愈,无法施展武功,只有脚下跑路的份。

  看到水镜跑得这么利索,带头女子更加惊异,“不是说女的是个病秧子吗?我看精神得很啊!”

  水镜一听,忙道:“此间定有误会,还请姑娘先停战,两边对一下情况,免得找错人啊。”

  “那可不行,今天再不交人,兄长就对我失望了。你们的条件全都符合,绝不会错的!”

  林卿封眼见水镜跑得香汗淋漓,体力渐渐不支,忙挽了一圈剑***退带头女子。立即转身抱住水镜翻身上马,一夹马肚,马儿吃痛,飞奔起来。

  林卿封选的正是敌手的骏马,一下子便已蹿得老远。

  带头女子焦急起来,忙叫喊道:“放箭!放箭!”

  立即便有数十支利箭嗖嗖地追去,林卿封一边要抓住缰绳,一边要挥剑打落箭矢,百忙之中有两支箭插进了他的后背,疼得他闷哼一声。水镜察觉有异,转过头便看见林卿封的俊脸上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脸色也渐渐苍白。

  水镜心知林卿封定然中箭了,心痛焦急之下转过身,努力抱紧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怎奈双手仍然使不出力气,一路颠簸下两人都有坠马的危险。

  “我不要紧的……镜儿不要担心……”林卿封咬着牙关,死死拽着缰绳。比起见伤,让他更难过的是水镜满脸的泪水和颤抖的呜咽声。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靠近,伴着那带头女子的催促声:“快啊!快追上他们!活捉有赏啊!”

  水镜低声道:“卿封,既然他们要活的,不如我们跟他们去……我觉得这一定是个误会……”

  林卿封艰难地点点头,想要勒住缰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倒向了一边。

  “卿封!”

  水镜惊呼之下要拉住他,却双双都坠落马下!

  带头女子见状不妙便飞身而起,她出手虽快,却快不过突变的情势,只抓住了林卿封的衣领,再想去抓水镜时,却只见水镜已滚落山坡,没入了杂乱的灌木丛中。

  林卿封挣扎着保留意识,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水镜拉住他衣服的手无力脱去,下坠之势使她滚到了一边,却不想竟是个陡坡。看着最后一片衣角也没入丛林中,终是心中大痛,眼前一黑。

  依稀传来带头女子的叫喊声:“快下去找!太陡?放绳子啊蠢货!动作快点……”

  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