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把剑没见过血，充其量只是一块废铁。如果一个人没杀过生，终究是个懦弱的人。

　　翌日卯时，初晴。我坐在溪水旁，石滩上，清洗着自己的佩剑“白狼”，父亲送我的君子剑，如今却成了噬人剑。白亮的剑身上凝着一片片血花，这是它饮血的证据。在溪水的冲刷下，很快，白狼又成了一个谦谦君子。当然，是个伪君子。

　　奇怪的是，溪水竟能冲刷掉鲜血，红色的溪水……然而，心中的鲜血是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初次杀人时的感觉很奇妙，恐惧与兴奋皆而有之。而当你再次挥剑饮血时，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突然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兴奋。杀人时，你会有一种空灵之感，你会觉得，比起杀人，自己从未如此投入的做过一件事。

　　当然，完事之后。则是无边的恐惧与虚无向你袭来。人性在那一瞬间回归。

　　张辽默默地走了过来，身后的紫袍早已染血。“接着”我接住他抛过来的酒壶，灌了一口，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当掺杂着白浆的血液溅射到我身上时，我竟然感觉不到害怕。”

　　张辽叹了口气，说道：“这种事情，做得越多越麻木。你会慢慢习惯的。”我苦笑道：“幸而只是造了杀孽，王家村比想象中的富裕。”张辽冷笑道：“是啊，还好猪肉够吃，还好你没疯。”

　　我从怀中掏出白绢，将剑身上的血水吸干，说道：“那你的第一次呢？是在什么时候？”

　　张辽看了我一眼，感慨道：“那是183年冬季的一个夜晚，那一年匈奴偶逢大旱，缺少草料水分的牛羊纷纷饿死，那些匈奴狗只得大举侵犯并州。半夜里，一支匈奴骑兵闯到我的家乡，关大哥那时已经及冠，便提着一把长枪左突右杀。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跟着云长一同杀敌。

　　那一夜，我手下多了七个亡魂。那一夜我杀了六个匈奴人。

　　我大笑道：”文远，昨晚我杀了九个，九个啊……哈哈。”笑声毫无征兆地消失，泪顺着脸颊流下。张辽拍了拍我的肩，说道：“这次采集到的军粮足以补给我军十天之久，你有什么打算？”

　　我正色说道：“文远，接下来我说的事情很重要。你务必好好听完。”张辽点头示意我继续，我将白狼收鞘，低声道：“若我败了，亲手把我杀了。若你被捕，切勿轻生。曹操此人虽然残暴，对待人才却是极好的，他不会为难你的。”

　　张辽知我句句出自肺腑，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心中却道：作为温侯的左膀右臂（这只是张辽自以为），我又有什么颜面投降易主呢？”

　　重新集合后，我让刑徒军排成一字长队，缓缓向前。眼下刑徒军已深入兖州腹地，敌军斥候的数量会少很多，白日行军没有多大的问题。张飞骑着大黑马追了过来，神色黯然道：“你造了多少孽债？”

　　“全村一百二十六户人家，共四百二十一人，他们都入土为安了。”

　　“你做的好事我会如实禀报大哥的，你好自为之。”

　　“谢谢，那么……走吧。”

　　三日后卯时，微雨。

　　兖州首府陈留城外，曹操正为即将出征的士兵送行。国王大道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平头百姓们也没了凑热闹的兴致。曹操抚摸着绝影，笑道：“子孝，操祝你马到成功，将那鲁子敬请到陈留来，做我的上宾。”

　　曹仁抱拳说道：“属下必定全力以赴，雨天路滑，还请主公止步。”曹操点头笑道：“子龙也跟着一起去吗？”赵云道了声是，遂不语。曹操招了招手，从属下手中取过一把宝剑。

　　剑出鞘，声似龙吟。

　　曹操笑道：“子龙可否把佩剑供我一观？”赵云犹豫片刻，还是把佩剑从腰间解下，递给曹操。“铛”只听得刀剑相交之声，跟随赵云数十年的佩剑断成两截。

　　赵云怒道：“曹公，这是作甚？”曹操收剑入鞘，笑道：“如此一块废铁，不符合将军你的英气。”说罢，他将手中的剑递给赵云。赵云面露疑惑之色，说道：“曹公这是何意？”

　　曹操大笑，说道：“操有宝剑两口，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剑自佩之，而这把青釭剑亦只配我认为的英雄佩戴，此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操曾拨青釭剑乱砍，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赵云正色道：“云乃一介武夫，与此剑有何干系？”曹操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子龙是否为英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为你是英雄，收下吧。”

　　曹仁面露喜色，说道：“还不赶快谢谢曹公？此剑世间仅此一把，赵子龙世间仅此一人。”赵云点了点头，说道：“曹公大恩，云没齿难忘。今日滴水之恩，他日涌泉相报。”

　　曹操知道赵云脸皮薄，便不再说什么，他向二人作了个揖，便悄然离去。

　　“报……”濛濛细雨中突然窜出一个年青军士，大声说道：“大人，斥候来报，兖州境内似有敌军异动。”曹操神色一凛，闷声说道：“敌军现在何处？”

　　“敌军行动诡异，尚未知道确切位置和数量，只知道是往南边来的军队。”

　　曹仁心中暗道：该来的终究逃不掉啊。”曹操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二位率骑兵前去一探究竟，最好能把那支偏军拦截下来。”待曹仁，赵云走后。

　　曹操回到书房，召集荀彧，郭嘉等众谋士商议退敌之策。待曹操把事情经过统统说了一遍，一旁的郭嘉开了口：“敌军是为退敌而来。”曹操笑道：“奉孝何解？”

　　郭嘉笑道：“徐州危急，只有”围魏救赵“可解危局。”曹操面露疑惑之色，说道：“可是，妙才（夏侯渊）他们已经把臧霸打退，为何凭空又生出一支奇兵？”

　　郭嘉似胸有成竹，缓缓说道：“据嘉推测，敌军主谋料定臧霸不能成大事，或者说他的目标根本不在鲁郡，而是……”曹操恍然大悟，惊声道：“曲阜，他们要劫曹某的粮仓，断我大军生路。”

　　荀彧捻了捻胡子，说道：“敌军应是清一色的骑兵部队，能与之对抗的也只有曹仁将军了。”曹操点点头，笑道：“就在刚才，操已经吩咐子孝去截住这支部队，子孝神勇，可保我大军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