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派一千人留守壶关，与曹仁合兵九千人徐徐向黑山大营前进。敌军的前排眼线早已被处理干净，在夜幕下，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张郃在山口埋下四千人，并命令他们准备好礌石，滚木。其余人则盘坐在山口，静静等待着卧底的信号。

　　及至亥时左右，一支火箭从营内飞出。张郃见伏在山谷中的士兵们早已蓄势待发，便不再犹豫，带着一千士兵踩着零星碎步向敌营缓缓靠近。行进到寨门外一百步左右，张郃轻声道：“取我铁胎弓来。”

　　他从箭壶中抽出两支鸦羽，又将铁胎弓一横，两支鸦羽箭饮满弓弦，直指那两个正打着哈欠的戍卒。刹那间，飞箭弹射而出，双双封喉。那两个倒霉鬼虽然很想在临死之前警告战友，可惜，他们的喉管已被鸦羽贯穿。

　　张郃见一击得手，便举起战刀鼓舞道：”全军提盾戒备，冲锋。“一千甲士应声而起，风似的护在张郃左右。张郃为将素以巧变圆滑出名，早在冲锋前就想好了破局之法。

　　待众将士尚未破开寨门，张郃便大声喝道：“杀。”一片杀声穿透厚重的寨门，传遍整座黑山大营。张郃的算盘一向打得不错，若是敌军毫无戒备，那么帐篷内的贼兵应该惊慌失措，营内应是一片狼藉。

　　当一千甲士尽数涌入大营中央时，一路上，整座黑山大营却显得静悄悄的，静得渗人。

　　“大哥，有些不对劲。”一个曲侯急声说道。张郃明知中计，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却是冷笑不已，那么接下来，张燕你又在哪呢？如果你还在主营，我倒不介意尝试下擒贼先擒王的快感呢。

　　张郃不敢托大，即刻说道：”桶阵集结盾牌护心，快！”话音刚落，数百支铁头飞箭破空向他们袭来，发出嗖嗖声。幸好张郃的反应快了半分，只有极少数的士兵中箭受伤。等不及他下达第二条命令，又是一轮铺天盖地的箭雨。

　　箭簇击穿盾面声不绝于耳，一批外围的士卒中箭倒下，一批内圈的士兵即刻顶了上去。硬生生吃住数轮连击。那个曲侯又说道：“大哥，快下令撤退吧。弟兄们支持不住太久。”

　　张郃神色依旧：“再等等，我要掌握张燕的位置。”一旦上了战场，张郃仿佛又回到当年讨伐黄巾时意气风发的时光，他已经不满足于守住壶关，他要在今晚彻彻底底地剿灭黑山军。

　　少顷，弓箭破空声渐渐停了下来，黑山军毕竟不是正规部队，每人箭壶里不过5支箭，很快便消耗殆尽。张郃手下众人稍稍松了口气，正想排成锥形阵突围时。

　　却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声如洪钟：“张郃休走，纳命来。”一个头裹黄巾的中年男子现出身来，那男子身披铁甲，手持亮银长枪，胯下一匹枣红马正对着他们嘶鸣。

　　而在他身后，放眼望去，是数不到尽头的骑兵方阵。恰逢月黑风高，这群聚合的骑士们竟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张郃一边安排士兵们调整阵型呼吸，一边拖延时间，只听他热情地说道：“大哥，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一家人何苦为难一家人呢？”

　　张燕岂会搭腔，他冷声道：“无论你如何挣扎，我麾下的三千骑兵都能在一炷香内把你的桶阵咬成碎片。”一个方脸汉子怒声道：“大哥何必和将死之人废话，靖轩愿率飞燕铁骑取张郃首籍祭旗。”

　　说罢，他便提枪向袁绍军冲来。“驾。”三千铁骑一涌而出，跟在马靖轩身后声势磅礴骇人。他们宛如一把锥子，要将一千袁军一刀两断。整合未曾料到张燕竟倾其所有，疯狂到早早就把战马布在营中。

　　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只得带头向寨门口退去。“驾”马靖轩一声怒吼，三千铁骑如跗骨之蛆般紧紧追在张郃后头。张郃很清楚，飞燕铁骑一旦粘住自己，自己和这一千甲士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众多黄衣士卒堵在寨门口，齐齐向张郃军扑来。张郃暗道一声不妙，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一刀将挡在面前的黑山贼砍翻在地，大声喝道：“杀出去，快！”

　　这一千甲士俱是张郃一手锻炼出来的亲兵，面对如洪水般涌来的骑兵浪潮，没有一个人露出惊慌的神色，纷纷跟在张郃身后，一路砍杀抵挡在前的黑山贼众。黑山贼多是贪生怕死之辈，哪里招架得住如此猛烈的攻势，竟不由自主地向左右溃散。一些试图阻挡张郃的亡命之徒，都被亲兵们刀刀砍翻在地，活活踩死。

　　眼看自己离寨门仅有二三十步之遥，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马靖轩率领的飞燕铁骑已经紧紧咬住张郃军的尾巴，一些掩护在后头的士兵被一把把长枪穿刺而死。

　　令人讨厌的是，一小股骑兵更是踩踏这自己战友的尸体，越过后排士兵，紧紧贴在张郃军的左右两翼。张郃心头一凉，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笼上心头。

　　这是要将他们包围，围而歼之。想到此，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又快了几分，难道自己将要死在这里？战马嘶鸣声越发响亮，殿后的亲兵们大多被斩杀殆尽，飞燕铁骑的脚步仍未有丝毫停顿。

　　身边的曲侯向后看了一眼，急声道：“大哥，我带五百个弟兄掩护你。快走！”张郃的步伐为之一顿，他清楚所谓的“掩护”要付出什么代价，心不由地一酸。

　　战场瞬息万变，犹豫片刻便是死路一条。张郃无奈，千言万语的临别之词只得化作两个字：“郑重。”说罢，张郃头也不回，带着余下三百多人奋力向寨门口冲去。

　　热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张郃却一点也哭不出来，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曲侯的名字，他懊恼自己想出这么个诱敌深入的法子。多年之后，当张郃和张燕谈及此事时，张郃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又有五百个弟兄为自己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