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犹如一梦
天水城，清明节。
天空下着小雨，虽然已经是春天，可还有些凉意。
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人们的热情。
清明时节，是祭拜祖宗，奉献贡品的最佳时令。
据说，在这一天，祖宗们会重返家族，看看家族是兴盛发达，还是被败的精光。
怎么看？
当然是从祭品上来看！
若是家族依旧兴盛，祭品丰富，什么三生五畜，什么各色糕点，应有尽有，当然最重要还是子孙齐全，统一集中在一块，行各种大礼，各种叩拜。
与祖陵之地熙熙攘攘、严肃而又热闹相比，乱坟岗越发显得凄凉悲惨。
那些没有成家立业，没有子孙后代的人，都被草草埋入乱坟岗，没有人去祭拜追思。
不过，今天却有些奇怪！
一个身体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挎着个白布包裹的篮子，步履蹒跚的来到乱坟岗。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行走之间摸摸索索，甚至有些磕磕碰碰，好似看不到前路。
“可怜的老妇人，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后半生却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从此一蹶不振，连双目都因日夜流泪而瞎，如此不孝之子，怎么对得起那一篮的祭品！”
“清明时节，但凡女子，皆不得去坟场，否则会惊扰祖宗，齐家妄为大族，竟任由老妇人如此行事，真是丢尽脸面。”
人们指指点点，或者报以同情，或者报以怒目，但所有人只是背后发发牢骚，并无人敢当真阻拦。
齐家在天水城，威势之盛，仅次城主一族，即便齐老妇人行事，与祖宗法度不符，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除非谁不想要命了，胆敢说三道四。
“雷儿，娘来看你了，这些是你喜欢吃的菜肴，快些享用吧！”
老妇人站在乱坟岗，打开白色的篮子，喃喃自语。
眼中已经无泪，只能在心中悲伤！
“他们都说妇人出现会吓走祖宗灵魂，可你是娘的儿子，怎么会害怕，对不对？你要是吃到了，就给娘托个梦，娘天天来给你送！”
她并不知道何处是齐雷埋身之所，只是站在乱坟岗，紧闭双目，喃喃的说着，像是自语，又像是真的对儿子说话，声音轻柔低沉，絮絮叨叨，充满爱意。
雨越发大了，冷意更浓。
一把纸伞遮在齐老妇人头顶，撑伞的齐风充满无奈，低声劝道：“姨娘，回去吧，天晚了，小弟已经吃饱回去了。”
作为齐雷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本不用亲自前来撑伞的，可整个天水城都知道，就在今天，齐家老妇人，会亲自为早夭的儿子送祭品，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即便为了做样子，也得亲自出马。
自打齐雷身死，齐老爷子一反常态，更加疼爱齐老妇人，甚至因为有人出言不逊，大发雷霆，最终亲自抓来用板子拍死。
“若非雷儿身死，家主之位必会落在他头上！”
老爷子不止一次这样感叹，而后悲伤不已，继而严厉的看着齐风。
“你做事认真，善于谋划，可太注重利益，太看重名声，这些缺点不改，必将影响我齐家的未来。”
齐风唯唯诺诺，心中却不以为然，对齐雷很是不屑。
不过，他对齐老妇人，更加的尊敬，不管人前还是人后，莫不以亲子侍奉。
“齐家大少，纯孝之人啊！”
人们看着齐风亲自撑伞，送齐老妇人回府，无不啧啧称赞。
突然，就在齐家老妇人要迈过府邸门阶时，她猛地回过头来，紧闭的双眼四处张望着，露出焦急不安、又喜又忧之情。
“雷儿，是你吗，娘感觉到了，是你，一定是你，你在哪儿？”
她恐慌不安，踉踉跄跄的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双手不断的摩挲，好像在抚摸儿子的脸庞，那摸样，如癫似狂，看的人心头发疼。
齐雷头戴斗笠，昂然而立。
他交代好齐天岛内之事，以聚灵丹助白毛、三爪、蛮牛突破到第四重，便冲出浓雾，向着天水而来。
那里有他放不下的人，必须去看一看！
他本想夜探齐府，凭现在的修为，弄个灵魂显灵、托梦传事之类，简单至极，却没想到，刚来就碰上清明节，看到母亲独自一人，在乱坟岗祭奠。
即便心已经冰冷，他还是深深感动，被一种想哭的感觉笼罩。
因此，当他看到母亲进入齐府时，禁不住流露出一丝气息，可没想到，仅是这一丝气息，便被母亲觉察到。
“雷儿，雷儿，是你，一定是你！”
她无助的喃喃自语，紧闭的双目左右张望，双手不断的摩挲。
齐雷很想走上前，想拉紧母亲的手，想回答一声是我。
可最终，他没有迈出那一步！
今日之齐雷，已非往日之齐雷！
且他还要报仇雪恨，杀言道，诛洪敏，今日一旦相认，齐家必定永无宁日。
“姨娘，回去吧，小弟已经走了！”
齐风觉着很丢脸，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三步变成两步，一把拽住齐老妇人，使劲的强迫她进府邸。
“齐风心有怨念，不是真心孝顺！”
齐雷双目射出两道光芒，有直透人心的力量，瞬间将齐风的心思看个透彻，不由暗暗恼怒。
若不是当年为避免家主之争，他也不会狂放不羁，想到跳出世俗，寻求神奇世界，继而受到言道蛊惑，最终落得个躯毁灵存的惨状。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好像昨日发生的般。”
他缓缓闭上眼睛，回想起往日的一幕幕，心头既有欢喜，又有悲伤，但最终如东流之水，轻悄悄的流逝，再也不会回返。
“今夜不仅要见见母亲，也许还得警告下齐风！”
一切记忆深深储藏后，他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母亲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即便已经为妖，这个恩情也要报答，齐风则必须小小的惩罚一下。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进入梦乡。
齐府，守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快捷至极，即便从守夜人面前经过，守夜人也只是打个晃，觉着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