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皇宫，御书房。
最近几天，这里是李世杰最喜欢来的地方。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身体衰老的程度越来越严重了。
原本没有的白头发，如今几乎已经遍布他的头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大皇子，将他一直未曾实现的梦想给变成了现实。
在御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天澜疆域图。
如今的李世杰唯一的乐趣便是给这张疆域图增添一些新的国土。
“小桂子，今个儿该添加的是哪个国家呀？”
“回太上皇话，昨天您已经将清涛国的疆域添加完了，今天该韩国了。”
“韩国，鸡蛋大小的国家，朕看不用半天就添完了，你再把卫国和螟蛉国的地图找出来，朕一并将它们画上。”
小桂子听了这话后，目光不由得泛起了泪花，卫国和螟蛉国的地图两天前李世杰就已经画完了。
最近他的记忆越来越差劲了，往往先前说过的话，回头就给忘了。
小桂子伺候了李世杰一辈子，看到此时的他，不禁备受感触。
不过，他知道李世杰的心中是快活的，他的大皇子李洵，替他圆了一生未能实现的梦想，如今即便是长眠于地下，他也是含着笑的。
小桂子对着李世杰微微欠身道：“诺！”
不过，还不等小桂子去拿地图，李世杰已经叫住了他道：“今天好像是洵儿回城的日子，朕要出宫去迎他，小桂子，赶紧去吩咐銮驾，可不要误了吉时。”
李洵早在五日前已经回到天澜，那天李世杰出城去迎接他们，一时高兴却是昏厥了过去，再醒来时，他的失忆症便越发严重了起来。
李世杰要出城，那可不是他一个公公可以做得了主的，不过小桂子还是欠身应诺，准备先去将这件事汇报给李洵知晓。
当他退出御书房时，却是看到了正面向外边背对房门的李洵，才知道这位天澜皇帝已经在这里站立许久。
“奴才小桂子，叩见陛下！”他慌忙见礼。
“起来吧。”李洵的目光依旧看着外边的天空，“桂公公，让父皇移驾议政殿吧！”
听到李洵这话，小桂子怔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那眼泪再也压制不住。
他叩首道：“奴才遵旨，奴才会将太上皇打扮得威威武武的。”
李洵点了点头，轻轻挥手道：“去吧！”
看着小桂子回到御书房去带领李世杰，李洵没在这边继续停留。
“申显，传三皇子、四公主进宫！”
“传礼部尚书秦玉进宫。”
“传六部九卿议政殿外等候。”
“命御林军沿养心殿至议政殿加强巡逻，朕要让父皇看到帝国将士的铮铮铁骨、浩浩热血！”
“最后命铁心源、姜悦宫门外等候。”
“诺！”申显自一旁闪出，躬身应诺，随即下去安排。
本该在五日前便撒手西去，如今李世杰多拖了五天，今日回光返照，他的生命终要走到尽头。
李洵想在他这最后清醒的时光里，让他带着天澜国开疆拓土，不，是收回失地的荣耀去面见天澜历代先祖。
他要让他带着一身荣耀含笑九泉。
“大哥！”
“大哥！”
当李洵踏入议政殿时，三皇子李斌，四公主李秀婷早已等候在那。
一旁还有礼部尚书秦玉。
李洵看了李斌和李秀婷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秦玉道：“一切可准备妥当？”
“自太上皇知自己寿元不多时便已经开始准备，如今一切妥当。”秦玉躬身道。
李洵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小桂子已经扶着李世杰从侧门处走到丹樨之上。
“陛下升朝，宣百官觐见！”
随着李世杰在龙椅上坐好，小桂子略微带着哽咽，为李世杰最后一次，喊出了升朝的命令。
那些候在议政殿外的官员，一个个默默进场，今天这次朝会，无一人敢喧嚣，无一人敢缺席。
“百官见礼，跪！”
见百官站定，小桂子继续呼喊道。
李洵位于百官之前的正中间，他的两侧分别是李斌和李秀婷。
此刻他率先执臣子礼，朝李世杰跪了下去。
紧跟着他的动作，其余人也纷纷下跪。
“山呼！”小桂子声音再起。
“吾皇万岁！”
“再山呼！”
“万岁！”
“再山呼！”
“万万岁！”
“拜！”
这次的礼仪是严谨的，是庄重的。
最后这一拜，包括李洵在内，所有人的脑袋都贴紧了地面。
期间已经有不少老臣开始哽咽了起来。
他们都是跟了李世杰大半生甚至一生的臣子，这位在他们看来似乎不会倒下的皇帝，在今天却终是要倒下了。
李世杰自打被小桂子带进议政殿后，眼睛里尽是迷茫的色彩。
即便他坐在龙椅上，即便他听着百官的山呼，亦是一样的迷茫。
不过，随着议政殿内安静了下来，随着他的目光在底下一个个躬身跪拜的身影上扫过，他那属于天澜皇帝该有的气势渐渐在他的身上苏醒。
“众爱卿，平身！”
熟悉的语气，让不少大臣恍如昨日。
“谢陛下！”
百官站起，几乎人人带泪。
李秀婷更是已经哭成了泪人。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李世杰如往常朝会一般，先用目光在百官身上过一遍，最后朝小桂子示意。
“儿臣李洵有奏！”李洵向前一步说道。
李世杰看着他精芒闪现于目中，微笑道：“奏！”
“儿臣奉命平定东南诸国，今得胜凯旋，外有征南军将军姜悦、平东军将军铁心源，回京述职，等候父皇亲阅！”
“传！”李世杰点头道。
“传，征南军将军姜悦、平东军将军铁心源，进宫面圣！”
“传，征南军将军姜悦、平东军将军铁心源，进宫面圣！”
……
一声声传报声回荡在皇宫之中，早已等候在宫门之外的姜悦和铁心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两人四手，共同托着一副画轴慢慢走进了议政大殿。
“臣，姜悦……”
“臣，铁心源……”
“叩见陛下！”
“两位将军请起！”李世杰笑道，“朕听闻东南诸国平定，两位将军劳苦功高。”
“全赖陛下福荫，东南诸国闻天澜兵至，多已不攻自破，举城投降。”
说着，两人将手中画轴一抬，同声道：“这是臣等依各国地图绘制，最新天澜疆域图，以献给陛下！”
“好，好！”李世杰连声道好，“给朕展开！”
“诺！”
三尺宽，十尺长的画卷在姜悦与铁心源的合力之下，缓缓打开。
为了能绘制出最为精确的天澜疆域图敬献给李世杰，铁心源才兜了个圈去找了姜悦。
他自然知道平东军占了征南军多大的便宜，但是军功不是儿戏，既然给了那绝对是让不了的。
铁心源心思活络，便想到了一起献图的办法，让征南军的声威不至于因战功而受损。
看着眼前浓墨重彩，一郡一城皆标示得清清楚楚的最新天澜疆域图，李世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这就是朕的天澜，这就是朕的天澜，传与百官，与朕同乐！”
在姜悦和铁心源将黄卷展现给百官观看时，李世杰的笑声仍旧不息。
“哈哈哈哈！”
“哈哈……”
“哈……”
“……”
只是，他的笑声由高亢到低沉，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当大家再看向他时，李世杰已经坐回了龙椅上，身子笔直，双手自然放置于大腿之上，嘴角带着笑容，眼睛闭着，就如同睡梦中的老人，那般的安详。
这一睡，就是永恒。
“先皇……”
“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