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侠隐记 第316章:强弩之末
作者:胭脂宝刀q的小说      更新:2018-03-31

  那艘有灯光发出的船,两座船的布置摆设都是颇为华丽,前舱也就是中舱,住的全是貌美如花的妇女,后舱却完全相反,全是些英俊潇洒的年轻小伙子,有些扮成船夫,有些则扮成保镖一路随行。

  皇甫泽一时气不过,立马怒叱道:“我警告你啊!独孤克,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之人,不要再得寸进尺,不许你再向在下多舌。你很勇敢,很难得,你等于是救了不少人,我很敬重你。但如果你不自量站在端木朔的那一边,在下,会毫不迟疑地杀你。你走吧!离开我远些,对你有好处。”

  荒郊野外的雁荡山区,有好几条隘道,道旁,危崖嵩天,壁立千仞,道路的宽度仅有一丈左右。车辆经过时,只能单向通行,所以称车不方轨,决不可能调头,通常车辆到达隘口,必须先听听隘道内是否有声息,直走证实了隘道内没有声息之后,便表示对面没有车在内行驶,车夫便会大声吆喝,或者敲打器物发声,一面叫喊敲打,一面驶入隘道,直至出了隘道才能停止叫喊敲打。

  酉末时刻,客厅内,又响起了孩子们的笑声,一老七少,急忙照常围坐在一堆。只见那端木朔老师父,睁着双眼,醉态盎然,右手摸着银须,歪着蓬发的脑袋,满含回忆的意味,拉开了话匣子。干是一件幽情蜜意,可歌可泣的武林故事,无不紧扣着孩子们的心弦!

  要知道,皇甫泽本来就是过来观雪赏梅的而已,可没准备和人动刀动枪,大开杀戒,身上根本没有带任何兵刃,这时就凭着一双空手和那人动手,他的身手虽然灵活无比,却被那人凌厉的刀法杀得没有还手之力,只有绕着桌子而转。

  皇甫泽欢喜极了,因为他第一次发现,此处岩石嵯峨,水峡有如一道幽深的狭衙,溪涧水色碧蓝,潺潺作声,峡谷两旁,岩缝极多,泉水自缝隙处喷射而出,活似万千银龙飞舞盘绞不停,珠沫四溅,如滚雪飞屑,若珠莲吐露,绝似飞雾,势如破竹,倾泻入峡,浩气磅礴,美不胜收,瀑下潭水,碧澄清澈,水中游鱼泼刺,月明之夜清晰可数!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他不住抚摸被打红了的脸颊,双手显得软弱无力,大概已经发现先天的真气凝聚不了,真力已经消失:“我如果喜欢,或者说是爱某一个人,只希望与她有福同享,不想有难同当,所以我不要她同行,知道外出踩探有凶险。哼!你倒是够情义呢?以后我会找她,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皇甫泽和独孤克一行八人,联袂进入他们的洞室以后,不禁大感造物之神奇,原来,所有的岩洞,全都有洞径可通,仅以人力略加修饰,就变成了一片美仑美奂,深藏山中的地中城府了。

  里面,除了火线必须借助火炬照亮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怪不得洞里的山名用不着再在那块盆地上建房子了,这个洞室呢,总共分五层,主洞的位置,在最上一层,由于韩信峒盛产金沙,收入丰富,再加上峒民全部已经汉化,历代峒主为人都不俗,因此那座主洞,简直布置得赛似皇宫,不但气魄雄伟,而且华丽中不带半分俗气,使得皇甫泽等人大加赞羡不止。

  皇甫泽的神色一变,身形,更是拔空冲霄,凌空疾转如轮,身化金雕展翼,头下足上,两臂舒张,手掌挥出一片暗劲,只见七个老和尚神色惨变,同声发出惨嚎,身形倒地之际,肤肉蚀化为黄水,变为七具白骨骷髅。

  暴雨,适时倾盆而下,转眼间平地上水深尺余,一道洪流,冲破了大厅基石的一角,在这条白玉长廊之上,刺冲滚转,洗荡不停,涤清了它十五年来积压着的污垢,露出了它本来洁白的颜色。

  此时此刻,慕容萱的拳掌齐下,打得皇甫泽的四肢百骸疼痛欲裂。女人的纤掌粉拳,把玩起来虽然说却是十分可爱,但打击在身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练过武功的手,更为可怕,真有玉一般的坚硬沉重,玉手的形容,其实还真的不能算是美称呢。在这种晴朗下,皇甫泽像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粉拳玉掌砍劈锤打,打得他昏天黑地,不住哼哼哈哈。

  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原来,这些躲雨的人,大部份呢,都是普通老百姓,看到这种情形,那里还能保持镇定,一个个全都吓得尖叫起来。但身体都在对方业已站定以后,才开始跟舱后退,直待发现有惊无险的时候,才心悸犹存的停了下来,向着他们征征地望了过去,准备把这几个冒失家伙,痛骂一顿。

  深秋河南,萧瑟中,却含蕴着某种清丽凄艳,寒枫天际红,晚菊臂边香,云高雀远,霜林悲啸,令人触目不禁泛上难言的愁意。

  皇甫泽阴森地答应一声,探手背后,取出了一柄二尺二寸奇形怪状的银叉,叉尖共分长短七支,除正中最长的一支是三角的尖锋之外,其他六支都带有发声的零碎东西,有铃、钟、弦等各种各样的暗器!

  “有假的东西呢,就一定也会有真的。”皇甫泽的语气非常的平静,毫不激动:“哎呀!你这人精明诡诈,阴险狡狯,精心策划的事,一定以假乱真,让上当的人无法看出破绽,卧底归来,必定出有所本,才不至于令人生疑。真相在你身上,对不对?不在,不……在……不在……”

  要知道,这个独孤克老狐狸啊,不但个子很高,块头非常大,额顶又尖又秃的,两侧,更是剩下几撮头发,更像猪鬃一般,高高地向外侧耸立,远远看去,就仿佛他的头上,长了两只铁角一般,脸上下但眉如扫帚,眼似铜铃,那两颗眼珠子,更突出眶外,再加二一个蒜头鼻子,一张血盆大嘴,那一份凶狠劲,端木朔老师父和他此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提都甭要去提咯。

  端木漾儿忽然嗤了一笑,依偎在皇甫泽怀里,仰着脸说道:“所以呢,世间最不公平的就是男女的事,好像说天生男子是欺侮女子的,世间多少薄命红颜的凄惨故事,都被薄幸男子一手造成的。我这话并不是说你是薄幸男子,只怪老天爷既生了你和我,怎的又多生出这个慕容萱臭丫头的怪物来?不用说别的,只说她花样百出的笑样儿,不用说你们男子被她笑得掉了魂,连我见她笑,也又恨她,又爱她。哎…”她最后叹了口气。

  慕容萱此时探手地道壁间,取出一支火把,立即点燃了,慢悠悠的说道:“地道共有三十六级石阶,日间开扇门户之后,正午时分,可以看清六级,因为地道是盘旋建造,夜间若是恰有月色,可见二级,不过第二至第六级,千万不可踏登,否则必遭攻袭,十分危险,现在我们一起迈步,踏上第一级,然后立即矮身三尺,因为门户在足踏第一级后,立即自动关闭。”

  皇甫泽有点依依不舍,目送到不能再见独孤克的背影才立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在距离大道还不到半里,那儿,正好就有一家大庄院,皇甫泽这时赶着几条黄牛正向庄前行去,那几条牛中,的确是有一条瘦得像没有肉的干老黄牛。

  皇甫泽的前面,不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侯,忽然多出一条似狗非狗的东西,一身皮毛,彷佛黑缎一般,油光滑亮,没有半丝难色,头部的样子,与狗的形相,完全一致,只是腿短似鳍尾,平如舵。与真正的狗,却又是大异其趣,这么一来,大家可就叫不出它是甚么名堂了。这时,它正温驯地蹲在慕容萱的脚下,不时用头擦着慕容萱的裤管显而易见,是慕容萱养熟了的一头鞭毛畜牲。

  今天,慕容萱的母亲陶菲克心慌意乱的走下了地道,不多时,就很快走到了藏金所在,可是呢,机关已经失效,秘密尽露。坚固的几重铁门统统敞开,门上巨锁统统折断,全部藏金一万余两统统不翼而飞,竟不知这样沉重的万两黄金,用什么法子搬走的,而且搬走得点滴无余。只地道内,留着一堆堆的兽骨,一支支的燃烬的松燎尾巴。

  这里,四周的景色也算不坏,夹岸呢,全是些巍峨怪石,也有上摩云汉的大岩壁,飞湍落瀑,白云绿树点缀其间,江中经常有渔船舢板出现,唐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颇可为这里写照。

  天有不测风云,果然,还真的不到一顿饭的时间,独孤克竟然重新走,回来时候,又提了一只新编的藤蓝回来,里面装着各色不知名的果子,烧鹿脯,甚至还有十几种熟鸟蛋,慕容萱和端木漾儿一见,莫不称赞道:“真有一套!”

  “啪叽”的一声,那片掌影,总算让皇甫泽给挡住了。但慕容萱呢,不依不饶,因为她情急救人,已出全力,他只不过匆忙转势,真气无法提足,相形之下,如何能是对手。因而,双掌一接,一声不好还没有来得及出,人已被震得眼冒金花,气血翻涌地朝原来的方向,倒飞了回去。

  端木漾儿听了,立时发出一声冷笑:“嘿嘿……皇甫泽,你那位慕容萱萱姊姊的话还会有错吗?当然是句句是金玉良言啦!但是你应该替端木家想一想,他们历年守口如瓶,绝对不承认家有藏全,现在怎能说全部藏金都丢了?便是不顾一切,为免祸起见,故意张扬出去,试问在这样神秘的局面之下,除去我们两人知道内幕外,旁边的人谁能相信了?端木朔夫妇也和我一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

  “端木朔那老贼,用一辆马车就把我带到了雁荡山飞狐岩的一座山洞中,把我关禁了三天三夜,后来才拖我出了洞,警告我不得追究家父被他杀害之事,就把我放了,我要跟他拼命,可是他跑得很快,我追赶不上,只好先回到此处,不想却在此见到他的儿子,哼,这下我终于可以为父亲报仇雪恨了!”

  也许是在第九天的三更半夜,皇甫泽居然找进皇宫里去了,不过他发觉京城的戒备十分森严,巡夜的高手,到处可以看到,然而,意想不到的人,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是,独孤克却是仍被摸进城中。原来,他正寻找到了御花园时,突然,旁边正好有四个人影抄了过来,这下子他再也避不开啦!

  独孤克呢,他刚才的火气可真是那么大哦,这会儿,却又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除了两只色迷迷的眼睛,射出无比的欲念,继续一瞬不瞬地盯在少妇的脸上以外,嘴角早已挂上一丝微笑,满面春风地说道:“啧啧!想不到这地方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娘们,哈哈哈哈……刚才既然是你出手,大爷还有甚么好说的,何况,打是情,骂是爱……”言语下流轻浮,大有调戏良家妇女的意味儿!

  皇甫泽带着端木漾儿共同坐上一集马车,快马加鞭,半途绝不停留。从清早赶到起更时分,已越过雁门关,来到根源府边境椒山。过了雁荡山,踏进庙儿山,便是省城地界。这晚,三匹马飞一般驰进椒山,因为山路崎岖岗岭起伏,偏又月黑风高难以驰骋,只可缓行下来。这样又走了一程,人虽不乏,马已遍体汗淋,力绝气促,再走便要倒毙。

  洪兴镖局,正为了有经验的人愈来愈少而暗中发愁,偏偏在镖局当了四年掌鞭,跑遍东西南北的武林前辈老手唐大掌鞭,突然辞职返乡,闹了个愁上加愁,掌鞭不是镖师,只负责管车,假使途中碰上劫镖的强梁,掌鞭、车夫、骡夫、肩夫、按规矩不能参加打斗,劫镖人也按规矩不能伤害这种人。

  大家屏气敛息,皇甫泽很快一扬手,一点白光脱手飞出,电射而至,正撞在独孤克的右手肘上,独孤克的一只右臂,倏地绵软垂下,那点白光也同时落地,“砰!”地一声脆响,碎了,敢情是只小酒杯。

  闷爆之声,随着熊熊烈火,击碎了纯钢的扇面,独孤克立刻变成一只火球。这,原本乃是眨眼间的事情,皇甫泽还未弄清怎么回事,“飞虹贯日”行将攻列端木漾儿的身侧,狂叫之声一起,他骇然一惊,收招已是无及,只好一咬牙,力贯剑尖,仍向前急点。

  背着身子,那位老先生正在写字,一头长发披散着,一袭长衫也披散着,宝蓝缎子面闪闪有光,长长地曳下来,上面连一个褶子都没有,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整匹缎子那么的平滑光洁。

  这时候,皇甫泽的背后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个穿青衫,文诌诌的,就好像学舍生员的年轻英俊少年郎,眉目如画,却是没有多少头巾味,手中各有一把出自江南的绢花招扇,明亮锐利的明眸,似笑非笑地目迎气势汹汹逼近的两名大汉,挑衅的意味相当明显,一点也不像是胆小怕事的读书人。

  突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右掌,已“啪”地一声拍在刀身之上,钢刀呛然一声,掉到了桌子上,端木朔老师父的右掌,顺势那么往上一挥,而独孤克呢,他的下巴上挨了一下,头一仰,人踉跄往后退去,撞倒了一张桌子,人倒了,把桌子都压坏了,杯、盘、酒、菜洒了一地。

  原来脚下所踩的,是一个已泛灰黑色的骷髅头,已经被她踏得稀烂,而草根落叶之下,仍可隐约分辨其余快要蚀腐的骸骨。显然,这儿在许久许久以前,定然有一个人在这儿暴死,死因已许久都无法知道了

  皇甫泽几年之后,已经是身体被掏空了,越来越虚,生了一场大病,苍白颜色的一张脸,显示着病魔的入侵,绝非朝夕之事,一双尚称灵活的眸子,固然是黑白分明,然而在其下眼泡处,也同他的十根尖指一样,郁积着浅浅的暗红色泽,这番奇异的色泽点缀,使得独孤克那斯文的外表上着了几许阴森、憔悴和病痛。

  皇甫泽皱了皱眉,冷冷地说道:“九州门外的东西码头,是沿长江进出货物的装卸地,独孤克可谓是独占码头经营了许多年,获利之丰自不待言,也该知足才是。更何况在下所求不多,只要万爷让出一边码头即可,那些陈旧的货仓栈房以及道路,使用已是多年,在下出二千两银子盘下,皇甫泽若是再刁难拖延,只怕一千两也拿不到了,这又是何苦来哉,端木朔老师父该仔细斟酌斟酌才好。”

  就这么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一片小村落很快就的一声,呈现在大家的眼前。只见村落的两旁,是两片相当大的高梁地,青纱帐足有人高,一条小路蜿蜒着从中穿过,静悄悄的,却是看不见一个人迹。这当儿,已近午时分了,庄稼人吃饭早,许是大家都在家吃晌午饭,没人出来走动。

  下面的四行字,语气又是不同,充满了愤世嫉俗的口吻,甚是偏激。原文如下——“天地无情,寒暑交侵,日月忘机,沧海桑田。人更无情,尔虞我诈,血腥满地,弱亡强存。禽兽无情,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天道无凭。大哉无情!勿叹勿怨,哀哉情义,万古长埋。”碑的背面,也有两行大字——

  皇甫泽的耳边,这时候,突然,听得窗外传过来一声尖锐的轻啸之声,两线黄光并排着,直由敞开着的轩窗破空而入。“叮!叮!”两声脆响,似乎全都招呼到了慕容萱的这口长剑上,紧接着又是叮叮两声轻响,先后坠落在地,敢情是一双青铜制钱儿!不要小看了这一双小小制钱的力道,竟然是其力绝猛,甚至就连独孤克手中的剑,竟被击得向一旁偏了开来。

  “红星刀谭政小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名头,在京师被奉为京师武林泰斗,他的门徒听说在锦衣卫任职的有好几个,在衙门当差的也不少,是以颇有权势。京师武林中的纠葛,往往都请他出面化解,有他老人家一句话,再无敢有异议。再说此老为人还算公正,并不偏袒一方,但也有偏听偏信失察的时候,性情又有些固执,一旦认定某一方有错,便很难改变。是以他既受到京师武林同道的尊敬,又结了不少仇怨,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因此对待此老,颇叫人进退两难,贤侄须慎重行事。”

  端木朔听完,忽然呵呵大笑,说道:“独孤克你个好家伙!好说,好说,当然,在下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识时势,辨生死,极为重要。大丈夫死于义,死于忠,忠义千秋,万古流芳。烈女死于节,死于贞,皆配建贞节牌坊,流芳百世。两者都有益世道人心,可说死得其所。而目下的情势,是可笑而可怜的局面,在下不知为何而死,又为谁而死?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别,这时,若是被慕容姑娘杀了,岂不死得太冤,死得太莫名其妙?”

  皇甫泽的手中,握着的冷电四射的宝光闪闪的那把钢刀,竟然被木制的短杖,给震得弯成弧形,弹回原状时,发出了震耳的龙吟,那是一个脸色苍黄,穿了乳黄色长袍的老人,似乎吓了一大跳,大吼一声,转身扑向独孤克,宝刀一闪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