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军营里，最为关注芷若的并非是叶沁，而是彭莹玉。

　　一个周姓，十五岁上下的年纪，被殷天正破格收为徒孙并亲自教养，这些信息足够推断出芷若的身份不简单，哪怕她连具体的名字和年纪都没说。

　　彭莹玉敏感的神经就被挑动起来，再顾不得整日给叶沁手下的军师、大将们安利他的理想他的教义，他在暗中观察芷若，试图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而芷若这个把演“温柔”演得几乎精分的影后级的人，哪里会让人轻易发现她的秘密，况且叶沁给她提醒过彭莹玉一直暗中监视她呢。

　　彭莹玉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堂堂五散人之一，还是头一遭这么下作的去偷窥一个小姑娘，还是个晚辈小姑娘，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彭和尚的脸也不用要了。

　　满肚子坏水的芷若才不会让彭和尚发现自己知道了他的行踪，而是故意吊着他，有时候还假装大意的差点说漏嘴什么的，让彭莹玉是继续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跟吧，多少天都一无所获，不跟吧，又担心错过重要信息！哼，一群不尊老的小坏蛋！

　　于是，日子照旧过。叶沁不但要统筹军务，还要每日抽出时间来看小师兄刘容送来的一堆公文，整日泡在苦水里。将军们照旧操练士兵，新兵和芷若他问依旧每日训练，军师则依旧每天笑眼弯弯的想啥坏主意。

　　而彭莹玉……照旧每天偷窥芷若妹子。

　　叶沁招女兵的计划并不顺利，有她和芷若的先例，倒是并无人反对这个计划，但在实施的时候却有些艰难，让她难得的发了怒。

　　说来还是这个时代观念的问题，要招兵的话，多的是有勇气有志气的男儿拼一下，但要招女兵……

　　女子在家相夫教子的观念已经被社会认同了太久，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像前朝穆桂英、佘太君一般，反而更多的女子自己就觉得待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所以叶沁的告示贴出去三日，非但没有招到一个女兵，还受到了文人非议。

　　对于那些不痛不痒的非议，叶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打算强硬招女兵，一句话，自愿为上。

　　民间招不到，还可以发一下江湖通告，总有侠女也有雄心壮志，别的不说，天鹰教内划拉一下，总能凑齐一支几十人的女兵亲卫队。

　　她怒的是这个世代对女子的限制，居然不仅是从身体上的限制，更是从心灵上精神上的限制，若是连女人自己都把自己锁起来，别人如何能拯救她们的地位？

　　叶沁自己是女子当权，本来打算推行一下女权运动，结果一个小小的招兵政策就把她打击到底，让她气愤的同时，也生出了定要扭转世人观念的念头，女人行不行，咱们日后走着瞧！

　　……

　　叶沁已占据绍兴，且战且修养一年有余，徐寿辉退出了杭州，叶沁不管是为了战略上的原因还是为了殷宅的安全，都打算攻打杭州。

　　在此之前，叶沁终于让芷若给彭和尚透露了周王之子的消息，一听徒孙尚存，彭和尚哪里还顾得上芷若这个女娃子，第二日就告辞去寻人了，叶沁也没有挽留，彭和尚固然好，却与她治军理念不同，留之无用。

　　这一年，刘福通和张士诚声势更大，元军摄于此，将长江中下游军队调往应对这二方军阀，说到底还是叶沁的地盘势力不够显眼，否则也轮不到她来捡便宜。

　　兵力被调，浙东元帅再也压制不住叶沁的行动，六万兵力中留了三万留守绍兴、新昌、宁海一带防线，举兵三万分三路攻打杭州、诸暨、三门。

　　攻打杭州有天鹰教配合，比当年徐寿辉打杭州还要顺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收复杭州。

　　三门毗邻宁海，与方国珍地盘也相距不远，元兵在此虽然部署的兵力不少，却不敢放开来与殷家军对战，生怕背后方国珍再捅上一刀，故而不出一个月三门被殷军占领，将元兵兵力逼退至临海、天台一带。

　　诸暨州是遭到元兵抵抗最为强劲的地方，越往西压迫，浙东元帅的地盘就越少，也怪不得他气急了与殷家军拼了。

　　诸暨属绍兴路，叶沁欲扩张自然不会放过诸暨这个商业繁华之地，诸暨一月未下，叶沁拜别祖父，亲率五千人支援，又从后方调去五千人共赴诸暨，至此，攻打诸暨的兵力增加了一倍。

　　自古以来，攻城战都是两败俱伤的一种战争方式，惨烈而决绝，如叶沁攻明州、杭州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反而如诸暨这边的情况才是时下正统的攻城战。

　　叶沁自起兵后见过死人，见过不少死人，包括手下兵丁的伤亡，但与此时战况的惨烈都无法比拟。

　　主将一声令下，“攻城！”

　　己方箭阵、砲石机、大炮压制住墙头攻势，上万将士前赴后继的往前冲，顶着箭雨架起云梯，一个接一个的往上爬。运气不好的，半路就被滚石滚木砸了下去，砸在地上血肉模糊，运气好一点的，终于爬上墙头，被守军用枪尖戳下去，一脚踹下去的也有……

　　敌我双方皆有死伤，但叶沁却心疼的不得了，总觉得己方伤亡的更多更惨烈，眼看着这种战争犹如绞肉机一般，如果不喝止就会持续到晚上，然后鸣金收兵，第二天继续。

　　叶沁总算知晓为什么派来攻城的一万军队只剩下七千了，说实话，这种模式攻打一个月还能胜七千人，着实是丁敬武有本事！

　　“鸣金收兵！”叶沁咬牙下了这个命令，眼睛红的仿佛要择人而嗜，兵将们奋不顾死，但她终究无法忍受自己精心训练的兵卒用这样的方式死去，而且还要和城内元军打持久战比耐性。

　　叶沁身边唯一的亲卫芷若早就忍不住眼泪了，芷若跟着叶沁一起打下了杭州城，伤亡几乎没有，原以为打仗比她自己想象的轻松，也早就给自己做了心理暗示。她以为她不怕死人的，可真的身临其境，她才知道，战争如此惨烈，惨烈的让人心惊。

　　叶沁并非优柔寡断，她只是受不了这种攻城方式，低效而……残酷！她的兵哪一个不比鞑子的命值钱？凭什么要用三倍的兵力来换取鞑子的伤亡，简直不可忍受！

　　“将军！”丁敬武哪里不知道攻城战惨烈，但自古以来攻城战就是这样打的啊，拼的就是哪一方先坚持不住。

　　“敬武不必再劝，明日起，我们换一种方式作战，三日内，老子一定要破此城！”叶沁恨恨道，别指望她会跟鞑子讲什么仁义道德！

　　丁敬武还欲再劝，芷若悄悄冲他摇头眨眼，他叹息一声，到底没有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