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不要脱的，直接进来。”2005年八月份难得下了一场大雨，于善二姥于福红带着儿子萧勇从D市搬回怀庐县城不久，全款买了县城最好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用完了于福红和她丈夫在D市风里来、雨里去十几年攒下的积蓄。于福红乘着天凉快便喊来大哥和二哥两家人来家里吃顿晚饭。看着刚进门的二哥于福阳准备脱鞋，于福红急忙制止道，一是同样农村出来不那么讲究的人并不习惯进屋脱鞋，一是想通过这件小事向哥哥传递把这个家当做自己家一样。

　　“开玩笑，你是平时闲着喜欢拖地啊。”于福阳说完便弯腰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几双拖鞋来。

　　“你不踩，我哪天地还不拖了？”

　　“那总是要好一点吧，乖乖，这房子住家舒服。”于福阳一边说一边走进屋里，这是他看过的最漂亮的房子。

　　“我和文材累了十几年，就搞了这么一套房子。勇子啊，别看电视了，起来喊二叔、二娘、哥哥，一天到晚就扒在电视上面。”于福红看着一心在看日本动漫的萧勇呵斥道。

　　“二叔好，二娘好，哥哥好。”12岁的萧勇站起来小声的喊，没有什么表情，喊完便坐下来继续看电视。

　　因为萧勇的爸妈是在D市一个菜市场做的鸡鸭猪肉摊的生意，每天凌晨两点起床赶去菜市场杀鸡宰鸭、分门别类，为了安全就把萧勇一个人锁在不到八平米的瓦房子里，中午福红会回来做午饭给萧勇吃，然后去菜市场忙生意直到晚上九十点回来。所以从小和爸妈在D市生活的萧勇，童年里只有早出晚归的爸爸妈妈，只有一间到处堆放着鸡鸭五脏六肺、常年弥漫着鸡鸭气味的房间，渐渐变得像现在这样内向少言。

　　“这房子住的真舒服吧，福阳，什么时候我们有钱也买一套吧。”婉兮来来回回参观后感慨道。

　　“你可晓得要多少钱哦？”

　　“好多钱啊？二姥？”婉兮问道。

　　“32万，这十几年在D市攒的钱全掏空了，还向文材他家哥哥借了五万。”

　　“32万啊，我的心勒，我跟福阳一年累到头，累死累活一个零头都挣不到。”

　　“要讲累，你们跟我们比，那是没法比的。”

　　“他们每天躺床上最多就睡的到两个小时，哪像我们中午还能补个觉。”看着婉兮怀疑的神情，在D市待过的于福阳说道。

　　“我们中午看摊子站着都能睡着，眼睛还睁着老大的，实际上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于福红补充道。

　　“菜市场不就白天忙活吗？晚上收收摊子不就能回家嘛。”

　　“你那想着摆菜摊的一天到晚都没事情了，就不讲别的。每天凌晨两点爬起来，文材骑个摩托车到20公里外批猪肉，福红第一件事就是把至少八十只活鸡、三十只活鸭宰杀处理干净，他们两个早上从来就没吃过早饭。晚上天黑后，文材再去活禽市场批鸡鸭回来，有些时候迟起来要到晚上十点多，福红把摊子收好后回来还要做饭。”

　　“晚上回来做饭要稍微做好一点，不然我和我家文材根本架不住这种劳动量。”

　　“我们家弟兄姐妹七个，就属福红和文材两个人干起事来，不要命勒。”

　　“你家于善学习成绩这么好，考上了高中，你们也要知足。这房子要我讲还没有瓦房水泥地住得舒服，还不如在老家盖个三层楼舒服。不还是为了萧勇的学习才买了这么一套房子。”如果不是为了萧勇的学习，于福红一万个不愿意花这么多钱买这套房子。

　　正说着，老大于福生一家也来了，于福红便张罗着上好酒好菜，第一道菜便是满满两碟子炸鸡翅。对于于耀和于善而言，炸鸡翅他们没有吃过的菜，咬上一口那才叫一个美滋滋、肉香四溢。

　　“这是怎么做的？”看着儿子于耀难得一次吃东西吃的这么香，大嫂静姝就问于福红道。

　　“这个简单，在菜市场买新鲜的鸡中翅回来，在上面划两刀后用盐、料酒、生抽腌制两三小时，然后裹上一层鸡蛋液，再裹上一层市场上专门有卖的炸鸡粉后，放油锅里炸就行了。”

　　“乖乖，你们看这几个小孩都喜欢吃这个，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啊。”看着萧勇、于善、于耀一个比一个吃的猛，大人们一个还没吃完，一碟子炸鸡翅就要被这三个小鬼吃完了，婉兮惊讶道。

　　“在D市小孩们都喜欢吃这个，有一个叫KFC的饭店专门卖这些油炸的东西，一个这种鸡翅要卖四五块钱。关键这东西吃十个都不过瘾，也不舍得总是买给小孩吃，有次后来于海就偷钱带着于安和萧勇去买，我是没办法然后自己在家研究把这个学会了做给他们几个小孩吃。”福红每每说道这些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内疚的味道。

　　第二道菜：糖醋排骨，第三道菜：红烧羊排，第四道菜：青椒塞肉，第五道菜：炒西兰花，第五道菜：炒田果，第六道菜：红烧黄鳝，第七道菜：红烧猪脚，第八道菜：红烧鱼，第九道菜：炒清芽。第十道菜：红烧肉，第十一道菜：红烧鸡大腿，第十二道菜：精肉汆汤。

　　于福红对每一道菜的都下足了功夫，哪怕是最简单的精肉汆汤，吃上一口都能吃出其中花费消耗的时间和精力。

　　“那二姥你准备让萧勇读六年级还是直接读初一呢？”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静姝问道。

　　“我和文材商量了，让萧勇再读一年五年级。”

　　“他不是在D市读完五年级回来的嘛。”大嫂静姝问道。

　　外来务工子女在D市读初中特别麻烦，就算能够读，也不能参加D市统一组织的中考考试，所以这是于福红带着读完五年级的萧勇回怀庐县城读书的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在D市无法提供像现在这样舒适的读书环境。

　　“六年级不读直接读初一肯定是不合适的，然后主要考虑如果直接读六年级的话，不如让萧勇再读一年五年级，一方面是巩固一下知识，另一方面也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去适应怀庐县这边的教学。”于福红答道，在D市务工的这十几年最大的感触是一定要让孩子读书考大学，不让孩子向他们一样成为一个城市里风里来、雨里去的务工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