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笑闹后，沈语冰斜靠在赵浪身上，伸出玉指，轻轻划拉着他的胸口，问道:“臭色狼，你真不帮忙？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不治？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赵浪沉默片刻，轻叹口气:“我已经帮忙了。要不是我帮忙，他晚上也做不了急诊MR和CT，病情很可能还要至少耽误一天，那样的话，好转希望就更渺茫了。至于更进一步的帮助，他已经转去传染病医院了，我想再帮也帮不上了。其实这样也好，我算是眼不见为净，不用每天看着他再经受一番内心煎熬。小冰冰，你知道么，每天面对那些治不好的患者，我也很苦恼。如果我出手，也许能增加他们好转的希望，可是我不能啊。一来，我不是真正的医生，除非是小媚和小杉这种特殊情况，我不可能取得完全的治疗权；二来，就算能够，我也不会去这么做，没有那么多时间是一方面，怕我的能力泄露是另一方面。要是别人知道了我的神奇医术，我该怎么解释？就算没被人抓去研究，但只以后找我看病的，我都应付不过来。看看我的几名带教主任就知道了。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每天想找他们看病的不知多少，每一名患者，都希望给自己看病的是最好的医生啊。以前曾实行过一段时间患者自由选择医生的措施，可最终无疾而终。你想，谁都愿意选最好的医生，那么，这些医生就算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而剩下的那些医生呢，全喝西北风？看看我老师的专家门诊，限号二十，如果不加限制，不知要到多少。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因由于各种原因额外加号的，使原本能11时下班的每次都得忙到12时甚至13时。而原本不是自己的手术或者患者，也因各种原因加班接手。”

　　　　沈笑媚不解:“人怕出名猪怕壮么。不过，你要真出名了，这选择权完全在自己手里，你可以拒绝的啊。”

　　　　赵浪摇头苦笑:“怎么拒绝？人是社会生物啊，小媚媚。像我这样，原来亲人、朋友比较少，但随着生活的变化，这些还是会慢慢变多。你和小冰冰的亲人，朋友，如果患病，你俩要我帮忙，我能拒绝么？亲人的亲人，朋友的朋友呢？关系就像是一张网，会慢慢扩大。而像我先前所说的那些患者，看起来那么值得同情，我要不忍心出手帮忙，那么以后遇到相似的患者或者更值得同情的呢？我这样的已经算是特例了。像我的老师，柳一凡，他是国内的顶尖专家，每天想托关系找他看病的亲戚、朋友、熟人、同事不知有多少，还有一些特权人物，像小媚媚你，当初伯父不就是找他做的主治医师？要不是你自己抗拒，只怕他也得每天花很多时间在你身上。更不用提季漠瑞老爷子了，他回家养老，坚决拒绝再出诊上门，其实也是迫于无奈。不然，只怕他老腿都跑断了。我当初能请他来，不但是因为我跟他关系很好，也付出了额外代价的。”

　　　　沈笑媚闻言感到好奇:“额外代价？什么代价，说说呗。”

　　　　“师父传下来的一颗药丸。”赵浪笑了一下，“你别小看这药，它叫借天丹，总共才三颗，给了季老爷子一颗，上次小冰冰吃了一颗，目前只剩下一颗了。”

　　　　“借天丹？这是什么药，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沈语冰略一思索，问道:“赵浪，就是上次在沙漠地底你给我吃的那颗药？”

　　　　“嗯。借天丹，号称能向天借命，我也不知道到底里面什么成分，研究不出来。给老爷子，也算物有所值，看看他能不能研究出什么来吧。当然，最值的就是给小冰冰你吃了，不然，我还真没把握当初把你救回来。”赵浪深情地注视着沈语冰，随后莞尔一笑，“说起来，就相当于你俩每人一颗，很公平。看看，我没有丝毫厚此薄彼吧？”

　　　　沈语冰心中一动，半开玩笑道:“是挺公平的。不过，那剩下一颗，你准备留给谁呢？”

　　　　赵浪一本正经地道:“留下来当我的嫁妆，以后交给你俩保存。这是神药，无价之宝呐。”

　　　　沈语冰笑骂:“去你的，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好滚回你的房间了，我和小媚要睡觉。”

　　　　赵浪涎着脸道:“小冰冰，小媚媚，你看，我今晚心情不太好，你俩总得好好安慰安慰我呗，就让我留这里吧。”

　　　　“不行。”沈语冰一口回绝，站起身来，朝沈笑媚道，“小媚，咱俩赶紧把这无赖赶回去。”

　　　　沈笑媚嘻嘻一笑，跟着站起，两女一个推，一个拉，将死皮赖脸的赵浪往自己的房间赶。

　　　　赵浪抵抗无效之下，只得满心不甘地回到自己房间，相连的房门关上，听着对面传来反锁的声音，赵浪终于死心。

　　　　坐在电脑桌前，赵浪眼前浮起李静无助的身影，心中轻叹:李静啊，不是我不帮你，也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我不能出手、也无法出手，我骨子里其实是个自私的人，没有那么高尚无私，我不会为你冒险，也不会为了一名普通患者尽展我的特殊医术，所以只能尽一名医生的责任，只能像一名普通医生那样对待你的哥哥。但愿你哥哥能有奇迹。

　　　　世间安得两全法。

　　　　即便自己再强，也不可能治好每一名患者。

　　　　赵浪这般宽慰着自己，但心中那抹淡淡的愧疚与无助，却总也挥之不去。

　　　　也许，自己除了分档次之外，还得再细分些标准，这样以后再遇到相似的情况时，不会像今晚这般犹豫难定、愧疚不安。

　　　　沈语冰、沈笑媚，毫无疑问是最高等级的，为了她俩，自己可以付出一切。接下来就是两女的父母、自己的死党，小杉，可以竭尽所能地施展医术。

　　　　嗯，荣老爷子和荣书记、闫军、涛姐、莫兰归于一档，荣嫣然、董晚晴、还有丹姐该算稍低一档吧？算是普通朋友或者熟人，对于这一档，可以偶尔施展下自己的特殊中医医术，但绝对不能用上内力治疗这些目前还无法用医学解释的东西，自己也不会为了这一档的人极大地影响正常生活。

　　　　接下来，就是普通患者了，不依权势、金钱、名声而定，只看能不能打动自己的同情心。越同情，付出越多一些，当然，底线是做一名普通医生可做的。

　　　　说到底，自己并不是一名高尚的人，不会为了一名素不相识的患者献出太多，舍小家顾大家、舍己为人、无私奉献这样的字眼，轮不到自己身上。

　　　　人的时间与精力总归是有限的，一边占的多了，另一边必然减少，就算自己的体质再变态，扣除陪两女的时间，扣除睡觉、吃饭、工作、学习的时间与精力，还能剩下多少？还得有自己的交际与私生活要打理，真的帮不了太多的人啊。

　　　　这么细细一想，赵浪终于把心中的那份愧疚与黯然消去。

　　　　医生，首先是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亲人朋友，那些舍弃自己的一切，只为患者的医生，是圣人，只怕世间根本不存在。

　　　　不做无私的圣人，只做合格的医生。

　　　　世间难有两全之法，在有些事上，更是如此。

　　　　在李静哥哥一事上，自己唯一有愧的地方，就在于因为李启明的误导，没能及时发现真正的病因吧？

　　　　以后查房时，应该再细心一些，有疑问的时候，应该再多想多做一些。这才是一名合格的医生。

　　　　赵浪放下心中的包袱，打开电脑开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