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汪兴业指着沙发对mina礼貌地说。“稍等我一下。”

　　　　mina没有坐下，她很紧张，事实上每一次与汪兴业的接触都让她紧张，特别是上次那件事之后。

　　　　“给，洗洗手吧。”汪兴业将一盆水和一块香皂放在了茶几上。

　　　　mina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挽起了袖子，把双手浸泡在水中。水是温热的，好舒服。自从来到这以后，mina连一口热水都没有喝过，更别说是用热水洗手了。她用香皂清洗干净双手，又用汪兴业递来的毛巾擦干净。

　　　　“这个给你，你应该用的上。”汪兴业说着，将一管护手霜递到mina面前。

　　　　mina迟疑地接了过来，稍稍挤出一点，是樱花味儿的，mina最喜欢这个味道。她抬头看向汪兴业，他正向窗外望着。mina赶紧又挤了两下，趁他回过头之前抹在了胳膊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胳膊上的皮肤都有点皴裂了。

　　　　然后，她轻轻地把手霜放在茶几上，向前推了推，小声说了句：“谢谢。”

　　　　“哦，没关系。”汪兴业闻声转过头，“你可以拿回去，”他看着茶几上的护手霜，“你需要好好保护你的手。”

　　　　mina还没来得及参透他话里的含义，敲门声响起了。西服男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费力地抬着一个庞然大物——钢琴。

　　　　“放在……里面吧。”汪兴业用手一指。

　　　　汪兴业的卧室和其他的团众不一样——或者说，只有他的房间可以被称作卧室。

　　　　其他人睡的都只是当初集合点里为民众临时准备的海绵垫子，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条件好一点的，比如警卫，他们也只是两三人一间，睡在折叠床上。

　　　　而汪兴业的卧室，是里外两间的“套房”，看起来，以前这里是服化间。

　　　　外间是他的“起居室”，有书架、沙发、茶几和成套的茶具；里间是睡房，摆放着一张不知从哪找来的硕大的床。起居室一侧还开有一个小门，是他独立的卫生间。mina洗手的水，就是他从那里端出来的。

　　　　“放在靠墙那，衣架旁边。对，侧对着床。”汪兴业指挥着。

　　　　工人们很快放好了钢琴，退出了房间。

　　　　汪兴业兴奋地搓着手，“来吧，mina小姐，现在请为我演奏钢琴。”他站在睡房门口，对mina做了个“请”的动作。

　　　　mina的汗顺着腋下流着，身体侧面感受着一股冰凉。她好像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mina小姐？”汪兴业稍稍提高了音量，眼神里满是期待。

　　　　mina的喉咙动了动，她觉得很渴。她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找到一个脱身的办法。但她很快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惊慌，而且她也不可能脱身。所以，她所有的表现，都是因为——惧怕。

　　　　mina撑着沙发站起了身，极不流畅地向里间走去。她经过汪兴业身边时，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古龙水的味道，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忍住了，慢慢地挪到了钢琴前，坐了下来。

　　　　汪兴业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走进屋子，关上门，坐在了床上。

　　　　“请。”他说。

　　　　mina的手在颤抖着，她极力控制着，将手放在琴上。音符开始从她的指尖流出，然而与刚才的自然舒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mina一直在弹错。屋子里并不暖和，mina的手脚也是冰凉的，但发丝中却渗着汗水。更可怕的是，他知道，汪兴业就坐在他背后，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只这一点，就足够让mina觉得毛骨悚然。

　　　　“看来，你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汪兴业站了起来。

　　　　mina停止了弹奏，静待着汪兴业的处罚——什么都好，除了，跪下。

　　　　“没关系，”汪兴业走到了mina的身后，mina可以感觉到背部传来了一股热气。“我们可以明天继续，反证，有的是时间。”他的语气里并没有愠怒，反而像是在安慰mina。

　　　　mina不敢转过头，她知道，汪兴业就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

　　　　“好了，你回去吧。”汪兴业打开了睡房的门，再次礼貌地说。

　　　　mina站起来，依旧没有回头，低声说了句：“长官再见。”就径直走出了门外。

　　　　她一路快步走着，根本不敢向后看。她好怕一回头就看见汪兴业站在后面，幽灵一般用那种戏谑的眼神注视着她。

　　　　mina走过西装男的身边，走下了楼梯。她刚刚到了二楼，就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现在，她有点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了——或者说，刚刚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承认。

　　　　明天继续吗？她想着刚刚汪兴业说的话……她不敢再继续想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vic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一见到mina就把她拉到一边。新看守赵亮好像根本就不管事儿，完全不向高强那样每天对改造者们严防死守、呼来喝去。

　　　　“你去汪兴业的房间了？还是卧室？”vic抓着mina的胳膊问。

　　　　“抓疼我了！放手！”mina本来就够烦的了，再说，她根本不想让vic知道这种事情，她觉得很屈辱，很丢人。

　　　　“个狗日的为什么让你去他卧室？他对你干什么了？”vic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他真的很着急。

　　　　“弹琴，他让我给他弹琴。”mina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只是弹琴？”vic有点不敢相信。

　　　　“不然呢？你希望还有什么？”mina质问到。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他对你图谋不轨。”vic解释到。

　　　　“真的没事，放心吧。”mina的语气柔和下来。“我猜，他以后会经常让我给他弹琴。”mina又想起了汪兴业的那句“明天继续”。

　　　　“啥子？”

　　　　“你先别急！”mina及时打断了vic。“我觉得，这未必是件坏事。”

　　　　“什么叫未必是件坏事？他让你去他的房间还不叫坏事？我告诉你，今天他没对你做什么，那是，我也不知道为啥子，反证他早晚会对你下手的。”怒火已经在vic的眼中燃烧起来，他决不允许别人玷污mina。

　　　　“这个你放心，依我看，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你忘了吗？”mina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我跟你说过的，他自己好像真的信那些，他应该不会乱来的。”

　　　　“他如果真的心存上帝就不会炸我们的房子，不会对这些人进行迫害！”vic激动地说。

　　　　“你小点声！”mina扯了扯他。“我觉得，他让我给他弹琴，和让你做工程师一样，都不是坏事。至少，我们可以有机会摸清这里的情况，总比每天只是简单的搬砖要好。”mina把头凑向vic，“你上次说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大概知道整座园区内的死角在哪了。下一步，就看修到那儿的时候怎么办了。”提起这个，vic露出了信誓旦旦模样。

　　　　“好。”mina点点头，越过vic，拿起餐盘，打饭去了。

　　　　“哎？你的事儿还没说完呢！”vic跟了上去。

　　　　“嘘！”mina边盛着饭边瞪了vic一眼。

　　　　……

　　　　第二天晚上九点，改造者们正在洗漱。每人每天一小盆水的配额，意味着他们只能选择，要么一天洗一次脸，要么有一次是用脏水洗脸。大多数人选择了早上不洗脸，反正在这种地方，美丑都无所谓了。

　　　　赵亮突然造访女囚的牢房，他一般是不会巡视的。说起来，他和高强差不多，都不是军警出身，也就不是汪兴业的旧部下，只是救民团成立后，护卫队里缺人手，他们就自告奋勇的加入了。不过高强以前貌似是个混子，身手谈不上，但毕竟胖、有蛮劲儿、下手黑。可这个赵亮除了什么都不会、体格也不行之外，还特别的懒，看起来他加入护卫队，唯一的目的就是能混上稍微好一点的床铺和食物，至于本职工作，糊弄过去就行了。

　　　　“那个，你！”赵亮用手指着mina。“你出来！长官要见你。”

　　　　“我吗？”mina心头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

　　　　“对，就你！”赵亮有点不太敢直视mina的眼睛。他心里始终觉得害怕——虽然他没有直接看到mina和vic杀人，但一下子解决了护卫队里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小队，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再加上当时他作了证，还是伪证，他不由得就忐忑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不是弄错了？”兔子冲着赵亮喊到。

　　　　“不是！别磨叽了！快点儿的吧。”赵亮催促着，打开了牢房门。

　　　　没办法的，躲不过去的，mina站了起来。小方也跟着“霍”的站起来，拉着mina的手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她们都已经知道了汪兴业钦点mina弹琴的事情，而且大家的看法和vic一样，都觉得汪兴业是意图对mina不轨。

　　　　“不行，小方，我不能连累你。”mina抽出了手，“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快点儿！”赵亮担心误了时间，汪兴业怪罪自己，不停地催着。

　　　　mina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走出了牢房，跟着赵亮向外走去。老远就看见vic趴在男囚的牢房门口张望着——他听见了女囚那边传来的声音。

　　　　“mina！”mina经过他身旁时，vic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是mina没有停留，她只是看着vic，对他淡然的笑笑。

　　　　“mina！mina！”vic的呼唤被mina抛在了身后。她抬起头望着大楼三层那若隐若现的灯光，一切的恐惧和担忧都已经无济于事了。mina偷偷摸了摸裤子的口袋——里面有一把十字螺丝刀，是她昨天在钢琴的琴箱里发现的，她悄悄地把顶端磨尖了。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

　　　　mina再一次踏入了汪兴业的起居室。

　　　　他正坐在茶几前，喝着刚煮好的茶。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温暖的室内。

　　　　“你来了。”他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他今天没有穿着制度，而是日常的休闲衣。他的脸看起来也和平常很不一样，没有狡诈、阴森的感觉，也没有带着标志性的虚伪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这种奇怪的感觉，mina也说不清楚。

　　　　然而紧接着，这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走到卫生间门口，打开门，对mina说：“先洗个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