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卸岭传人 第一章 “传统”
作者:阎罗门主的小说      更新:2018-03-12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一入盗门深似海,从此脑袋别在裤腰上。

  ……

  农历七月半刚过去的第二天。

  这天上完晚自习,我和二牛摸黑从十几里之外的县中学骑自行车回家过周末。

  二牛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把大铁铲,绑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我问二牛带铁铲子干什么?莫不是路上准备跟人干仗吗?

  他愣是连屁都没放一个,在前面闷着头带路。

  风呼呼的吹着,朦胧的月亮忽明忽暗,在乌云里飞快的穿梭,看起来似乎要变天。

  路上就我们俩,两边全是一人多高的玉米田,风一吹哗啦啦的响,其中还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窸窣声。

  那时候的我胆子还是很小的,每回走夜路都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怕见鬼,尤其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田野里,大路两边不多远就会冒出一座坟包。

  但二牛这小子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

  在我们村南河滩有片大漫洼,刚下了桥,二牛就把自行车往河滩上一撂。

  我问他干什么?

  他说:“撒尿。”

  我只好停下来等他,然后警觉地向四处张望。

  这片大漫洼用我们当地话说比较紧,过去在这里枪毙过不少死刑犯,阴气很重。

  二牛很不以为然的站在河堤上向漫洼里尿了一气,然后痛快的抖了抖身体。

  可是,撒完尿后这小子依旧不打算走。

  我抬头望了望天,看到乌云已经盖顶,不禁有些急了,“你特么还想干什么?准备在这里过夜吗?别忘了,三嫂子刚埋在这儿,今天应该是头七……”说这话的时候,我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二牛哼了一声,竟然从车后座取下铁铲,沉声道:“我今晚就是为三嫂子而来的!”

  “啊?你小子不会想去挖三嫂子的坟吧?”我惊叫着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

  “我把这学期的学费弄丢了,我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许三哥现在很有钱,给嫂子的陪葬一定很丰厚。我先借来用用,等我将来有钱了再还给她。”

  “你哪是把学费丢了?你小子禁不住诱惑,跟一个酒托去约会,被人家把钱给骗光了。一瓶假洋酒人家宰了你三千八,你楞给我说三十八,你当老子白痴啊。”

  二牛见我已经知道真相,窘迫的摇着脑袋叹气道:“唉,还是俺爹说的对:钱难赚,屎难吃,大姑娘好看,逼难日!”

  “你大爷的,你才十七岁,就整天想着日大姑娘,你是骚包子转世吧你!哥为了救你,胳膊上挨了一棍子,到现在还疼着呢,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二牛被我骂红了脸,咬牙切齿的狡辩起来:“所以,我把你当亲兄弟,所以今晚我带你一起来,别人我特么还信不过呢。”

  “你特么骗我来挖坟,这可是断子绝孙的勾当,也配做兄弟?”

  我觉得把话说重了,不禁缓了缓语气,劝道:“二牛,许三哥有的是钱,你要是真害怕你爹打你,我们可以去求许三哥啊?何必要动他老婆的坟?”

  “滚你大爷,人家刚死了老婆,你好意思去跟人家借钱?”

  我一想也是,“可是你挖人家老婆的坟,这特么比跟人家借钱更说不过去吧!”

  “你别废话,我只是向三嫂子借用,等将来有钱了,我会加倍的烧给嫂子,我可以向她发誓。”

  “我草,“借用”,你简直太会用词了。大爷的,我差点忘了,发死人财是你牛家的传统,所以你认为借死人的钱比借活人的钱更理所当然。”

  二牛突然激动起来,怒目圆睁的望着我,刹那间变成了“二妞”的摸样。这小子有个坏习惯,一着急就激动,一激动就习惯性翘起兰花指。

  一个武大三粗的胖子,翘起兰花指准备怼人的样子,光是看着就喜庆。

  “麻痹的,这难道不是你孙家的传统,你爷爷不是整天吹牛一个电话就能招来十万盗门兄弟吗?”

  说起我家那一旦喝上二两小酒就能把秦始皇吹活的老顽童,我真的无语了。

  “可你也不能挖三嫂子的坟啊,她红颜早逝,怨念很大,一定很凶的!”我仍旧拐着弯子劝二牛死心。

  “怕什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看不过嫂子。人都死了,连真面目都没见到过,你不觉得奇怪吗?俺今天不但要找三嫂子借钱,更要顺便看看嫂子到底长啥样?”

  我日,真不愧是盗墓世家出身的啊,把挖坟盗墓说得跟走亲戚串门似得。

  不过二牛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许三哥是个孤儿,成年后就一直孤身在外面闯荡,一连十几年杳无音讯。前不久村里人却得到了他的消息,说他发达了,并且找了一个小他十来岁的老婆。

  后来,许三哥还给村里寄回了他跟三嫂子的相片。

  相片里的三嫂子长得跟电影明星似得,那叫一个俊。

  话说许三哥回来那天,全村人都围在村口翘首待盼。我和二牛也请了假,专程在村头等他。我们盼望着见到衣锦还乡的许三哥同时,也盼望着见一见那美若天仙的三嫂子。

  结果,等到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进村里时,人们发现最中间竟是一辆灵车,那传说中的三嫂子竟然躺在灵车的棺材里。

  犹如六月天里被一盆子冰水浇在了头顶,人们的心全都拔凉拔凉的。三嫂子才二十来岁,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死了呢?

  当着乡亲的面,许三哥哭的死去活来,说三嫂子被一个流氓侮辱,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许三哥又说,三嫂子嫁给了他,就等于是我们村的人,所以他才决定带三嫂子回村里下葬,等自己百年之后再跟她合葬。

  年轻枉死的人都很凶,更可况是自杀的人,怨气更大。村里人的思想都很封建,虽然都心痛三哥的遭遇,但又都担心三哥会把嫂子葬在北山的祖坟地。

  许三哥似乎已经预想到这一点,所以主动把三嫂葬在了这片荒凉的南河滩。

  南河滩本就阴气重,现在阴上加阴,别说是晚上,就算是大白天,这一块也没多少人敢过来。

  所以二牛这小子今天一定是脑袋搭错了筋,竟敢来动三嫂子的坟。

  许三哥虽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他小时候对我真的很好。一个糖块都恨不得咬下一半给我吃。我怎么能忍心让二牛挖三嫂子的坟呢?我必须得去阻止他。

  其实,我主要还是担心二牛会有危险。

  我记得爷爷说过,新坟不能挖盗洞,因为刚下葬,土质松软,挖盗洞下去一定会塌陷。既然不能打盗洞,那么只能将整座坟全部挖开。对二牛来说,那可是一个大工程。

  三嫂子下葬后,我跟村里人一起祭拜过,坟头很大,证明埋的很深。就凭二牛那把铁铲子,挖到天亮也不一定能见到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