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什么法子?”叶蓝赶紧地请教。
“你可知鉴灵为何物?”訾宣不教法子,却先问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叶蓝急得心头冒火,没好气儿地答道:“我哪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你当我想做这见鬼的控镜士吗?”
“原来如此。”訾宣脾气极好,大约是修佛修得已经没有嗔怒情绪了,听叶蓝这般说,便道:“既然这样,理论咱们以后再说,你以前可曾练过内家功夫?”
内家功夫?这都什么年代了,谁会练那个?
叶蓝刚想说没有,但一下子想起那个大路货“静卧养生功”来,这阵子闲极无聊时,他倒也练过,只是没什么效果,便道:“我学过一个静卧养生功,不知道算不算内家功夫。”当下便简要说了一遍这静卧养生功。
“这是正宗的道家练生之术。”訾宣听完,竟有些惊喜,“这可真是天意啊。”
“什么天意?”叶蓝没想到这大路货居然也是正牌,但想到自己练了这么多天也没什么效应,又有些犯愁,“我练习之后,一直也没见什么效果。”
“不妨事,有根基就好。”訾宣的声音听来喜气洋洋,好像拣到了金元宝,“你且以静卧养生功的冥想法,将注意力集中到眉间处冥想。”
两人正说着,就听身后一声怒吼,融辛又追了上来。
叶蓝叫了一声苦,只得再抛出一个符咒。
这一回正是第二咒“嘛”,与第一咒烟乎乎的金属样子不同,这第二咒通体银光闪烁,仿佛白银铸就的一般,一经抛出,镜子的光华竟减弱大半。
这石阶通道狭窄,诺大个字符打横飞过去,将空间塞得满满腾腾,融辛无处可躲,怒吼一声硬撞上去。他本来力大无穷,即使面对巨型睚眦也是只手可敌,但一撞上这字符,却没能占到任何便宜,一声闷响之后,又如第一次般,随着字符一路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这回只剩下五个咒符了,也不知够不够用。
叶蓝依着訾宣指点,冥想凝神,他练这功法已经有些日子,虽然没什么效果,但冥想却是练得轻车熟路,虽然跑个不停,但注意力却已经全部缩在眉间一点。
他忽地轻咦了一声,显得甚是惊讶。
“你可看到了?”訾宣轻声问道。
“是,我看到一团影影绰绰的圆形东西在眉间,那就是鉴灵吗?”
“正是,这鉴灵本体不属天地元气五行万物,乃于幻无之中产生,界于虚实之间,我教你的法子,便是以练气的方式,将这寄于眉心的鉴灵化为自身所有。”訾宣道,“只是,现在情况紧急,不能一步步来,我先教你个从权的应之法好了。”
叶蓝依着訾宣的指点,以冥想之术,从那团灰蒙蒙的鉴灵中抽出两条细线,拉着顺颈而下,过肩通双臂,直至五指,再向外延,以两手捧着的那面镜子为中介,交为一体。
这法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冥想这种行为说穿了就是一种白日幻想,要是普通的练气,便是幻想有一股热浪跟着思绪满身游走,配合着呼吸,日子久了,内气自生。
可是这灰影不管是怎么来的,却实实在在存于叶蓝脑中,要想用冥想来抽动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叶蓝注意力集中在眉间,冥想得脑门生疼,那灰影总是有了点动静,两条线头缓缓抽出,可还没等他再接再厉乘胜追击,融辛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叶蓝只得再抛出一个冒着绿光的“呢”字,把融辛重新砸回去。
可这样一来,叶蓝刚刚努力了半天的成果就全都白废了,好不容易抽出来的两个线头又缩了回去,只得重头再来。
如此反复了三次,镜子里只剩下最后两个字符,叶蓝终于掌握了一定的窍门,成功在融辛再次追上来之前将那两条线通过手中的镜子结为一体,形成一个以头、镜为节点,双臂为通路的循环。
两个线头方一在镜上接触,原本光华暗淡的镜子登时重新大放光明,那光彩有如水流一般顺着双臂逆势而上,直抵眉心,眨眼工夫,叶蓝的脑门便跟个电灯泡一样大放光明。
“好!”訾宣也忍不住兴奋地低喝一声,道,“将联接断开!”
叶蓝依言将两线的联接,那来回流动的光华便即消失无踪,但那抽出的两线却滞在手臂中并不缩回,且自动延出五条分叉,通向五指。
“成了。”訾宣道,“放心大胆的扔吧。”他这话头刚落,融辛又咆哮着追了上来。
叶蓝立刻依言掷出“哞”字。
这个哞字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在烟暗的空中划过,带起一道如同闪电般的轨迹。
融辛照旧不闪不避,硬顶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那哞字竟然被撞得粉碎,雪花般的碎片扬扬洒洒地充满了长达十数米的空间。
叶蓝被这结果吓了一跳,心中叫苦不叠,扭头狂奔,却也没忘了埋怨訾宣,“大师,你这招不好使啊,没练之前还能把他砸回去,这练了之后反倒没效果了。”
訾宣长笑道:“你慌什么,回头看看再做定论吧。”
叶蓝扭头回望,却见融辛并没有乘势追上来,而是在那片洒落的碎片中古怪地扭动着身子,便如同电影里放的慢动作一般,一步迈出,在空中慢腾腾好半天才落下。
“这,这,这是……”叶蓝讶异地停下脚步,指着那诡异的一幕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借影化实就那么简单吗?”訾宣叹道,“你得了鉴灵,未经修练,便只能拟出物体大致实体,而无法做到入微。就好像你拟出的汽车能够像正常一样开动,但却没有任何废汽排出,这就是入微水平不够。我教你的这个法子便是使你的拟实达到细致入微的水平,真正让根据影子拟化的实体与原物在功能上百分之百契合。这镜中的大明七字咒符都有大神通,是我当年在藏边大日如来光明真定寺中映下封存的。你要是一开始就能做到入微,那么只靠这七字真言,便可以除掉融辛。”
叶蓝想想也觉得可惜,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看看镜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字符,便不敢再多停留,转身接着逃命。
訾宣指点的这条石阶小径,原是浮图寺后方直通紫花山顶的阶路。
紫花山未沉之前,曾是春城一带有名的景致,山中遍一种名为紫莩草的罕有植物,一到秋季,漫山亮紫,景致如梦似幻,文人墨客多喜欢在这时登山聚会饮酒吟诗,当年那位兴建浮图寺的知府赵公亮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建寺的时候,顺便修了这条通山小径,以方便文人墨客登山观赏风景。
当年那场导致紫花山陆沉的大地震,在春城地方志上有明确记载,据说当时“地裂压杀人,阖城房十九倒塌”。
这场地震竟然大到使一整座山沉入地底,也算得上是匪夷所思之事,但更为离谱的却是这山沉入地下后,山体保持完整不说,连佛寺路径都完好无损,除了年深日久,山体与地下泥石凝为一体外,其它无恙,要不是亲眼见识,只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那个“哞”字效果非凡,这一回叶蓝一气逃到石径尽头,融辛都没有再次追上。他此刻内伤未愈,如此激烈运动,又耗费心神冥想,逃到此处只觉得四肢酸软,全身胀痛,要不是顾虑到后面有个杀星紧追不放,真恨不得就这么趴到地上永远都不用起来。
石径尽头处是一个凉亭,六柱八角,斑驳老旧,除了石径这一面外,其它三个方向加上顶上都被泥土石块填得满满,如今已经凝成了石壁模样。
叶蓝跑进凉亭,扶着柱子弯腰喘着粗气,四下一打量,便看到左侧壁上有一圆洞,大小刚好能容一人爬起去,知道这就是最后出路,却不急着进去,而是在凉亭栏杆上坐下来休息。这是根据身体状况做出的决定,像这种小洞爬行起来远比奔跑还要耗力,他如果不休息一下重新积攒一些力气的话,估计进洞速度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狭窄的洞里,他不可能再掷出字符阻挡融辛,所以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决定在这里休整,同时等候融辛的到来,以最后一个字符阻住他后,再开始逃路。
乘着歇气的工夫,叶蓝问道:“大师,这个洞有多长?”
“不清楚,这洞里从来没有镜子,我没来过。”訾宣道,“十几年前,一伙施工的工人无意中钻穿了这里,可惜当时进来探测的六个人都被融辛杀死,后来便再没有人敢进来了。”
施工中无意钻穿?那大概不会太长了。叶蓝如此琢磨着,又问:“大师,既然这融辛如此残暴,你为什么还要收他为徒?为什么不亲自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