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我知道。”何正春嘴上应着，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暗道，“这些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等你们走了，我照样当我的警察局长，什么楚家林家干我屁事。老子谁都不侍候。”

　　叶蓝出了这片高档住宅区，叫辆计程车，直奔黑水路。

　　此刻日落西山，往常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但眼前的黑水路冷冷清清，虽然两侧店铺大都开着，可额客寥寥，绝对是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多。

　　机动车不能进步行街，叶蓝在街头下车，沿街慢慢前行，仿佛是闲逛一般东张西望，引来不少售货员站在门口大声招呼。

　　向前走了一段，便渐近白天激斗的路段。这里当时不是主要战场，损失不大，除了融辛踩下的一溜脚印外，就只有两幢楼被撞塌了小半边。

　　但此刻叶蓝一路走来，却见街上光滑平整，连半个脚印都没有，那两楼更是已经修补完毕。

　　所有的战斗痕迹都在这短短多半天的时间里被抹去了！

　　从这些方面，便可以看略窥猎鉴盟庞大实力一斑了。

　　叶蓝一路走来，心中思绪万千，正琢磨着茫不可测的未来，耳旁忽地飘来一阵歌声。

　　“千万里江山如画，看冬去春归，千万条江河入海，与日月同辉……谁能够四海当家？念世间苍生。谁能够拂衣五湖？钓天涯月明……”

　　他猛一抬头，却见不知觉间走到了一家音像店前。店里的超大屏幕屏挂电视里正播放着这曲《笑傲江湖》的mtv，充满豪气的歌声一句句清清楚楚传入耳中。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下意识地，他随着音乐跟着低唱起来，“千万年云烟过眼，谁能够常胜不输说英雄谁是英雄有几人笑傲江湖……”

　　原本有些茫然虚弱的脚步随着音乐节奏而变得有力。

　　既然命运安排这条未知的冒险之路，那么何不更加主动勇敢地走下去？如果在未来苦苦挣扎，如曲方忠一般在痛苦与追寻中不安渡日，那么还不如搏一搏！

　　机会摆在眼前，未知故然带着无数风险，却也正是生命最迷人之处。既然注定了未来艰险莫测，那何不尽情享受风险带来的多姿多彩？

　　种种的犹豫彷徨刹时间一抛而去，胸间自有一股豪气升起。

　　叶蓝低声而坚决地道：“大师，我决定了……”

　　訾宣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如此决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宣一声佛号，道：“众生皆佛陀，烦恼尽菩提。”

　　“我有成佛的潜质吗？”

　　叶蓝微微一笑，心情在下了决定的同时，忽地变得轻松无比。

　　离得尚远，便可以看到那白日里被撞破的两扇门已经被修好，且修旧如旧，连门板上贴的那份“危险通道，禁止入内”通告也纸面泛黄发黑，好像贴了很长时间。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张通缉令被撕了下去。

　　叶蓝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防空洞的入口处依旧是摆了个小摊，摊上整齐摆放着百多本旧书，但因为没有顾客，而生意冷清。摊主正缩在后面，捧着本厚厚的奇幻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两侧商店倒有一半都已经半门，开门的几家也没什么生意，售货的服务员站在门口跟邻居叽叽咯咯地闲聊。

　　一切如常。

　　可叶蓝却就是感觉不对劲。这种近似于第六感的直觉来源于经年特种作战与训练，并不是天生的特异功能，而是在生与死边缘掠过之后所得来的敏锐感觉。

　　“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叶蓝在心里对这样自己说着，脚步未停，若无其事的拐近身侧一家时装店。

　　苦等生意上门的服务员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欢迎光临，您要买点什么？”

　　“随便看看。”叶蓝因为知道自己这张脸目前在春城比较有知名度，所以在离叶宅后，特意化妆一翻，戴副宽边的大墨镜，在唇上粘了撮小胡子，他手头没有工具，只能进行这种最简单的化妆，不过用来对付普通人也足够了。

　　服务员显然并没有认出这刚刚被平反的大通缉犯，像尾巴一样跟着叶蓝身后，只要他伸手去翻看哪件衣服，便立刻详细地介绍一翻，并劝他穿上试试。

　　叶蓝心不在焉地翻看了一圈，目光在墨镜的掩饰上掠向那防空洞门口的小书摊。

　　摊主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书。

　　一家三口恰好从摊前经过，摊主立刻抬起头殷勤地招呼道：“买本书啊？”

　　书？叶蓝心里一动，立刻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步行街的摊位都是固定的，摊主一般都会交上整年的租金，租用这个摊位。

　　他记得当时从门里逃出来撞到那个摊主摆的是小饰品摊，卖一些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而且那个摊主年纪约在三十上下，绝不是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

　　叶蓝若无其事地放下衣服，不理会服务员的兜售，走出时装店，继续向前，经过书摊时，脚步未停，径直向前走去。

　　訾宣不明所以，道：“走过了。”

　　叶蓝没理他，直走出半条街才轻声道：“那里被人监视了。不清楚是什么人，不能冒失过去。”

　　“被人监视？”訾宣似乎感到有些愕然，“下手好快啊。”

　　叶蓝问：“还有没有其它路可以进去？”

　　“再就是当初融辛走的下水管道那条路了。”訾宣道，“在那个污水处理系统下，有一条通路直通睚眦所生活的地下水潭，那是当初融辛硬从地下钻出的通道，因为水压过大，睚眦无法逆流而上。”

　　叶蓝回想当时情景，自觉得没有融辛那种本事可以从那条通道进入，便问：“大师，咱们非得回浮图寺吗？”他必须得问清楚，是不是非得回去镇压那些睚眦。毕竟现在不是几百年前了，如果那些睚眦真那么不认识趣跑出来的话，只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訾宣道：“你没有见过那些睚眦肆虐的情景，不知道那东西的可怕，如果让那些妖物跑到地面的话，只怕整个春城就会因此变成一座死城！况且，融辛死前话里有话，提过他在房间里留下些东西，我想回去看看。”

　　“这样啊……”叶蓝摸着唇上的那撮小胡子，思索了片刻，道，“那就只能等天黑，看能不能潜进去了。”

　　“实在不行，走地下管道，我可以帮你定位。”訾宣道，“无论如何必须得进去一趟。”

　　叶蓝觉得訾宣似乎还有话没有跟自己说，但一时也不好继续追问，便道：“那只怕不行，我可没融辛那份本事，还是从这里想办法的好。可惜了，防空洞里没有镜子，要不然的话，你倒可以进去探探。”

　　“我现在只能借着你使用观三千界的机会才行……”訾宣说到这里，突然一顿，道：“对啊，你快点在附近找个地方睡觉，咱们先到佛寺里面看看情况。”

　　“好主意。”叶蓝到现在为止，对成为一个控镜士的觉悟仍不充分，一旦有事儿都从普通人或是特种兵的角度考虑，却总是忘了控镜士的神通。

　　听了訾宣的建议，叶蓝当即在黑水路附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

　　他本来精神体力就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因为内伤的缘故，又容易疲劳，到了旅馆之后，倒在床上，没用多大会儿工夫，便成功进入梦乡。

　　照例是訾宣把叶蓝从睡梦中唤入那诡异离奇的世界，然后带着他向黑暗深处走去。

　　叶蓝不解地问：“观三千界的初级水平不是只能观察附近十几面镜子吗？我往远了走能成吗？”

　　“有我在怕什么？”訾宣解释道，“观三千界的修练进化其中一条，就是不断熟悉这世界路途的过程。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冒失乱走，便会迷失在这个世界中，再也不能回到本体。你的身体就会变成植物人，而思维则会被困在这个世界，直到身体死亡才能解脱。”

　　叶蓝跟在訾宣身后，向前走了往刻，身侧的镜子忽地多了起来，左右一瞧，却是黑水路街两侧的商店橱窗映出来的景象，不禁暗想，“这里面认路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嘛，用镜子里的景象定位不就得了？老和尚故意吓我呢。”

　　但当走出这段商业街后，却出现好大一片黑暗空间，想来是开始深入地下，这段路自然不会有镜子。

　　这黑暗中只能在遥遥远处看到如同群星般的镜子光亮。

　　他这才觉得有些心慌，在这黑暗中看远处的镜子大小都没什么分别，更看不到里面的景象，显然不足以定位。

　　可再看前面的訾宣，依然是轻车熟路的走个不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叶蓝这才知道这认路也不像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在黑暗中穿行了约摸十多分钟，前方出现好大一片密密麻麻的镜子，有竖着的，有横趟着的，还有好些压在一处，乱七八糟没个样子，正是被融辛给撞散的大殿铜镜阵。

　　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大殿内此刻有许多人在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