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个女人从宅旁的厨房探出头来,“什么客人?哪儿来的客人?!“
琪妈妈年过40,体态雍容,有些发福,但面色红润。家里虽然丫头不少,但是琪妈妈却喜欢亲手为家人做菜掌勺。她这会儿一手拿着白菜一手拿着萝卜站在厨房门口,心想着这乌氏偏宅里头住的都是亲人,哪儿来的客人啊?
“妈!你看这是谁?“乌嫣琪揽着任蓝天的肩膀,将她推到琪妈妈面前,”告诉你肯定能吓死你!“
琪妈妈狐疑的盯着任蓝天,摇了摇头,“不认识,谁啊?“
乌嫣琪也不卖关子,将任蓝天的身份告诉了琪妈妈,还把两人刚才相遇的过程告诉她,讲的绘声绘色。琪妈妈听后差点把手里的白菜萝卜丢出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你真的就是那个从九头鬼婴坊出来的无常居士?“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拍大腿,“呀!那这菜不够呀!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啊!“
“妈!我们刚刚才认识的怎么提前告诉你啊!“
“行了行了你这丫头靠不住,赶紧了,去把你大姨妈二姨妈还有五舅舅一家子给喊来!唉唉还有小毛他们也给喊来听到没!?“琪妈妈看着乌嫣琪跑出宅子,还追在后边喊着,直到她人影儿都看不到了,这才小跑着回来。
然后拉着任蓝天就进了厨房,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洗菜,切菜,烧柴,完全没有嫌弃她婴人的出身,像自家孩子一般对待。旁边的丫头们都被支到一边儿打下手,厨房内忙的不可开交,但任蓝天却无比感动,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平凡,对于很多人不值一提的事情,确成为她珍藏的记忆。
任蓝天在厨房内忙了没多久,就听到庭院里喧嚣的人群,探出头一看,乌嫣琪带着不下二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宅院。一群七大姑八大姨人人手里端着锅碗瓢盆,瞬间挤进了厨房,而任蓝天则被一群小的团团围住,他们抓着任蓝天的常服,奶声奶气的问,
“姐姐姐姐!你是无常居士吗?为什么你的常服是红色的?“
任蓝天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挤到了庭院内,乌氏偏宅的男女平日没什么奇闻趣事,生活平淡的他们见到任蓝天就像是见到城里的当红小生一般,围着她上下打量,就差没上手摸一遍了。
七嘴八舌的问题让任蓝天应接不暇,无谓就是围绕着九头鬼婴坊,还有她如何成为无常居士的话题。乌嫣琪这会儿终于挤到任蓝天旁边,抬起手说,
“唉唉大家!今天任姐姐是来吃饭的!不谈那些话题!“
乌嫣琪说完就拉着任蓝天逃到一边儿,把自己那些八卦的亲戚赶去帮忙准备开饭,在琪妈妈的带领下宽大的庭院瞬间被摆满了佳肴。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任蓝天却觉得味道比那些酒楼的山珍海味还要香甜。
琪妈妈坐在任蓝天的旁边,拉着她的手说,“蓝天啊,你现在是乌氏的一员,就是我们的家人了,以后多来玩儿,下次叫上小夏子一起!“
任蓝天默默的点点头,家人吗?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成为乌氏的‘家人‘。但在这一刻,任蓝天一直坚定的信念确实动摇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一直憎恨着的乌氏,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乌氏有杀死自己父母的人,有经营九头鬼婴坊的人,有迫害一方水土人民的人,但也有像琪妈妈和乌嫣琪这样的人,有待自己如亲人般的人。如果自己真的向乌氏复仇,完成了青山堂给予自己的任务,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会受到牵连?
任蓝天正想的出神,琪妈妈突然开口,“对了,蓝天是跟乌野那孩子一起成为无常居士的吧?他最近怎么样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怎么,阿姨也认识乌野?“
任蓝天好奇的问,旁边的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哪儿能不认识啊?想当年他妈妈一个人被逼着嫁了过来,举目无亲的,就跟我们关系好!“
“对啊对啊,乌野出生那会儿我们还偷偷跑到主宅那边儿去看她来着,只是可惜了.........后来发生那事儿“
女人们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琪妈妈禁了声,“那么久前的事儿了,说了干嘛?“
任蓝天被勾起了好奇心,这才意识到自己进入乌氏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任何有关乌野母亲的事情,而且被逼着嫁过来,难道里边有什么复杂的隐情?任蓝天本想继续追问,却突然被乌嫣琪打断,
“乌野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混的要死?他对你怎么样啊?“
“嫣琪,你怎么讲话的?乌野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哥哥,而且是下任的当家,你这丫头怎么说话没轻没重的!“
“我说他混怎么了?!他就是个有恋父情结的大浑球,咱们黑石这些个镇子,谁不知道乌氏的混世魔王乌野的大名啊?他小时候干的坏事儿多了去了,你们那是不知道~如果不是后来无常居士的选拔落选了,估计他到现在都不会改过自新“
乌嫣琪抬着下巴数落道,惹得琪妈妈直摇头,“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你乌野哥哥,算了,很多事儿你年纪太小,都不清楚。乌野那孩子表面一幅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但他承受了很多他那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承受的包袱“
“他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又是乌氏的一族之长,他崇拜他父亲乌正也是情有可原的,乌野从小到大,都没有反抗过他父亲。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怜了他母亲了...........”
琪妈妈说完又止不住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前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种种,任蓝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乌野儿时的事情。自己认识乌野的时间,从他杀死自己的父母亲那一刻到现在,足足有十三年4个月零17天,在这些日日夜夜里,乌野这个名字从来没有离开过任蓝天的脑海。
但这一刻,他却从一个平面慢慢变的立体起来,他拥有了过去,拥有了血肉,变成了人。
任蓝天一直都避免过多的去接触乌野,因为他是仇人,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只要把他当作一只禽兽即可,就像他眼中的婴人一般。但一直被刻意压制的东西总有破堤的时刻,任蓝天想起了少君扬维护乌野的样子,想起乌烁对他的死心塌地,更想起了他为了救自己甘愿答应皮诡医的无理要求。
一个真正冷血的魔头,会有这么多人拥戴,会甘愿牺牲自己的人生去救别人吗?或许自己对乌野,甚至整个乌氏的理解,都错了。
任蓝天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自己难道忘了在九头鬼婴坊所受的那些痛苦吗?被丹心丸的剧毒所折磨,一切都是为了替父母报仇雪恨,但仅仅只是从乌氏的旁系这里得到了一些亲情而已,自己的心和双眼就被蒙蔽了?
如果潘伯伯和瓷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一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对啊,潘伯伯被乌野用惨不人道的方式杀死,而瓷树姐到现在都生死未卜,自己怎么能感到开心呢?
任蓝天抹去心中的犹豫,这顿饭吃的并不轻松。
庭院内欢天喜地,喧嚣不止,一转眼,艳阳就变成了夕阳,宾客们酒足饭饱后也都各归各处。乌嫣琪恋恋不舍的拉着任蓝天的手,想要她再多待一会儿,但是出于任蓝天的身份,只能放她回去主宅。
站在下水道口前,任蓝天再次嘱咐乌嫣琪帮忙寻找会使用月牙形创口割喉的人,然后又在乌嫣琪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下次带着小夏子一起来玩后,这才回到主宅。
有一句老话是怎么说的?苦尽甘来?当任蓝天爬过下水道的时候,她的心里出现了这四个字。哦,不对,应该说是甘尽苦来才对,因为就当她笑着站起身拍着裤子上的土时,才发现一群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像是早就在等待着一般。
任蓝天顿时停下了动作,慢慢的抬起头,身上的每个肌肉都紧张起来。她看到一群乌家将前边,直直的站着乌氏的几位嫡系当家,乌正和乌满迁站在最中间,而两人的旁边,站着紧皱眉头的乌野和乌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