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既魔 第160章 一触即发
作者:情愿傻呆呆的的小说      更新:2018-04-29

  戚成龙和李连杰同时寻声向后看去,见说话的正是负责接待陪同他们的魔界宰相辛汉臣。此时,辛汉臣正含笑看着戚成龙,眼中有敬仰之色。

  戚成龙浓眉一轩,仔细地看了看辛汉臣,忽地微笑道:“惭愧,素闻宰相大人有鬼狐之称,戚某早该猜到这紫堇殿应该是出自先生之手。”

  几乎在同时,李连杰在旁边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看了辛汉臣一眼便将头转了开去,想是对他颇有成见。说来也不怪他,辛汉臣身为魔界宰相,手揽大权,李连杰兵败跃马场一事自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辛汉臣对李连杰的冷哼置若罔闻,而是深深地看了戚成龙几眼,心中叹服不已,自从他出任宰相以来,见过的各方高手不知凡几,但无一人有戚成龙这样超然的风度,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人。想到这里,他肃然道:“不瞒前辈,在下原本是光明神的天神禁卫,这座紫堇殿便是仿造当年的光明神殿所建,而当年建造光明神殿的工匠皆来自于仙族,所以说到底,紫堇殿的建筑风格与仙界同出一脉。”

  戚成龙拍手笑道:“好个同出一脉,宰相大人一语双关,想必是洞穿了当今的局势,戚某愿洗耳聆听先生高论。”

  眼见戚成龙对辛汉臣如此重视,李连杰不由也多看了辛汉臣几眼,对这个声名在外的魔界名相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不过他的眼神中仍然难以掩盖忿忿之色。

  “微薄之见,岂敢当前辈聆听二字。”辛汉臣钦佩于戚成龙的盖世风度,朝着他深鞠一躬,随后捻须微笑道:“当年魔龙横空出世,曾令天下为之震惊,导致各路高手齐聚魔宫共商除龙大计,并于狼居山一役剿灭魔龙,此乃继灭神时代后梵天各界的首度合作。如今光明神复出,天下惶恐,此即梵天面临的第二大浩劫。光明神的势力比之魔龙要强大得多,撇开光明神这位大神不说,只论光明神手下的势力便比当年的魔龙更难对付。梵天在最近的几万年里虽然高手辈出,但若不能团结在一起,只怕这场浩劫将永无平息之日。”

  戚成龙颔首道:“先生所言极是,戚某曾与光明左使独孤阎碰过一面,独孤阎此人的修为高深莫测,并不在戚某之下。”

  辛汉臣肃然点头,道:“当年,光明左使独孤阎,光明右使赵寒水,仙族首领轩辕破,佛族首领阿弥陀佛并称为四大高手,独孤阎的黑魂妖刀和赵寒水的白骨扇都位列十大神器之一,这两大神使的实力实是非同小可。再加上修为只稍逊他们两人一筹的四大光明供奉和四大光明护法,梵天即使集结所有的顶尖高手亦只能与之平分秋色。”

  戚成龙微微点头,随即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辛汉臣问道:“戚某曾从一本奇书上看到有关轩辕破等当年灭神军团的首脑人物为了探明光明神的老巢天幻神殿的下落,与之决一死战而陷入神之幻境一事的记载,不知是否属实?”

  辛汉臣露出回忆的神色,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此事在下也曾听说过,应该是真的。当年参与那次行动的四大高手是仙族首领轩辕破,冥族首满月,妖族首领竹叶青和魔族首领沙厉。”

  话音刚落,就听得旁边传来了李连杰的冷笑声:“听你这么一说,魔族倒象是在灭神时代就已存在了。”

  辛汉臣看了李连杰一眼,微笑道:“不错。”

  李连杰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胡说!魔族的历史不过四万余年,那时又怎么可能出现魔族?”

  戚成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微笑不语。

  辛汉臣看了戚成龙一眼,转头对李连杰笑道:“难道李将军也相信魔族是从天而降的荒诞传说?”

  李连杰被问得窒了一下,本想说一句自然相信,但随即想想那个传说确实有些荒诞,遂瞪了辛汉臣一眼,闷着头不再言语。

  辛汉臣微微一笑,道:“魔族的祖先原本是一些走火入魔的修行者,只因他们的修炼法门和行事作风明显异于常人,所以才被大多数人称之为魔人。这样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形成了魔族。在灭神时代,魔族只是一个很小的群体,生活在现在的魔界西部贫瘠荒凉地区,那时的魔族势力微弱,一直依附于妖族。是以,虽然那时已经有魔族的出现,但魔族的地位一直得不到各族的认可,被仙佛冥妖等族归于妖族之内。这种形势一直持续到四万多年前的冥妖大战。在漫长的岁月中,魔族人繁衍生息,势力渐渐强大,而当时统治魔界大陆的妖族却未能从根本上重视魔族。冥妖大战爆发后,妖族实力大幅度受损,隐忍多年的魔族趁机动乱,其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实力让当时的妖族为之震惊。内乱爆发时,大部分妖族人都不知道有魔族的存在,于是各种传言由此而生。而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魔族是从天而降来灭亡妖族的恶魔。当然,这是妖族为了丑化魔族的恶意流言,但鉴于当时魔族爆发出来的恐怖实力,这样原本破绽百出的流言却在当时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广为流传。”

  李连杰听得目瞪口呆,虽然明知辛汉臣说的是事实,但内心里仍是无法轻易接受。毕竟,有关魔族是从天而降的恶魔这样的传说已经在民间流传了这么多年,早已深入人心。

  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一个浑厚雄壮的声音,只听有人大笑道:“多谢辛先生为我魔族正名!”

  辛汉臣和李连杰闻言同时一惊,立时转头向殿门的方向看去。只是,这两人的神色迥异,辛汉臣的目光中涌起尊敬之色,而李连杰却是瞳孔微缩,虎目中神光炯炯,想是对来人大有敌意。

  倒是戚成龙似乎早知道此人来了,面不改色,依旧恬然微笑。

  却说朱凤独自一人出了魔宫来到了神武门外的大街上,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睹着雪月城一如往昔的繁华热闹,她的心里一阵迷惘。当初她和白贞素一起来到魔宫,原以为能在这里找到马云,可一连数月过去了,她日夜饱尝着离人相思之苦,然而苦苦守侯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今天,她从马云的眼神中找到了令她心酸的冷漠。白贞素走了,走得如同她当初来魔宫时那样坚决。萧夜月也死了,死得那么的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往昔那个小院落里的三人行转眼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仍旧在苦苦的煎熬岁月。她也曾想和白贞素一样走得远远的,重新过上往日的那种与日月共舞,与花草为伴的清淡生活,只是她不曾有白贞素那样的决然,在她心中,始终萦绕着那么动人的一幕,让她从未曾忘却。

  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啊,月亮是那么的大,那么的圆,那么的亮,她和马云偎依着站在窗前,一起眺望着前方那片黑暗,夜风吹过,两个人的衣衫同时飘动,身影在清亮的月光之中……

  那一刻似乎就在眼前!

  那一刻已经深藏于她的呼吸之间!

  一阵迷惘过后,朱凤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那一幕,她的嘴角有温馨的笑容飘起,突然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周围嘈杂的声音再也无法进入她的双耳,在这一刻,她抬头望着前方,那个深深镂刻在幽幽心间的男子,似乎就在眼前。

  只是,她未曾注意到,在她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两个人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后面。

  ※※※

  来者正是韩寒和赤月空。

  戚成龙目注着两人大步走进魔宫,微微一笑,踏前一步,朝着走在前头的韩寒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笑道:“戚某厚颜,不请自来,让韩兄劳神了。”

  韩寒看着戚成龙近在咫尺的手掌微微一怔,但随即又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与它紧紧地握在一起,脸色有几分庄肃,淡然道:“戚兄这是说哪里话,只要戚兄愿来,韩某自当倒履相迎。”说话间,他瞥了戚成龙身旁的李连杰一眼,魔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他惊讶的不仅仅是李连杰的修为比之数月前大有长进,更令他注意的是此时的李连杰是和戚成龙在一起,因为这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戚成龙已经将李连杰看作是他的传人。

  与此同时,李连杰也在注视着韩寒,这个让他在跃马场名誉扫地,功败垂成的奇伟男子,在他的眼神中,起初是愤怒,但最终转化为敬意,只见他朝着韩寒施了一礼,口中道:“李连杰拜见韩前辈。”

  韩寒看了戚成龙一眼,见他眼中有淡淡的笑意,心中更无怀疑,不由转过头去多看了李连杰几眼,淡淡的道:“李将军别来无恙,当真是可喜可贺。”他这话一语双关,因为李连杰一旦成了戚成龙的传人,那他的身份和地位就大有不同了。以戚成龙在仙界,乃至整个梵天的超然地位来看,李连杰必将是仙界继戚成龙和卫龙之后的又一标志性人物。其实他对李连杰也是颇为欣赏,更将之视为仙界万年一出的人才,否则他当日在跃马场也不会手下留情了。戚成龙想必也是察觉到了李连杰的出众之处,所以才将他带在身边好生调教。

  李连杰闻言仅仅是微微一笑,便也不再说话了。他心里有自知之明,知道在戚成龙和韩寒的面前自己还说不上话,至少是现在还无法与他们平起平坐,所以在这个时候最好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保持沉默。

  韩寒将李连杰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有些感慨。如今的仙界虽然大不如往昔,只是靠戚成龙和卫龙这两大高手苦苦支撑着,但魔界又何尝不是一样,现在如日中天的魔界也是仅仅靠自己一人撑着,一旦自己战死又或是归隐后,魔界便再会失去主心骨,被打回原形。到那时,一个统一的魔界只怕又会陷入四分五裂,群雄割据的战乱时代。现在仙界出了李连杰这样一个杰出的年青高手,在戚成龙的亲自调教下,若干年后便可担当起仙界的中兴大任,而魔界的未来又交给谁呢?

  正思忖时,身旁响起了赤月空豪迈的笑声:“早闻戚兄的风采盖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天下第一高手之称当之无愧。”

  戚成龙也早注意到了赤月空,以他的聪眼,自然也猜出了赤月空的身份,淡淡地笑道:“赤兄这话只怕不是出于真心吧?”

  赤月空微微一怔,随即飒然道:“若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倒是被戚兄说中了,但如今一睹戚兄之颜后,又另当别论了。”

  戚成龙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戚某还得尊称一下赤兄为前辈,夺魄剑之名更是名震天下,赤兄谬赞戚某愧不敢当。”

  赤月空目注戚成龙,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道:“不瞒戚兄,赤某一直想领略一下天刀的风采,只是,按照现在这个形势来看,只怕是要饮恨了。”

  戚成龙面带笑容,淡淡地道:“何来饮恨之说,待此间事了,戚某理当奉陪。”

  赤月空虎目神光暴射,声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道:“好一个理当奉陪,赤某现在是越来越期待了。”

  这时,韩寒在旁插嘴道:“戚兄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光明神复出之事?”

  戚成龙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道:“正是。对于前不久发生在凌霄宫的事,韩兄想必也略有听闻吧。戚某此次前来是想和韩兄,赤兄商讨一下对策。”

  韩寒淡淡地道:“数天前的一个晚上,韩某曾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会过光明右使赵寒水。他将我那老弟打成重伤,韩某正想讨回点面子。”

  戚成龙动容道:“马云老弟受伤了?”

  韩寒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如果不是韩某去得及时,只怕老弟性命难保。”

  赤月空看了戚成龙一眼,笑道:“话虽如此,不过那赵寒水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及时赶到的韩兄击成重伤,只怕没有一段日子是恢复不了的。”

  戚成龙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笑道:“韩兄出马,自是非同一般。只是,这次敌势强大,来势汹汹,非一两人能够平息。刚才戚某与辛先生作过一番交谈,还是让我等来听听先生的高见。”

  此言一出,韩寒和赤月空都将目光转向了辛汉臣,神色关注,显是对辛汉臣这个智谋出色的宰相颇为看重。

  辛汉臣原本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当世三大高手的相聚,眼见戚成龙话头一转,对准了自己,也不慌乱,捻须沉吟了片刻,道:“现在的形势是敌暗我明,我们处于被动,眼前最重要的是探明光明神的老巢所在,然后再从长计议。”

  韩寒微一皱眉,道:“先生难道也不知道天幻神殿的下落?”

  辛汉臣摇了摇头,轻叹道:“汉臣从未去过天幻神殿。光明神殿建成前,光明神的其他三座神殿早已名声在外。当时的灭神军团也和现在的我们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神殿的下落,后来,以轩辕破为首的灭神军团的四大高手联袂行动,意图找到神殿的下落,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只可惜陷入了天幻神殿外的神之幻境中。这也是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光明神谈及此事才知道的。”

  韩寒在一旁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后,道:“神之幻境我倒是见过一次,记得那是在老弟渡天劫的时候,韩某被天劫带来的幻象所迷惑,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有四根巨大的圆形石柱,每个石柱上都刻有一个人,现在想来,那四个人很可能就是当年被困在神殿中的灭神军团的四大高手。”

  此言一出,众皆动容。

  赤月空讶道:“竟有此事?”

  韩寒点了点头,面上有疑惑之色,看向辛汉臣道:“韩某一直奇怪,这幻境为何会出现在天劫中?”

  辛汉臣也在皱眉沉思,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世间之所以有天劫的出现,乃是光明神所为。当年,光明神畏惧于灭神军团的强大势力,苦心布下了天劫阵法,意图阻止梵天高手的诞生。只可惜天劫尽管强大,但千百年来成功渡劫的人仍不在少数。而且,当年光明神在谈及灭神军团时,言语之间对轩辕破等灭神军团的领袖颇有惺惺相惜之意,这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韩寒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光明神故意将轩辕破等人被困的信息融于天劫阵法之中?”

  辛汉臣苦笑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到现在任何的猜测都是毫无根据的。光明神道行通天,其行事与我们人类大为迥异,有些事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戚成龙一直在凝神静听,此刻却忽然淡淡地道:“先生可曾见过光明神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韩寒和赤月空都露出了注意的神色,自混沌时代以来,天下人虽然知道有光明神的存在,但却很少有人能见过光明神的庐山真面目,民间流传的许多传说也是建立臆想和猜测之上。

  辛汉臣看了戚成龙一眼,点头道:“见倒是见过,光明神经常以一个中年人的模样出现,身穿白袍,面容英俊。”

  戚成龙闻言点了点头,浓眉微皱,不再说话,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眼见众人都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赤月空摸着额头苦笑道:“难道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戚成龙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看了赤月空一眼,沉吟道:“如果戚某所料不错,天幻神殿应该就在离凌霄城不远的地方。”

  韩寒等人同时一惊,纷纷看向了戚成龙,眼里透出询问之色。

  戚成龙的一双深邃睿目此刻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只听他缓缓地道:“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大概是在半月前,我仙界的七位星君奉仙帝之命前往东方大山古浪山去寻找炼器圣品万年寒铁,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途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数日之后,独孤阎便提着七位星君的人头到了凌霄宫。由此推断,天幻神殿可能距离凌霄城不远,甚至有可能就在古浪山上。”

  赤月空闻言奇道:“古浪山?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山?”

  戚成龙摇了摇头,道:“戚某未曾去过,只是听说那古浪山高千刃,山势陡峭,山顶终年积雪,山腰之上云雾缭绕,即使在大晴天也是如此,曾有人在山脚下无意挖掘出万年寒铁,使得古浪山一时声名大燥,后来屡有修行者进入山中寻宝,未见有人生还。自那以后,那座山便成了大凶之地,周围甚少出现人烟。”

  辛汉臣闻言沉吟道:“如此看来,那座古浪山乃是一个隔世隐蔽之地,天幻神殿居于其中倒也说得过去。”

  韩寒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我们去古浪山一探便知。”

  戚成龙看了韩寒一眼,摇头道:“此事尚须慎重考虑,如果天幻神殿真的在古浪山中,以当年轩辕破等四大灭神军团高手的实力亦难逃被困,我等更要小心行事。”

  辛汉臣也颔首道:“前辈所言甚是,轩辕破的实力在当年高手如云的灭神军团中首屈一指,连他都陷入了神之幻境,我们切不可冒然行动。”

  韩寒的目光缓缓扫过戚成龙和辛汉臣,冷冷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事交给韩某人便是了。”

  戚成龙深深地看了韩寒一眼,淡淡地道:“韩兄的胆略戚某佩服,只是现在还不是孤军深入的时候,望韩兄三思。”

  韩寒迎着戚成龙的目光,语气同样的冷淡,道:“戚兄的好意韩某心领了。”

  戚成龙叹息一声,看着韩寒道:“此事暂且不提,戚某想问韩兄一个问题,还望韩兄如实相告。”

  韩寒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戚兄请问。”

  戚成龙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朱凤现在可是在魔宫之中?”

  韩寒愕然,不明白戚成龙此时为何提到朱凤,不过尽管满腹疑惑,他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

  戚成龙长出了口气,道:“那就好。各位可能还不知道,朱凤便是那光明神唯一的女儿。”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天霹雳,以韩寒和赤月空的修为之深,亦忍不住呆立当场,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辛汉臣都为之色变。

  戚成龙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叹息道:“此事被历代仙帝当作古训隐瞒了十几万年,直到上次独孤阎大闹凌霄宫才被仙帝透露出来。”

  韩寒此时已然明白了朱凤的重要性,有意无意地朝着辛汉臣看了一眼。辛汉臣会意地悄然退出了紫堇殿。

  ※※※

  不知何时,在浑浑噩噩间,朱凤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雪月城,回首望去,雪月城那高大的城墙如猛兽蛰伏,依稀可见。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无形压力让朱凤一阵莫名的紧张。她环目四顾,并没有发现马云的踪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心中的那股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她不由暗暗凝神戒备。

  又往前走了一阵,朱凤心里已经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猛地停下步子,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虽然没看到任何人影,但她还是冷冷地道:“是哪两位朋友,出来吧。”

  说来也奇怪,当她话音未落多久,在原本空无一人的青石小路上,却忽然凭空出现了两条人影,一个是看上去有些猥亵的宽袍老者,一个是模样英俊,却给人一种冷若冰山的年轻男子。

  这两人现身后,脸上带有惊讶之色,相互对视一眼,左边那老者对着那年轻男子奇道:“青木护法,我们刚才有露出过破绽吗?”

  青木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有。”

  原来这两人就是一直跟踪着朱凤的桑羽和青木绿。

  桑羽嘿嘿一笑,转头对着朱凤说道:“不愧是凤公主,道心通明的神通果然非同一般。”

  青木绿不作任何反应地看着朱凤,一双微泛着绿光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张美丽的面孔。

  朱凤也在默默地打量着两人,不知怎的,她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眼前的这两人在哪里见过,但再往深处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反而有种头晕的感觉。

  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嘴里传出:“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桑羽上上下下打量了朱凤一番,老眼中异芒闪动,忽然上前拜倒在地,垂头恭敬地道:“光明神座下光明护法桑羽拜见公主殿下。”

  朱凤脑袋中“嗡”的一声大响,张大了口,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话。

  桑羽跪了一阵,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了身旁的青木绿一眼,见他仍然高高地站在身旁,目光盯着朱凤,不由一气,小声道:“青木老弟,还愣着干什么,见到公主还不下跪?”

  青木绿淡淡地看了桑羽一眼,摇了摇头,道:“她现在还未恢复记忆,根本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份,你这样跪又有何意义?”

  桑羽微微一怔,看了对面的朱凤一眼,见她果然脸泛疑惑,这才悻悻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嘿然道:“我说呢,原来公主她还未苏醒,那你说我们要不要尝试着恢复她的记忆?”

  青木绿不说话了,四周一阵寂静。

  桑羽叹息一声,老脸上浮现出一种自讨没趣的悻悻表情。

  朱凤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听到光明神这三个字,但她很清楚地记得,当自己每次听到这三个字时,都会生出一种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似乎这三个字深藏在她脑海里已有很长的岁月。她还记得当年萧夜月第一次见到她时也叫了她一声凤公主,如今已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我究竟是谁?”朱凤的头又开始痛了,每当她想到这个问题时,这困绕了她不知多少年的“顽疾”便又鬼使神差的出现了。

  桑羽看着朱凤痛苦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忍,转头看着青木绿说道:“这些年公主一定受了不少苦,老夫看得都觉得心疼。”

  青木绿看了桑羽一眼,淡淡地道:“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了。”

  桑羽脸上似有感慨之色,看着朱凤喃喃地道:“如果换作当初,她一定会扑到老夫怀里亲切地唤我一声桑爷爷,哎,她该知道我是最疼她的。”

  青木绿冷冷一笑,道:“你是怕她恢复记忆后会忘了你?”

  桑羽老脸一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老眼一翻,没好气地道:“是又怎么样,你是妒忌老夫跟公主的关系吧?”

  青木绿淡然一笑,不再说话。

  桑羽也不再长吁短叹,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朝着朱凤走近了几步,阴恻恻的老眼里竟然射出几分慈爱之色,只听他放缓了口气,脸上堆满了笑容,“柔声”道:“公主,你可曾还记得你桑爷爷?”

  青木绿闻言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摇了摇头,心想这个一向被人冠之以阴险小人的老头子竟也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朱凤似乎没有听到桑羽的话,此时她正陷入了长久以来一直象梦魇一样困绕着她的怪圈之中,头痛欲裂,浑身冒汗。

  桑羽见状再度发出一声叹息,道:“主神大人对公主也太残忍了。”

  青木绿摇头道:“他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这样,公主又怎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

  桑羽嘿嘿一笑,阴恻恻地道:“看来轩辕破并不如传言中的那么绝情。”

  青木绿刚要说话,忽地双耳一动,神色一凛,脚下微动,便到了朱凤的身旁,朝着桑羽淡淡地道:“有人来了,我们还是先将公主带回神殿再说。”

  桑羽愣了一下,凝神静听片刻,也色变道:“来得这么快?难道他们也知道了公主的身份?”随即又似想到什么,脸色更见惨然,只见他面带惶恐之色,迟疑道:“该不会是韩寒来了吧?”

  青木绿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抓住朱凤的玉臂,正欲腾空飞起时,冷不妨从天际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不大,却震得青木绿和桑羽的耳膜一阵剧痛,可想而知来人修为之高。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巫王剑下,岂容宵小?”

  刚运功从耳膜剧痛中恢复过来的桑羽还未来得及喘息一口气,闻言又如当头一声霹雳,震得他呆立当场。

  巫王烈震——霎时间一个响亮的名字钻入了他的脑海,刺激着他的神经。

  往昔所经历的种种屈辱和嘲讽再度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如九幽的冥火,燃烧在心间,将身体里的魂魄,一丝一毫,狠狠地焚烧。

  岁月如梭,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每当他忆起往事,总能激起他内心深处的刻骨伤痛。他身为冥人,但正是族人对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心丧如灰,最后投奔了光明神的麾下。

  桑羽抬头望着天空,声音也变得有些奇怪的沙哑,低声自语道:“你终于来了。”

  与此同时,青木绿也是心中一惊,听到巫王剑这三个字,任谁都能猜出来人是谁了。只是,他并不如桑羽那么感受深刻,天刀戚成龙他都会过,是以对烈震的到来他也仅仅是略微惊讶而已,片刻后便又回复了冷漠的神色。

  这时,天空中陡然传来一声异响,声若惊雷,震人心魄,同时一阵阴风鼓荡而至,寒入骨髓。青木绿抬眼望去,但见一道白光从远方风驰电掣而来,转眼之间便停在了他们两人的上空,光芒敛去,露出一个干瘦矮小的老者,全身笼罩一席又黑又破的布袍里,只露出一双空洞、毫无生气的眼睛。他的腰上挎着一个涨鼓鼓的黑色长布包,那里面装的正是名动天下的巫王剑。

  烈震的目光一一从青木绿和桑羽两人的面上扫过,又看了看一脸痛苦之色的朱凤,最后停留在了桑羽的脸上。他的目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不仅因为他看出身下这个白袍老者也是个灵鬼巫师,而且巫道似乎还不低,更令他奇怪的是那个白袍老者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无形的愤怒和熊熊的敌意。以巫王的定力,亦忍不住心生疑惑,试想他隐匿冥界这么多年,在外人眼里,巫王烈震早已成了历史,根本不知道他仍然苟活于世,再说他纵横冥界时一向疾恶如仇,虽然有过不少的对头,但最后无一不在他的巫王剑下变成了厉鬼亡魂,如今那白袍老者竟象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倒让他委实不解。

  不过烈震成名多年,胸怀自然宽广,当即只是微一皱眉,对着桑羽说道:“这位巫友似乎对老夫深怀不满?”

  桑羽冷冷地注视着烈震,微一点头,阴声道:“不错。”

  烈震也不见怎么生气,微微一笑,道:“为何?”

  桑羽看了烈震身后的黑色长包一眼,看似有些浑浊的老眼中精芒大闪,旋又隐去,嘿然道:“不为别的,只因为你是巫王烈震。”

  说完这话,桑羽暗暗观察烈震的反应,原以为烈震即使不会勃然大怒,也会为之色变,却不料他这句话只换来烈震的飒然一笑,便听这位当世第一巫道高手轻松写意地道:“烈某巫王这名号虽然享誉多年,但也不可避免地成了众矢之的,阁下如此看重我烈某人,倒是烈震的荣幸了。”

  桑羽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一时僵在了那里,不知如何说话。而一直在旁静静默立的青木绿此时却在心里微微一叹,心想这巫王烈震不愧是梵天七大高手之一,其风度举止非是一般高手所能比拟的。

  桑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难看之极,片刻后,有他愤怒的声音响起:“烈震,闲话少说,听闻你是冥界的第一高手,今日便让桑某来领教一下你的巫王剑。”

  说话间,他缓缓祭出了黑血骨杖,骨杖前端的那个骷髅头显得无比的狰狞。几乎在同时,青木绿忽然感觉到四周阴风陡起,冰寒入骨,不由皱了皱眉,拉着朱凤闪到一边,冷眼看着当今的两大巫道顶尖高手一决高低。他并不打算出手,因为他知道桑羽等待这一战已经多时,即使桑羽当场战死,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替桑羽收尸而已。

  烈震不动声色地瞥了黑血骨杖一眼,心里却着实惊讶了一番。在冥界巫道的历史上,曾经有两个人先后立于巫道之巅。一个便是在灭神时代无敌于巫师界的鬼王桑羽,另一个则是后神时代一统冥界巫道的巫王烈震。虽然桑羽并不为当时的冥族巫师界所容,但他的至高巫术却不得不让当时的冥族巫师们为之叹服。而烈震心里也明白,他的名声之所以远高于鬼王桑羽,那也是因为在大多数的冥人眼中,桑羽是冥族的叛徒,而他烈震却是冥族的英雄。仅此而已,若真要冥界的巫师们说出桑羽和烈震孰强孰弱的话,只怕他们冥思苦想数昼夜也难以得出定论。

  在认出黑血骨杖的那一刹那,烈震就知道了他面对的对手是如何的强大。正如桑羽和烈震无形中的对立一样,黑血骨杖和巫王剑这两大绝世冥器也在冥冥之中注定水火不容。也不管是不是出于天意,这两大分别纵横于不同时代的巫道高手终于还是戏剧般地走向了决斗场。

  烈震心中似有无限感慨,看着桑羽那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他微微一叹,道:“桑兄,真要如此吗?”

  桑羽微微一怔,似是听出了烈震话中的含义,只是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声长笑,笑声中隐隐夹杂着莫大的悲愤:“如果桑某不复生,这一战或许可免,但既然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此战便势在必行。”

  烈震皱了皱眉,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桑兄既是冥人,又何苦执迷不悟呢?”

  桑羽不为所动,反是桀桀怪笑道:“也许你说得对,老夫就是执迷不悟。废话少说,快拿出你的巫王剑,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巫道真正的王者。”

  烈震深深地看了桑羽一眼,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烈某也不作多言了。”说话间,他缓缓地取下身后的那个黑色布包,卸下外面一层布衣,露出一把古色斑斓,上面刻满了奇异花纹的黑剑。

  烈震将黑剑横举于胸前,默默地凝视,神色越发庄重。

  巫王剑刚一面世,仍未出鞘,便有一股沛然的阴森冥力自那剑鞘上散发开来。四周立刻变得鬼气森森,温度也瞬间降下了许多。

  而在同时,桑羽手中的黑血骨杖似是生出了某种神秘的感应,在巫王剑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那骷髅头显得越发的苍白惨厉,隐隐有幽幽的鬼哭声传出。

  桑羽目不转睛地盯着烈震手中的巫王剑,瞳孔渐渐收缩。

  “锵!”地一声,同时一道刺眼的黑光亮起,巫王剑终于出鞘。

  这是一把剑身极宽又极长的宝剑,剑身通体如墨,看上去有些古拙,却丝毫不损宝剑的锋芒。这巫王剑也不知是用什么炼成的,似铁非铁,初看上去似乎十分的沉重,但握在烈震的手中却宛如无物。

  冥器出鞘,四周阴风惨淡,鬼气缭绕,就连那天似乎也黑了下来,从巫王剑的剑身上不时迸射出几点昏黄的鬼火,更让人觉得如入九幽地狱。就连远在数丈开外,一直不动声色的青木绿都感觉到一股冰寒的冥力袭体而来,忍不住也心生寒意。

  桑羽目视着横空出鞘的巫王剑,又看了一下自己手中跃跃欲试的黑血骨杖,眼中有激动的血芒亮起。

  下一刻,只见他双目微闭,口里快速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睁目张口朝着黑血骨杖前端的骷髅头猛然喷了一口血气,顿见大片的黑雾从骷髅头的七窍中涌出,瞬间弥漫了周围两丈的空间。

  青木绿看得皱了皱眉,正感奇怪时,忽闻自那黑雾中传来一阵骨骼爆裂声,同时自黑雾中腾起一点幽光,尽管那光亮如此幽暗,但在一片漆黑中却是特别的醒目。

  那幽光在黑雾中轻轻闪烁,明灭不定,似召唤,似诱惑,似渴望,似讥笑……

  青木绿看得心里一阵发寒,不由担心地看了桑羽一眼,但见风吹了他白色的长袍,他颌下的山羊须也随风飘起,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也还平静。

  烈震也在看着那团黑雾,眉头微微皱起,墨黑的巫王剑安静地握在他手中。他的一身黑衣,在凛冽的阴风中猎猎作响。

  须臾后,那点幽光忽然一分为二,相隔不过两寸,幽幽地闪动,宛若鬼火。与此同时,四周的黑雾渐渐地散去,露出一具白森森的骷髅。那骷髅好生高大,肩骨奇宽,腿骨也极长,比之矮小的桑羽要高出好几个头,那两点幽光正好闪烁在骷髅毫无半点生气的眼眶中。在那骷髅的手骨中握着一把奇大无比的刀,那刀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幽幽的寒光自刀身上散发出来,透着一股深沉的邪气。

  青木绿看着那具骷髅吃了一惊,因为他从未见桑羽施展出这等巫术,但他却看出这具骷髅似乎蕴涵着强大的冥力,不可小视。

  正当他这般想着时,忽然,阴冷的风声中传出一阵令人齿酸的“咯咯”声音,却是那骷髅的头颅竟然开始转动,左右各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了过来,向着烈震的方向望去。

  尽管明知道不可能从骷髅的面上看出什么表情,但青木绿却分明地感觉到自那骷髅黑森森空洞的眼眶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冰冷的嘲讽之色。

  烈震等到桑羽将巫术施完,看到那具骷髅时竟然也忍不住变了一下脸色。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具骷髅能有多大的本事,但在他这个大行家的眼里,这具骷髅却是天下间最无情,最恐怖的杀人机器。

  召唤骷髅对于大多数灵鬼师来说易如反掌,但这一看似简单平常的巫术中却另有一番天地。随着施术人在巫道上的造诣不同,冥力高低,召唤出的骷髅的实力也大有异同。到了桑羽这种境界的巫师,无论施展什么巫法都有着远高于普通巫师的强大威力,这具骷髅便是如此,内里透着一股强大之极的冥力,若从修为上来讲,只怕拥有不亚于太神的实力。

  不过烈震终究是与桑羽齐名的巫道顶尖高手,虽然桑羽召唤出的骷髅的冥力之高让他惊讶,但他并不感到麻烦。只见他也喃喃地念动了几句咒语,便见墨黑的巫王剑上忽然有丝丝白气生出,与周围的阴风黑气形成强烈的对比。这时,桑羽也停止了施咒,默默地看着那团白气,而那具骷髅此时也变得异常的安静,冷冷地注视着巫王剑。

  白气越生越多,渐渐凝聚,逐渐汇聚成人形,从青木绿这个方向看去,赫然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右手持一巨剑,左手持一圆形巨盾,虎目圆睁,目透霸气,显得神威凛凛,有如战神一般。只是,这男子的身体完全由白气形成,而且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在阴风中摇摆不定,看在青木绿眼里分外的恐怖。

  但见青木绿愕然无语,半晌才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自语道:“好一个凶灵!”

  即便是桑羽看到这个凶灵出现也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角,想是感到十分吃惊。

  场中于是出现了十分怪异阴森的一幕,阵阵阴风呼啸声中,一个浑身惨白的高大骷髅与一个同样惨白,而且只有上半身的高大凶灵彼此对峙,怒目而视,相比之下,桑羽和烈震反倒成了配角。

  青木绿看得一阵目瞪口呆,良久发出一声叹息,心里对巫术越发敬畏,因为他知道,在这场中,无论是那具骷髅,还是那个凶灵,都可以追得自己象野兔一样满山跑。

  杀气如在弦之矢,一触即发!

  随着巫王剑的轻轻一指,那凶灵陡然飘到了骷髅的跟前,巨剑横挚在手,与之默默对视。

  骷髅也在凝视着迫近的凶灵,却没有任何动作,似在等待着桑羽的指令。

  桑羽的喉头微微一动,虽没有任何声音发出,那骷髅却似是心领神会,陡然仰天嘶吼一声,剧烈的风声中,夹杂着疾若奔雷的吼声,带着汹涌澎湃的冥力,震得青木绿耳膜一阵生疼。

  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白光晃过,青木绿凝目看去,却见那骷髅忽然一刀朝着凶灵斜斜划出。

  出乎青木绿意料的是,这一刀的速度竟然快得不可思议,即便以他的目力仍然不能完全把握住刀势的轨迹,只见眼前再度白光连闪,本来明明看似一刀,却忽然间生出许多未知的变数,却是那一刀运至中途又接连变换了数条轨迹。

  震骇之余,他忽然若有所思地朝着烈震看去,果然见他喉头也一阵蠕动,场中的凶灵顿时接连飘动,躲过数片刀光,接着左手盾一迎,恰好在脖子前方一尺的地方挡住了骷髅刀的致命一击。

  同时,那凶灵也是好生了得,明明躯体是由无形的白气组成,但偌大的巨剑铁盾在他手中,竟若小儿玩具一般举重若轻。但见他趁着骷髅的长刀被铁盾挡住的那一刻,右手巨剑直捣黄龙,目标正对准了骷髅的胸口部位。这一剑的速度也令人叹为观止,以至于青木绿的目力根本跟不上剑势的速度。

  骷髅低吼一声,隐隐间怒气勃发,只是它似乎十分畏惧凶灵刺来的巨剑,只是飞快地抽身飘退,手中长刀忽一回旋,狠狠地击在凶灵的巨剑之上。

  铛地一声大响,一阵刺眼的白光瞬间亮起,那巨剑和长刀竟然同时反震开去,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极点的混乱冥力,如势不可挡的离弦之箭,汹涌澎湃地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青木绿亦受到波及,尽管他早已经放出了护体神气,但仍然被这股巨大的冥力硬生生地逼退足有三丈之远。

  当他惊骇之余再度朝场中看去时,形势已然大变,只见场中两条白影飞挪腾跃,刀光剑影,此起彼伏,不时传来令人沉闷的金铁交击声,这骷髅和凶灵竟是缠斗得难解难分。

  四周阴风怒号,鬼哭狼嚎,宛如地狱一般。

  而随着缠斗的加剧,桑羽和烈震的冥力也在急剧的消耗,两大高手的脸色俱开始发白,头上白气蒸腾,额上汗珠涔涔而下,有剧烈的喘息声从口中传出。

  过了不久,不知是不是桑羽和烈震这两大巫道高手的冥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渐渐的,场中的形势又开始明朗起来。骷髅和凶灵的动作明显减慢,速度也缓了下来。

  青木绿凝目瞧去,正好看到凶灵手持巨剑,腾空压下,朝着地上的骷髅劈出了当头一剑。

  而此时的骷髅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脚下的步伐不再如原先那么的灵活,青木绿看出它本来是想躲过这一剑的,几经腾挪闪躲,却依然未能脱离剑势的范围,无奈之下,骷髅只得迎刀向空,硬接了凶灵这当头一剑。

  又一记沉闷的交击声传出,这次却伴随了另一记喀嚓的声响。

  只见那凶灵凌空压下,状若天神,手中巨剑狠狠地砸在骷髅的长刀之上,高下立分,骷髅的长刀应声而断,而凶灵的巨剑却得势不饶人,势如破竹地砍入了骷髅的头盖骨中。

  但闻骷髅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空洞的眼眶之中忽然冒出两点红光,狰狞的面孔隐约带着痛苦之色,却越发的狰狞。

  凶灵也是脸色大变,巨剑虽然深深地砍进了骷髅的头颅,却硬是不能再往里深进哪怕一寸,竟是被硬生生地卡在其中。

  就在此时,那骷髅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竟然不顾插在头颅中的巨剑,怒啸一声,奋起余力,手中的长刀狠狠地朝天一刺。

  铛地一声,铁盾惊险无比地挡住了骷髅的临死反击,然而骷髅这一刀似乎威力绝伦,竟然将铁盾硬生生地刺破,继而也刺入了凶灵的躯体。

  那凶灵同样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白气忽地一阵剧烈地颤抖,进而变得混乱,最后渐渐地消散开去。

  与此同时,那具骷髅似乎也耗尽了最后的冥力,从被巨剑砍中的头颅中央裂成两半,瘫软在地,变成了一堆白森森的碎骨。只是,在它临倒下之前,口里还不断地发出阴冷的笑声。

  见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即便是过惯了刀口舔血日子的青木绿也不由感到头皮发麻。

  忽然,他象是想到了什么,如梦惊醒一般地朝着桑羽看了过去。

  只见桑羽面色苍白如纸,形如枯槁,干瘪、满是皱纹的皮肤象是贴在骨面上一般,似乎被风一吹就有脱落的危险。剧烈粗重的喘息声从他的嘴里传出,两眼深陷而空洞,浑身上下有若雨淋,那根看上去依然阴森可怖、不可一世的黑血骨杖被他握在手中,拄在地上,以支撑着快要摊倒的身体。

  青木绿看得大吃一惊,他和桑羽相处多年,早已彼此视为知己,此时再也顾不上什么,一个闪身便到了桑羽的旁边,用手抓住他的胳膊帮他稳住身形。

  桑羽起初是面色一变,待转头看清楚是青木绿后,便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

  青木绿长出了口气,从桑羽的伤势来看,似乎并不很严重,只是有些虚脱,真元消耗巨大所致。想到这,他又好奇地朝着对面的烈震看去,想要看看烈震又是怎样一番情况。

  烈震看上去要比桑羽精神许多,除了面色有些发白和浑身被汗水浸透外便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了。只是,不知何时,巫王剑已经重新归鞘,回到了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布囊中。他此时的神色肃穆,默默地看着桑羽,一言不发。

  胜负似已揭晓,在青木绿的眼中,不无遗憾的以为桑羽败在了烈震的巫王剑下。谁也不曾想到,这两大绝顶巫道高手的比拼,并没有使出什么高深的巫术,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两人仅凭一个极为普通的巫术便分出了高下。

  正当他这般想着时,身旁传来桑羽低低地怪笑声,只听他道:“烈震,现在你总该知道我鬼王桑羽并非浪得虚名了吧。”

  青木绿闻言微惊,听桑羽的口气似乎他并未输给烈震,不由好奇地等待着烈震的答复。

  只见烈震微微一笑,道:“鬼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烈某佩服。”

  桑羽老脸上掠过一丝兴奋,旋又黯淡下去,仰天长叹道:“可惜了,若论胜负,老夫还是败了。”说完,他的目光又重新转向烈震,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冷冷地道:“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桑羽既然败下阵来,就任凭你处置。”

  青木绿闻言大吃一惊,看了看身旁的桑羽,见他形如枯槁的脸上此时已不复往日的桀骜和阴冷,透出几分萧索和惨淡,看上去有些异样的平静。青木绿心中一热,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嘴唇几经开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罢,或许这样也算是一种了结。桑羽一生都活在悲愤与郁郁寡欢之中,在他心中只有仇恨,外人看他是阴险狡诈的无耻之人,殊不知无论换作谁都会被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烧红了眼,烧糊了心。

  奇异的气息,仿佛在这个悄无声息的古道上,轻轻地蔓延着。

  青木绿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烈震,似乎在等待着末日的审判。不知何时,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悄然响起,也不知道是青木绿的,还是桑羽的,又或是烈震的,但此刻场中三人竟似毫无所觉——令人窒息的沉默。

  烈震目光深邃,凝视着桑羽,又或是凝视着前方未知的远处。粗重的喘息声已经渐渐平复下来,面上竟满是凝重之色。

  但见他沉默片刻,忽地开口道:“桑兄,你回来吧。”

  寥寥的数字却仿佛世间最猛烈的狂风,不但使得青木绿为之一怔,更让桑羽惊愕莫名。

  烈震似已思定,看了看桑羽,又道:“只要有我烈震在,冥界便有你的一席之地。”

  依旧是难言的沉默,桑羽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青木绿更是难出一言。

  “轰隆!”

  忽然,一记惊雷平地而起,猛然炸响,天地之威,一时震动天地,仿佛脚下土地,竟也随之颤抖了几下。几乎就在同时,苍穹之上一道闪电撕裂长空,破云而出,降落人间。

  如天之利刃,斩向人间!

  青木绿为之骇然,下一刻他仰望着苍穹,那里有细细的雨丝当空飘落,落在脸上,有淡淡的凉意。他微微皱眉,这天竟如戏剧里的脸谱,说变就变。

  桑羽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似是对刚才那一声雷鸣毫无所觉。

  烈震也不见有任何反应,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桑羽,深邃的瞳孔中却隐约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终于,在风雨之中,桑羽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烈震一眼,老脸上掠过几丝异样的激动,只是,没过多久,便被苦笑所取代。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透过风雨,传了出来:“我,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烈震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皱眉道:“桑兄这是哪里话,苦海无崖,回头是岸。再说现在已经早已时过境迁,当初排挤你的族人早已成了黄土,你的仇恨也应该平息了吧。”

  桑羽的身子震了一下,只见他仰头迎着漫天的雨丝,低低地惨笑道:“是啊,是该平息了,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

  青木绿默默地看着桑羽,心中一颤,他又想起了当日戚成龙对他说的那句话:“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回头吗?”,这句话一直鬼使神差地萦绕在他的心头,但如今他也要如桑羽一般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还能回头吗?”

  那边,烈震已然面现愤怒之色,大声道:“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做冥界的叛徒吗?”

  风雨更狂,雷鸣更急。

  一听到叛徒这两个字,桑羽似乎受了莫大的刺激,忽然冷冷地转过头看着烈震,声音一如那风雨般冰冷:“谁说老夫是叛徒?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象野狗一样被族人追得四处躲藏,过着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日子。虽然我也曾杀过不少族人,但那都是被逼的,如果不是族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我于死地,我何至于要投靠光明神。在族人的眼里,我桑羽究竟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这声音一直在风雨中回荡,久久不散。

  烈震呆住了,隔着风雨看着激动如斯的桑羽,说不出话来。

  青木绿也愣住了,他也如桑羽一样被妖族人视之为叛徒,这么多年来,叛徒这两个字犹如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心头,使得他的呼吸不得有片刻的顺畅。

  桑羽似乎越发的激动,身子微微的颤抖,喘息更加剧烈,抬头面向风雨,忽地凄然长笑道:“可笑,真是可笑,我桑羽只因在巫道上修行上独树一帜,另辟犀径,便横遭猜忌,最后落得个叛徒的罪名。也罢,叛徒就叛徒吧,老夫也不想辩驳什么了。烈震,今日你不杀我,日后必会后悔的。”

  风雨之中,桑羽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模糊,烈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又重新恢复了桀骜和阴冷。他的脸色比之刚才不知要苍白了多少,仿佛听完桑羽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竟比那一场激战还让他感到疲倦。桑羽的惨笑声此时竟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即便隔着数丈的风雨,仍然那般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轰隆!

  又一记焦雷在上空轰然炸响,震得大地一阵抖颤。远处天际,蜿蜒迤俪的闪电时隐时现,如长蛇、如飞龙,不时地照彻长空。

  “锵!”雷声过后,又是一声脆响,一道亮光当空划过,竟比那电光还要亮上几分。

  青木绿和桑羽心中一颤,同时寻声望去,但见那半空之中,漆黑如墨的巫王剑再度出鞘,如山剑影,横亘天际,震人心魄。

  桑羽不见任何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巫王剑,眼角似乎隐约抽搐了一下。

  半空之中,有烈震威严却似乎疲惫的声音传来:“桑羽,既然你执迷不悟,便休怪烈某剑下无情了。”

  这一次,青木绿没有再选择沉默,而是冷冷地朝天大喝道:“慢着!”

  可是,他显然还是慢了一步,如山的剑影业已当空落下,风雨无阻。

  青木绿面色苍白,飞快地瞥了身旁的桑羽一眼,见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目光痴痴地望着当空劈下的巫王剑。青木绿跺了跺脚,一咬牙,正待祭出神器金蛇环挡那巫王剑一下,却不料远处一声长啸鼓风而至,接着自天边出现一道亮丽的金虹,当空划来,疾若闪电,竟赶在巫王剑之前将其挡住。

  只闻“啪”的一声脆响,当空响起一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伴随着一道火花亮起,那道金虹正好击在巫王剑上。

  那金虹也不知道什么法宝,竟然十分厉害,硬生生地将巫王剑反弹了回去,而它自己却深深地陷入地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东边又是一声长啸传来。这次的啸声明显不同于刚才那记啸声,又是从雪月城的方向传来,听在青木绿耳中立刻知道是韩寒赶来了,而且来人似乎还不只一个。

  眼见机不可失,青木绿哪敢有半分迟疑,趁着烈震被神秘高手挡下了那一剑后,他立刻一手拉住桑羽,一手拉住朱凤,趁乱飞进了风雨之中,飞快地消失不见。

  而刚才挡下巫王剑的那个神秘高手也没有现身,似乎也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烈震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手握着被反弹回来的巫王剑,目光不断地巡视着远方,显是在搜索刚才那位神秘高手的踪迹。未果之后,他又扬气高声叫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声音蕴涵着真力远远地传了开去,就连那驰骋于天宇上的雷鸣也被这声音压了下去,只是,良久过后,却没有任何回复。

  烈震叹息一声,从远方收回视线,看了看手中的巫王剑,忽然心中大惊,只见一向光滑无暇的剑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凹陷,凹陷四周分布着密密麻麻,肉眼难辨的裂缝,若非他修为精湛,只怕险些看不出来。他心中骇然,这个凹陷想是与刚才那道神秘的金虹相撞所致,那神秘高手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之高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