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夜空下，原本应该平静的江面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所有的恩怨，因果都似乎集中在了这一刻爆发出来。

　　金土寺千年传承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建造这座护寺大阵的祖师都没想到，有一天金土寺会亲手葬送在自己一手布下的大阵中。

　　时间凝固了，天空中的群星闪动，好像在向着这一棍的威力臣服。

　　金色巨棍大大方方地向下劈来，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

　　可以碾压一切的力量。

　　圆能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情景，心中升起一阵快意，杀害自己徒儿的凶手即将身死道消，他没有注意到，他体内的生机在悄然地消失，强行从结丹提升到化神，这等行为本来就是逆天而行。

　　他还能够站在这里纯粹是因为他心中的一股念，这复仇之念已经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一道光，可以料想，在复仇成功之后，他也会陨落，而且是魂魄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碍这一棍，这已经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忽然，他看到林格笑了起来。

　　那笑容中透露着嘲讽，包含了对他的不屑，那神情分明是胸有成竹，哪里还有半分慌乱狼狈的样子。

　　“去死吧！”

　　圆能顿时就被激怒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敢嘲讽自己，难道是他不怕死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色巨棍落下的瞬间，一阵破空声由远及近。

　　速度快到圆能刚刚听到声音，就感觉有一个东西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将胸膛内方才那颗还在砰砰跳动的心脏直接搅成了碎片！

　　金色巨棍还是落了下去，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偏离了原本的目标，砸在了江水之中，瞬间掀起的滔天巨浪打湿了林格的衣服，但……林格活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只要静静看着这场好戏上演就行了。

　　“什……什么？！咳咳……”

　　圆能身上的气息陡然衰落下来，就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嘭地一下子爆裂开来。

　　他怔怔地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胸口，原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空洞，自然，原本应该在里面的心脏也不翼而飞。

　　这时，一股钻心的疼痛才姗姗来迟，饶是他意志坚强，也忍不住嚎叫了一声，从半空中坠落，像块破布一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圆能的眼睛因为充血，逐渐模糊起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瞪大了双眼，企图从模糊的影像中寻找到什么。

　　他看到了，两道身影就站立在他的不远处，其中一道忽然消失，再紧跟着，他的脖颈一凉，视线飞速旋转起来。

　　小青有些厌恶地甩了甩剑上沾染的鲜血，似乎这鲜血对她来说是极其肮脏的东西，她身后的白素贞直接坐了下来，脸色煞白，方才的那一下已经用尽了她所剩不多的灵力，此时急需打坐调息。

　　至此，大阵破，除了法海外，所有的僧人全部身亡，他们大多不是死在了敌人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反观林格这一方，虽然也是伤亡惨重，就连鳌烈也不幸牺牲，但，终究还是赢了。

　　…………………………………

　　…………………………………

　　半晌，林格踏上了这一片土地，脚下的泥土都被鲜血染红了，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鲜血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亭台楼阁，早已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化为了废墟。

　　中间的空地上，有三个人，小青见了林格，恨不得扑上来，但是一看到林格身上的伤口，就停了下来，害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弄疼他。

　　“都怪你，死秃驴。”

　　她突然一下子跳起来，打在了一个光头上面，居然发出击鼓时才有的声音。

　　白素贞也从打坐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原本以为的热泪盈眶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宛然一笑，她知道，他会来救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仿佛空气都清新了一些。

　　“喂喂喂，我们怎么处置这个大光头？”

　　小青有些不乐意了，硬着头皮抓住了林格的胳膊，似撒娇一般地问道。

　　“先让我问他几个问题。”

　　林格轻轻一笑，挣脱小青的魔爪，在法海面前蹲了下来，打量着导致这一切出现的罪魁祸首。

　　他的模样甚是狼狈，半截眉毛挂在脸上，干巴巴的嘴唇像是枯死的老树皮，一身袈裟早已破烂的不成样子，露出下面满是褶皱的皮肤。

　　只有他的眼神才能让人感觉到他还活着，那眼神中有迷茫，有坚定，有痛苦，有淡漠，几乎所有矛盾的情绪都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法海。”

　　林格开了口，语气像是在招呼老朋友一般。

　　良久，如雕像一般的法海才动了动，脖子异常艰难的向上抬了抬，嘴唇一张一合道：“正是贫僧。”

　　到了这个时候，林格原本以为自己会满腔怒火，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怒火好像都已经发泄完了，留下的只有冷静。

　　因此，林格能够冷静地问他问题，也是那几个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既然当初选择帮助我，为什么又………”

　　他的问题还没问完，法海突然笑了起来，脸上一直紧绷的神色突然放松下来，不仅如此，身体更是一松，瘫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和尚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地痞无赖。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啊。”

　　他用手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是……道！”

　　“你的道？”

　　林格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没想到最后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的道，就是这样？”

　　说着，手一指，不用他多解释，法海也知道他的意思：难道为了他心中的道，这些人就应该牺牲？

　　“我的道没有错，只是万万没想到，你的实力远远超乎我的预料，罢了，快动手吧，成王败寇罢了。”

　　说完，他便闭上了双眼，一副等死的样子。

　　“你错了，你的道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林格一脸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