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冒顿的行为,不管是木鹿金还是伊云,都越来越看不懂了。如果冒顿只是为了树立威信,用不着拿自己的爱马做筹码,毕竟来日方长,威信这种东西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建立起来的。木鹿金担心这背后会不会有些其他的阴谋,因此暗地里对冒顿的关注和戒心更多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基本相安无事,为了照顾当于的情绪和身体,冒顿把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给降了下来,平日里去关心当于的时间也逐渐增多,不过当于的身体却还是一直平平淡淡,郁郁寡欢。
这让伊云非常不满,他离开月氏王城已经足够久了,又在姬云那里折了两次面子,还搭进去了一个维木坦。此刻的伊云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月氏,然后想办法好好地出一口恶气,最好是能利用当于胁迫匈奴帮他把姬云这一群人给抓回来,好让他亲自处置!
因此在冒顿把队伍的速度放慢之后,他恼火的不行,要不是木鹿金拉着,早就冲到冒顿那里去质问了。伊云不能直接去质问冒顿,只能把气都撒在了负责照看和保护他们的匈奴士兵身上,本就盛气凌人的他早就被匈奴士兵所厌恶,如今屡屡被伊云找茬辱骂和责罚,更是个个怒火中烧,恨不得杀了他才解气。
冒顿对此也很清楚,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他要的就是伊云的这个态度,这对他日后的计划很有帮助。
队伍就这么停停走走,用了大半个月才抵达靠近匈奴和月氏边境的一座小部落。得知送亲队伍的到来,部落长老几乎倾尽了全部落的物力和财力来迎接,尤其是一顶用黑雕羽毛制成的毡帽被送给了当于,让公主非常开心。
冒顿看当于难得高兴,便决定在这个部落里多留两天,一来让周边的族人都知道这个部落招待了王族,日后也好得到其他部落的尊敬,二来再往前走就出了匈奴的草原了,他想让当于多在匈奴的土地上待几天。
但这个决定就让伊云有些怒不可遏了,明明在踏进一步就是自家国土,却非得在这边境线上驻足,忍了两天之后,伊云不再顾及木鹿金的阻拦,冲进了冒顿的毡帐。
看到伊云来势汹汹,冒顿也不着急,仿佛早已知道伊云会来一般,轻声问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月氏王子吹倒本王这里来了。”
伊云也不客气,既然双方都是王子,也不用分个尊卑,直接走到冒顿面前,厉声问道:“本王子来,就想问问贵王子是什么意思,这时日耽误已久,何时才能启程?”
“这就不一定了,伊云王子也知道,当于公主近日感染了病痛,身体虚弱得很,不宜长久地赶路,本王打算等她身体恢复了,再继续前进。”冒顿用从秦人那里抢来的绢布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剑身映射出的寒光照亮了整个毡帐。
感受到威胁的伊云顿时软了气势,不过他也不愿意在冒顿面前丢面子,便整了整衣冠,故作强硬地说道:“本王子当然知道体恤公主的身体,不过贵王子也不要忘了,只有和本王子早日成婚,我大月氏才会早日出兵配合匈奴共击秦国!”
冒顿突然一顿,赶紧将手中的剑放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呀,本王倒是忘了这一点了,那事不宜迟,伊云王子赶紧回去准备一下,今日下午我们就出发!”
“啊?哦,好!”说完,伊云便转身出了毡帐。冒顿突然的情绪变化让伊云有些措手不及,原本看见冒顿擦拭佩剑的样子,他觉得对方会完全忽略自己的说法,没想到仅仅一句话的功夫,冒顿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难道匈奴和秦国的战事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了吗?缺少月氏的帮助,匈奴会不会被秦国一举击溃?这样一来,要不要帮助匈奴就要等回去之后从长计议了!
对自己的分析非常得意,伊云立刻赶回自己的毡帐把这件事告诉了木鹿金。
“王子分析得不错,能够让心高气傲的冒顿放下身段,也只能是威胁到匈奴未来的事情!”木鹿金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他很满意伊云的表现,似乎在冒顿的刺激下,自己这个不成材的弟子慢慢发生着可喜的变化。“等回国之后,我们要和大王再好好商议下出兵的事情了!”
果然如冒顿所言,当天下午,送亲队伍就再次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冒顿非常恭敬地请月氏使节的马车走在前面,而身体不佳的当于公主则在婢女的陪伴下走在最后。然而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月氏使节的车驾就出了问题,左边的车辕直接断掉了,伊云和木鹿金等只好骑马上路。
冒顿赶紧上前赔罪,并且把自己的马让给了伊云骑乘,为其余人提供的马也都是上等的好马。这样恭敬的态度让伊云很受用,得意洋洋地原谅了冒顿的过错,骑着马兴致高昂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伊云王子!”身后的冒顿突然大喝一声,伊云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木鹿金等人也都停住马,侧身回头。
一支响箭从冒顿的手中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伊云的肩膀。
伊云眼里满是不解和诧异,木鹿金更是怒发冲冠,正准备大声质问,却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因为紧接着尖锐的哨响声,是飞驰而来的满天箭雨。在冒顿的身后,千余人的送亲士兵纷纷将手中的箭矢倾泻而出,月氏使节们全都被扎成了刺猬,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都逃不脱被射死的命运,几个人被箭矢钉在当场,悄无声息。
这才有匈奴士兵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射死的可是月氏的国师和王子,两国之间的战火不可避免!
冒顿冷哼一声,回过身来,冰冷的双眼几乎能够将所有人冻住:“刚才可有人没放箭?”
队伍中没有人答话,不过这不能代表所有人都放箭了,一千多人的队伍,站在后面的人肯定是注意不到前方的事情的。冒顿提着自己的弓,慢慢地从前往后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以及他们手中的弓箭。
大约走了一百步,冒顿才停下脚步:“你们后面的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没射箭的话我不会怪你们!”听到冒顿的话,这些人才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先前没放箭射杀太子王战马的人下场如何,他们是知道的,这次冒顿的宽宏大量让他们有些意外,却也很庆幸。
“不过前面的,为什么还有近百人没有放箭?”冒顿陡然提高了音量,愤怒的情绪如旋风般从士兵身边刮过,那些没有放箭的人夹住马肚的双腿一软,纷纷倒下马来跪在地上,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恐惧,也纷纷打着响鼻往队伍外慢慢逃跑,却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冒顿从腰间抽出佩剑,走向最近的一个,没有问话,没有停顿,直接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杀!”冷冰冰的命令下达,那百余名没有放箭的士兵被身旁曾经的袍泽执行了处决。
“记住,凡是响箭射中的东西,你们必须跟着射箭!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强调!”冒顿拉过一匹马,翻身上去,调转马头往回奔驰而去,在那里,是当于惊讶而欣喜的眼神。
伊隆巴乌看着冒顿离开的背影,轻轻点头,叫上自己的亲兵,将月氏人和马的尸体归在一处,盖上毁掉的马车,一把火烧掉了。他知道,这大火中烧掉了,不仅仅是月氏人的尸体,还有匈奴和月氏能够缓和关系的希望。不过,还有比这更重要的,那就是冒顿作为一个领袖应该有的决绝和成长,在头曼单于日渐老去和越发害怕争端的时候,无畏而善于谋划的冒顿,将会是匈奴未来的单于,将会是匈奴强大的力量!
冒顿策马来到当于面前,刚才凶狠冰冷的眼神早已换成了温柔的目光,轻轻地用手抬起当于的下巴:“妹妹,走,我们回家!”
当于眼里已经开始涌出泪水,她很少哭,最近这些日子却像是把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尽了,总是拦不住地往下掉。看到哥哥眼里的温柔,她只能点点头,这种时候不需要说其他的话,家人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过了一切,至少,自己不用再嫁给那个不知道所以的月氏王子,不用远离自己的故乡和父母。至于回去之后父王会怎么对大哥,那都是后话了,事已至此,父王总不会杀了大哥来向月氏赔罪,况且那样做也于事无补。
杀伊云并不在冒顿和姬云的计划当中,因此冒顿必须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给姬云,否则他有可能继续西进深入月氏的领土。在送亲队伍返程的当天,伊隆巴乌就带着冒顿的命令往西北去追姬云他们了,根据约定,这个时间战狼卫应该快要抵达祁连山的北麓,他们会在那里修整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