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隆巴乌在祁连山下找到姬云他们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收到冒顿杀了伊云的消息,姬云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按照冒顿的性格,杀掉他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战狼卫立刻跟着伊隆巴乌往回赶,希望能够在送亲队抵达王庭前追上他们。
韩武他们本来是反对姬云要回匈奴王庭的决定的,但姬云一句“用匈奴人对付匈奴人”彻底说服了他们。这次回王庭,冒顿和头曼的矛盾会彻底不可调和,而在他们的计划里,冒顿会借此机会杀了头曼自立,到时候出力甚多的姬云就能如冒顿承诺的那样救下被关押和奴役的秦人,同时还能替先前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能够救下很多秦人也是韩武他们同意这个计划的原因之一,大家都是秦人,也都被匈奴人俘虏过,那种苦日子他们有所体会,能救人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战狼卫有了伊隆巴乌的指引,在草原上的行进速度快了许多,也少走了不少弯路,他们没有什么辎重要运,速度比冒顿的送亲队伍快上不少,终于在王庭外赶上了他们,看到了送亲队和单于卫队的对峙。
头曼接到冒顿的送亲队伍回到王庭的消息时,显得有些惊愕和愤怒,立刻带着单于卫队前去质问,两支队伍在王庭的外围相遇。
“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当于送到月氏吗?怎么又回来了?”看到回来的不只是冒顿和他的士兵,还有本应被嫁到月氏的当于,马背上的头曼越发的怒不可遏,马鞭挥得嗡嗡作响,吓得胯下战马不住地来回踱步,响鼻也打个不停。
“回父王的话,当于小妹不愿意远嫁月氏,故而儿臣将她又带了回来。”冒顿也不下马,就在马背上行礼回答。
“放屁!你简直是在胡闹!”听到冒顿的解释,头曼气得都快吐出血来,用一个当于换来月氏的兵马,既能缓解匈奴独自面对秦国的压力,还能趁机打击月氏的实力,现在被冒顿这么一搅和,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甚至有可能让匈奴陷入同时和秦国月氏两国交战的不利局面。“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匈奴会被你置入险地!”
“父王不用担心,月氏使团全部都被我杀了,月氏不会得到任何消息!”话说着,冒顿的眼里慢慢冒出无边的杀意。
“什么!”如果说之前的话只是让头曼生气,这一句话就彻底让他爆炸了。月氏王子和国师千里迢迢到匈奴求婚,却被匈奴人杀死,这要是传出去匈奴人还怎么在草原上立足?而且只是拒婚的话,头曼还能想办法弥补,哪怕换个人重新把当于送过去都行,现在连月氏的王子和国师都被杀了,还谈什么合作?兵戎相见是不可名避免的了。
“反正草原上是用实力和拳头说话的,它月氏国能翻起什么浪来?”冒顿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父王,我希望您能给我一支军队,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将月氏夷为平地!”
“啪!”随着一声巨响,头曼手里的马鞭重重地甩打在冒顿的脸上,一道伤口顿时浮现,鲜血涌了出来。
冒顿强忍着剧痛,没有管流出来的鲜血,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只是慢慢解下身侧的长弓,然后从箭筒里取出一支响箭,拉满,对着头曼。
“你要干什么!”头曼疯狂地喊叫,他从来没见过冒顿敢在自己的天威下反抗,更从来没见过有人敢拿箭对着自己。
冒顿捏住箭羽的手轻轻一送,响箭伴随着呼啸飞向头曼,击中了他的肩膀。
“逆子!逆子!黑龙要把你生吞活剥!”响箭不是杀人武器,造成的伤害非常微弱,头曼从腰间抽出长剑,想要策马上前刺死这个敢射伤自己的儿子,然而当他的余光瞥到冒顿身后的匈奴士兵时,恐惧却代替了愤怒。
冒顿身后,早就被他威慑和要求过的士兵们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冰冷的箭头在阳光下闪耀着渗人的寒光。头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士兵都拿箭对着自己?
不过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下一秒,数以千计的箭矢灌入了他的身体,把他和他盛气凌人的姿态全都钉死在当场。
放完箭之后,士兵们才反应过来,自己亲手射杀了大单于!一时间慌了神,不少人连忙把手里的弓箭扔到地上,惊恐地看着前方的冒顿,以及对面的单于卫队。单于卫队有两万人之众,虽然陪着头曼出来的不过五千人,要杀光这些不曾见过血光的新兵,也绰绰有余。
不过单于卫队却一片哗然,他们完全来不及反应,头曼单于就被冒顿的人射死!
如今单于没有了,他们犹豫着是不是要冲上去砍翻冒顿为头曼报仇?头曼就算是被冒顿杀死的,冒顿也是合法的单于继承人!而且草原本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头曼的懦弱早就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不满的种子,勇猛的冒顿则是他们崇拜的对象,他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懦弱的人而杀死一个勇猛的人呢?
冒顿跳下马来,走到头曼的尸体旁边,伸手从他头上摘下象征单于之位的高翎毡帽,虽然已经被箭矢射成了蜂窝,虽然占满了头曼的鲜血,它依然代表着匈奴人最高的权威。
“也许,你们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杀掉我的父王,你们亲爱的单于!”冒顿把毡帽拿在手上把玩,声音洪亮,充满了力量。“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已经老了,就像失去了獠牙和利爪的狼,甚至会惧怕温顺的绵羊!我们匈奴人是黑龙的子孙,他这样的懦夫也不配再领导我们!”
天地间除了冒顿的声音再没有其他,或许只有风还在轻轻吹着,让所有人都感到紧张。
“而且,他还试图杀了我,让他那个软弱无能的小儿子做单于!”冒顿终于用袖口擦试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嗜血的狼群怎么能让无能的懦夫领导,所以,我才要杀了他,不仅仅为了我自己,还为了整个匈奴部族!”
“来人!把头曼的尸体拖下去烧了!”冒顿的话里全是冰冷的感觉,他在这一刻真正变成了冷血的单于。“从今天开始,我,挛鞮冒顿,将会是你们的王!”
“撑黎孤涂大单于!挛鞮冒顿大单于!”
不论是谁,此刻都不得不承认冒顿的地位,所有人高举并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呼喊冒顿的名号,响彻天地。
也还是有些忠于头曼的大人十分恼怒,但看见群情所向,也一时不敢发作,况且还有几个大人的儿子也参与了射杀头曼的行动,真要追究起来,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在一片山呼海啸之中,冒顿带着人慢慢走进了王庭。姬云和他的战狼卫则安静地驻足在远处,没有再前进。伊隆巴乌早已离开,并且知会了王庭附近的匈奴军队,没有人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况且现在匈奴人自己的麻烦都还没解决。
而除了姬云,其余人和匈奴人也差不了太多,全都沉浸在震惊当中,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再次回来竟然会看见匈奴的太子手刃自己的父王,匈奴的大单于。
“这匈奴人可真是野蛮,竟然会干出儿子杀老子的事情来!”高仓是一个淳朴的人,在他看来,只要儿子敢不听老子的话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更不要说杀了老子,“他以后会被天打雷轰的!不孝子啊不孝子!”
“天下乌鸦一般黑!”相较起来,廉庆的认识就要高出众人不少,“说什么匈奴人野蛮,中原大地上这样的事情还少了么?自周平王东迁以来,数百年间臣弑君,子弑父的勾当也是数不胜数!”
姬云总觉得廉庆不是一般人,他的知识储备和对世事的认知不像是一个普通士兵应该有的样子,难道他是什么世家大族之后,只是隐姓埋名来这边关体验生活的?
“管他娘的呢,反正现在我们当初的计划已经达成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回去了吧?”韩武拍马走到姬云的身边,询问道。
“不着急。”姬云笑笑,侧脸看向南方,“接下来我们要去为弟兄们复仇了!”
“大哥准备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这段日子跑来跑去的,大家都累得不行,吃些好的,再喝喝酒。”姬云的目光绕过了王庭中的重重毡帐,落到了单于大帐之上,“冒顿那小子,恐怕还得花几天的时间才能把事情平定下来,而这段时间你们只需要养精蓄锐就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众人又望了一眼王庭,纷纷调转马头,往南边的一处小山包扎去。
而回到王庭的冒顿一刻也没有耽误,甚至连脸上的伤都来不及处理,立刻带人把头曼生前最喜爱的阏氏和小儿子抓了起来,并且在大庭广众下亲自斩首示众,彻底宣布了自己单于之位的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