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龙传 第七十八章:次日
作者:人木山的小说      更新:2018-03-19

  次日。

  张苍隐约听见……。

  “铃铃铃……。”

  很单调的铃声,像是历史文献视频中,在两百多年前,家用座机电话大行其道时,座机电话的铃声。

  迷迷糊糊的张苍,可以肯定他家里没有座机这种古董,那这铃声就只会是手机铃声。

  在这个智能手机的时代,设置这种来电铃声的人,几乎就是……。

  之所以没有后续的评价,是还没睁开眼睛,但是思考能力已经具备的张苍,不想认为自己跟不上时代,更不想认为自己的脑子有问题。

  张苍知道,有一种手机,只有一种来电铃声,因为这种手机并不是为了私人的个性而存在,因为这种手机在这个世界的现存数量绝对不会超过百部……。

  这种手机他就有一部,也许还是唯一在私人手中,属于个人使用的一部。张苍现在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一个单以个人权势排名,也许可以排到世界前一千位的,负责条星国军队后勤的高官在三个月前,毫无预兆的突然消失,同时消失的人,还有他的一个儿子……。

  张苍在得知这事的当天,脑子里几乎就一个念头,当初让这对父子忘记一些事的决定,做对了。尽管在当时,他自己都认为,浪费精力只是为了心安,这个决定属于多此一举的行为。

  在两个月前,张苍就已经无法从任何正常渠道,看到这对父子的存在,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这对父子。虽然张苍很清楚,这对父子还活着,只是生活很辛苦。

  监狱,本来就不是可以让正常人正常生活的地方。

  这对父子的遭遇,让张苍因此明白,与这部手机一起转了三个国家才到他手上的,手机功能说明书上对手机的介绍,也许真的没有一点折扣,他可以放心的使用这部手机了。

  放心的原因,是张苍不相信条星国的所有权力高层会一致脑残,会为了一部主要功能只是无法追踪窃听的安全手机,摧毁太空中全部的通信卫星。

  而且,摧毁条星国的所有通信卫星,只是不让张苍占便宜使用这部手机的第一步,还只是进行第一步就必须付出的代价……。

  因为电话铃声而有了意识的张苍,在还没睁开眼睛时,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只是不确定是重感冒还是发烧,又是因为什么而生病。直到他睁开眼睛看清环境……。

  这套房在根据张苍的要求重新装修后,窗户成了摆设,所有的光明都出自室内,来自全天候开着的灯。

  张苍无法从灯光里判断时间,只能大致猜测,他在今天白天,也有可能是昨天喝多了。而房间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是关着的……。

  张苍一手按着昏沉疼痛的脑袋,一手扶着主卧房门吃力的站起后,在看似普通的电子锁上输入密码,开启隐藏的开门验证系统,再次输入密码,刷脸,按上掌纹,接着刷瞳膜……。

  繁复的验证过程结束了,卧室的房间门自动打开,张苍扶着门走进房间,关上门后扶着墙……撑着电脑桌,就像没看见桌上已经安静的特殊手机还有各种用途的手机……。

  愿望,对他来说太亏了。

  张苍晃着脑袋,走过电脑桌后扶着立柜继续向前走,摸着墙绕到床头柜边,取出医药箱……。

  胡乱吃完感冒药与退烧药的张苍,取出腋下温度计一看,张苍骤然眯眼,怕打针的他毫不犹豫的继续翻弄医药箱……好半天确认没错后捅了自己一针,直接上床……。

  次日。

  “38.1,安全了,没变成傻子……。”苏醒后的张苍,忍着臀部的疼痛,第一时间伸手摸了下额头,感觉还好的他起床,捂着臀部一瘸一拐的再次测量体温,吃消炎药,喷麻醉剂……。

  “老顾,你昨天给我电话是什么事。”

  “张先生您好,我想问您下周吃什么菜系,希望没打扰您。”

  “恩,我知道了,你看着安排,现在立刻弄点吃的上来,我两天没吃东西了。另外,我刚退烧而且感冒刚好,情况就这些。”

  “您在家!您……您没事吧,您开门,媛媛就到。”

  “我已经没事了,别大惊小怪……。”张苍放下不等他说完就已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拆下卡换到原先的随身手机里,走出房间,关上门。

  顾家媛在资料上是个性格开朗,挺受同学和朋友喜欢的十九岁女孩。

  据张苍所知,她只在家变破产的那个阶段消沉了一点时间,在他插手顾家的事把他哥哥捞出来,举家搬迁到皇城市,且在张苍的安排下在皇城市开始新生活后,她又恢复了天性……。

  顾家媛能红着脸忍着羞涩,像是对待家人,更像是对待她父母一样,强势的把张苍推回次卧,在老顾送来药粥后,照顾张苍吃喝并且硬是帮他擦身换上次卧的衣服……,而且对这套第一次见的室内环境目不斜视,也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应该是老顾事先对她有过交代。

  她的这种表现是否能让张苍满意,看张苍的反应就知道,他忍着各种不适应无奈配合,让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在他家呆了三个多小时才坚决让她离开就是答案。

  把人送走,开门回到主卧房间的张苍,浑身清爽的他松了一口气,苦笑。

  张苍开始收拾医药箱,想到之前的三十九点八的体温,张苍翻看了下随身手机里的联系人,确定自己在浑浑噩噩中,没有打急救电话也没有联系谁是因为什么后,看了眼巨大的电脑和手机,苦笑。

  “都知道找老顾一家了,怎么就不知道找私人医生,看着吃比小命还重要,对我来说还真够讽刺的。不过,我这吃货属性是怎么回事,生活无忧的小时候好像也没这方面的迹象啊。

  估计也是副作用,没答案的事没必要纠结,记得重点关注下这方面人才就可以。”

  张苍站在镜子面前,一脸苦笑,喃喃自语。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站在立柜前的张苍,缓缓扭头,望向电脑桌上,电脑边的五部手机。

  “温主任,我是张苍,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张教授,您太客气了,您在学校的事就是我的事,您说。”

  “学校的事?”张苍微微眯眼,沉吟两秒后,道:“温主任,我近期可能还是没办法去学校,以后有可能更不稳定,学习时间都没办法保证,成绩就更不用说了,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事情太多,您有好一点的建议吗?”

  “张教授,我会想办法,不过我只是个副主任,迟早压不住,您是否再考虑下,我相信我的领导也会尊重您的意思……。

  “温主任,如果能做到和现在差不多,那就过明路吧。”张苍突然没心情哈哈下去了,直接打断。

  “明路?什么……张教授,对不起,我也想不到多管您闲事的那几个的学生,也不知道是谁家里和上面的领导有关系,我们这个院系在学校里说不上话,院里的领导也顶不住,来我这拍桌子非要我给个如此维护您的说法,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吗?呵呵,只是领导拍下桌子发个火他就把我给卖了,呵呵,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又不欠你什么……。”张苍边听温科的解释一边考虑,在他说完后,也有了决定,改变主意安慰道:“温主任,您千万别这么说,遇见我这样的学生,您的压力有多大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您帮了我多少忙,我心里记着呢。没关系,说了就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想让人知道的初衷,也只是希望有个安静点的环境,在神文的研究成果还没达到我的设定目标时,不受名利影响继续研究……。”

  “……。”

  “原本就是这么决定,现在变成为理解他为他考虑而同意,聊胜于无的好感,意外的收获。”挂断电话后,张苍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换了个电话继续打电话。

  “程斌,我是老张……。”

  “……。”

  珠香岛市,富豪酒店……。

  笔直站着接了个电话的程斌,脸色苍白,缓缓放下握着手机的右手,动作很僵硬,就像一个机器人……像是机器打开了开关,在手臂放下后,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

  次日,午,十五点。

  珠香岛市,界新区,禺上别墅区,126号。

  这座独栋别墅是谁的产业,在珠香岛市,在其它行业不好说,在心理学这个行业,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知道,这是珠香岛市最著名的心理学专家之一,戴瑞坤教授的家……。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戴瑞坤的客厅里,没有一个下人,十多位年纪至少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男女,全靠他的两个儿子陪同四十岁的管家,来回端茶倒水做着佣人的事……。

  “爸。”

  “什么事?”

  “……”

  “我知道了,下去吧。”

  “诸位兄弟姐妹,有个朋友急事找我,一会我得下楼接下他,可能还得失陪会听下是什么事,实在是抱歉。”

  “老哥老姐们,老戴这是怎么回事……。”

  “你阿,就是沉不住气,要这么说才对。老戴啊,什么客人这么有面子得你亲自迎接,介绍我们认识下。”

  “也是巧了,还真得介绍你们认识……。”

  “小戴,你行了啊,巧不巧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哈哈,老廖,你就别调侃他了,他现在也是有孙子的人了,儿子也在呢。委婉,委婉点。我猜下,是不是那个从国内来的,不知道帮谁办事,但是出手很大方的程斌!”

  “谢谢杜姐,您猜对了,就是他,说是有急事找我已经在路上了,半小时后到。”

  “哈哈,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分,以小戴现在的身份给这个数的见面礼不算多,难得的是有心,知道小戴讲究吉利。更难得的是,听说这个程斌初次拜访小戴时,给他带路的下人都是八百八红包,管事的是八千八红包……。”

  “程斌背后的人,行事周全手头又大气……小戴和我们玩花活,很符合他的思维规律,不奇怪。”

  “……。”

  “珠香岛市也就这么大这么多人,又是一个行业的,在座的都是我的前辈,戴哥家的这个聚会,小弟我有幸在座,可不敢怕说错话……。

  我们这行业在东女国内也开展起来了,虽然那些人的两下子,给我提鞋都不配,更别说在座的各位前辈了。但国内那些人的身价,用时髦话来说就是白菜价,做事更是不讲究无所顾忌什么活都接,加上来回不用过关很方便……那些有钱土包子可不知道一分钱一分货,小弟我没有各位前辈的本事,我的日子和十几年前相比,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这程斌是从专程从国内来的,从他想认识我们的事看,他背后那人走的路……我知道各位前辈不喜欢听这话,我就不讨人嫌了。我看着,这就是个细水长流的生意,而且以程斌的行事方式看,他背后那人的顾忌比我还多,肯定不会损了我的名头……。

  戴哥这是拉小弟赚钱呢,我一会肯定会和他一起下去接人……。”

  “小李,你珠香大学心理学教授的职称是怎么回事?你这水平有待长进啊!别唱了,饭都吃不饱了,还管程斌背后的人是做什么的,给钱大方就行。瑞坤,就冲你有钱赚记得叫上兄弟,这个双簧我帮你接一句,算我一个。”

  “……。”

  “小戴,我已经退休三年了,你连我都邀请,这人的手笔太大,老姐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扛不住,我现在记忆力也不行了,除了几十年的老关系,认识谁都是转眼就忘,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杜姐,瑞坤我拉走了……瑞坤,听你在邀请电话里事先透的底,小猎头程斌背后的人有点邪门,那个韩洋是什么人,我已经找国内的学生问过了,就他的那点家底和明面上关系网,这人肯定和韩洋没关系……。程斌背后的人能够说动你让你冲锋陷阵,这人和韩洋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更何况这人要的是一个长期合作的顾问团。

  以这人的身家,怎么会和韩洋夫妻过不去,我昨夜分析了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对这人一无所知只能通过程斌分析这人的情况下,我是怎么也摸不着头脑,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认不认识程斌背后的人。”

  “远哥,我们认识也有二十三年了,我是什么人就不说了,但这事我有必要骗您吗?程斌背后的这个人……啧,这事是我牵头,但我知道的真的就那么多了,这人可能提醒过程斌怎么防备我们,程斌也做过功课,想通过变成刺猬的程斌分析这人,在我摸出一个底后,我就彻底放弃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人惹不起?我们还没上船呢,这警告是不是早了点?”

  “不是,我摸出底是,程斌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他也不知道!麻烦了,好坏各半,坏就不说了,好在这人不会把话说透。不管这人要我们办什么案子,就事论事别想太多,就收钱办事的话,杀人放火出再大的事也扯不到我们头上,就这样吧,我再拖着你,老廖会骂人了。”

  “……”

  “廖哥。”

  “小戴,阿远什么意思。”

  “远哥和我说,我们。”

  “哦。原本我还想着再了解下,考虑下这个顾问能不能做,现在不用想了,阿远这个假仙都准备接活了,我还考虑什么。

  我们这职业如果对钱不对事,和耍嘴皮子的律师差不多是一个性质,说法说不到我们头上,只要过得了心里这个关,这就是个工作。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如果循规蹈矩的看个病,这个德那个心的,家都养不了的话那就是个笑话,这话你还记得吧。”

  “廖哥,您的每句话我都记着呢。”

  “看来这活又是个工作了。唉,我和阿远同岁,今年都是六十八,按他的话来说,就凭我们入了这行后所做过的那些事,能活到这岁数该知足了。沙嘴湾的那套别墅,是我去年刚看上的,这一年我在私下里一直在后悔,不该过早放出七十退休的话,现在就剩两年了。

  在东女国在这个行业,身价最高的一批人差不多都在这了。以我来看,现在已经有半数人会看在钱和我们几个的面子上,会下楼接下那个程斌,卖个面子给他背后的人。

  小戴,你先前卖关子说人来了再说,我来了,别的我也不问你了,你就给我句话,你把场面搞这么大到底能不能收场,你对这人的财力有没有底,你别到了这岁数还闹出笑话。”

  “廖哥,当年若是没有您和几位前辈的引路,就没有今天的我,真不是我想和您卖关子,是我知道的也不多……,廖哥,一亿,一亿东女币!您的药放那个口袋……。

  廖哥,您别激动,我对这人一无所知没关系,我提供给这人的账户上面,已经收到一个亿的基金了。有这一个亿保底,诸位前辈的身价再高,程斌带来的案子就算针对的是皇帝的事,也足够分上一次了。我帮这人牵头组团的事,最多就是没有下次的虎头蛇尾,怎么也不会是笑话,您就放心……。

  您,您先喝水,别急,我知道。唉,怎么在您的印象里,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我一收到这钱,就立刻找人转出去又洗了一遍了,不干净也干净了……,沈哥。”

  “老廖,瑞坤说什么了,看着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

  ……

  次日。

  东女国,十三日,凌晨三点半。

  皇城市,甸亥区,社联公寓,六号楼,八零三室。

  “门没有问题,墙有问题,太薄。”

  “阻止个人行为的话,应该够了。如果不是个人,墙再厚也没有用。”

  “个人行为?恩,不硬来的话,你家确实不好进。”

  张苍与万晓东,在客厅对坐,万晓东身前摆的是白酒,张苍身前摆的是红酒。

  在张苍的印象里,从他开门把万晓东请进门后,类似正经事的对话,近半小时就只有这么一句。

  张苍在开门前问过答案,可以确定万晓东对他,心中没有恶念。但是他猜不出,万晓东为何会在看到他之后,脸色大变,随之一脸愁苦沉默寡言的样,只能简单的陪着客套,等着……。

  “想着都不合适,张先生吧。”互敬三杯后,万晓东看看张苍,终于开口了。

  “都可以。”张苍点头,总觉得问题没这么简单,想想反正都开口了,就干脆直接问道:“晓东,你这样,不只是因为称呼问题吧。”

  “恩,我发现你生病了。”万晓东低头倒酒,道:“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让我妈出院回家吃药,如果是在医院,起码病情不会恶化得太厉害。”

  “关心则乱,是你想太多了。”张苍终于明白,万晓东为何是这个态度对待他了。知道原因后,他淡定的道:“过于关心你妈的病,加上你已经看到真实的我,确定了老张其实只是小张,再加上我的一脸病容,三者相加的刺激,让你失去了起码的思考分析能力,可以理解。”

  “您说,我听。”万晓东抬头,看着张苍道:“还是之前的相处模式比较好一点。”

  “可以。”张苍点头:“如果我对药的效果没有信心,不确定这药能够治愈……至少缓解你妈的病情,最起码也比她继续呆在医院里等……等待治疗更好,我何必说我有药。

  我知道,你刚才肯定想过,如果耽误了治疗以致让你妈早去的话,你该把原本对你有恩的我,看成什么人的问题。你甚至有过怀疑,我是不是想让你妈早点死,好让你早点心无牵挂一心一意的帮我做事。”

  张苍说到这,停顿了下,等待。

  万晓东欲言又止,最终沉默喝酒。

  “感谢你没有否认,感谢信任。”张苍笑道:“我可以直说了,你似乎忘记你妈原本就撑不了多久的事。不管你有没有想到,对我来说,不给你希望,保持现状对我的好处最大,还不用冒险……。”

  张苍说着摇头,又道:“冒险好像说不上,因为我也信任你。现在这情况,不先解决你怀疑药效问题的根源,说这些等你冷静后就能想明白的事,好像是个错误。”

  “问题的根源?”万晓东问了句。

  张苍避而不答,反问道:“我有说过,我是医生吗?”

  “好像……没有!”万晓东有些明白了。

  “如果是你,得了感冒发烧这样的小病,就算手上有价值连城的好药,你舍得用吗?”

  “不舍得……”万晓东愣了下,红着眼站起,恶狠狠的盯着张苍看:“把药给我。”

  “郁闷,原来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说明白,我却想当然的和你说了一堆废话,这毛病,要改!”张苍仿佛没看见万晓东那副,你不给我就杀了你的表情,镇定的道:“晓东,你也有一堆毛病要改,自己想。欲速则不达,这个点,你想怎么回去。还有,飞机比较快。”

  “对不起。”万晓东坐下,看看酒杯,抓起白酒瓶。

  “别,不管你酒量如何,剩下的大半瓶下去会不会喝醉,如果你想早点把药安全的带回去。”张苍看到酒杯是满的,立刻猜出万晓东抓起白酒瓶是想做什么,连忙开口提醒。

  张苍看着万晓东一脸纠结,手上还抓着酒瓶,又道:“晓东,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不是什么人,以我们的关系,没必要这么见外,你说呢。”

  “老板,敬您。”万晓东放下酒瓶,端起酒杯,一仰头,三两白酒就灌进了嘴里。

  “都可以。”张苍点头,态度不变。

  ……

  次日。

  早上十点。

  张苍站在镜子前,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抓着手机,手机在他耳边。

  “万晓东母亲是否已经吃下我特制的山楂丸。”

  镜子里,能看见张苍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的指节突然开始发白。

  万晓东是昨天早上五点半离开,机票都是他帮忙定的,不到九点就起飞的航班,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如果万晓东足够信任他,他母亲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出院,还没吃下他用一颗山楂丸分成两半,重新鞣制的两颗山楂口味的小号神药。

  “正常,别什么事都往‘信任’上面扯,如果万晓东这种人,你都不能尝试信任他的话,问题肯定在出在你身上,可悲的是你。事关他母亲的病,严重点说事关其母的生死,他还在考虑属于人之常情,你别想多了。”

  张苍心中想着别想太多,人却握着手机,久久不语。

  张苍放下电话,从镜子前走开,没在房间停留,向客厅走去。

  张苍不知道,确实是他想多了,如果他没有临时改变主意想着节省精力,按原先的习惯与步骤先问下万母是否已经出院,然后再问万母是否已经吃药的问题,有了万晓东已经办好出院手续并且把母亲带回家的答案,他就可以猜出,万晓东还没让他母亲吃下所谓的神药,也许有其它原因,不至于因此伤心到又想喝酒了。

  如果张苍知道万晓东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事,也许还会想喝酒,却绝对不会是因为伤心。

  ……

  桥泉村,万晓东家。

  农村的房子,一般有个很大的厅堂,可以摆上很多张椅子,可以容纳很多人……万晓东的家,也是如此。

  闻讯赶来的邻居,他们家的构造和万晓东家差不多,都知道万母的卧室就在厅堂旁边,也知道万母今早从麟锦市的医药出院后,一路舟马劳顿的刚到家没多久正在休息,所以围着一言不发的万晓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但是声音都不大。

  万晓东已经放弃解释了,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解释了无数次,次数多到嗓子说哑了,一说话喉咙就痛的程度了。

  “晓东,经济有困难,大家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是你不能因为没钱,就这样把你母亲接回家等死啊。”

  “晓东,小时候你生病的时,你爸妈可没有让你自生自灭……。”

  “东东,我们都知道,你妈没多少时间了,她就剩这么点日子了,你就不能再坚持下,非要做出这种事这样伤她的心?听我的,赶紧把你妈送回医院,她在这段时间里,病糊涂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也许来回了你妈还不知道这事……。”

  “晓东,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你养他们几年了,你这么做还是人吗?”

  “……。”

  “怎么会这样,特么的一句话说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一言不发的万晓东,心中的火气越积越多,可看着周围对他说这些话的人,都是熟悉的,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周边邻居,他只能垂着头,心中怒吼……。

  昨天为母亲办理出院手续时,因为需要主治医生的签字,这个主治医生问他是否要换医院治疗时,他说接母亲出院回家,还不等他说完,这个主治医生就翻脸破口大骂,可他还不能生气。

  不只是因为,万晓东知道这个主治医生对他母亲的病很尽心,也因为彼此认识。这个主治医生的妻子,也是桥泉村人,娘家和他家在同一条巷子,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医生的妻子,在儿时喜欢跟着他身后,也就是邻家的女孩。

  万晓东隐约有点明白,这个主治医生为什么一开口,就为他定性,认定他不为人子,还当场打电话给他妻子,把这事闹大闹得纷纷扬扬,惹出一堆人明里暗里的劝他别这么做,明里暗里的说他不是人,不为人子,不为人……。

  不想出卖张苍说出神药的事,又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改口说什么换医院治疗之类的假话,什么都不能解释的万晓东,只能单一的解释他不是这种人,忍着一肚子气嗓子都说哑了……。最终忍到晚上脾气发作差点动手打人了,主治医生的领导出面协调,这才办好了他母亲的出院手续。

  办好出院手续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顶着一堆负面名头和一肚子的委屈,陪着好像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母亲,在医院里过了一夜,在今天早上才包了辆面包车把母亲接回家。而在家里等着他的,是一堆等在他家门口的老邻居,就是现在围着他喋喋不休的这些人……。

  怒欲发狂的万晓东知道,面前的这些人不能打,别说动手,就是出口恐吓都不应该,因为口出恶言的他们,恶意并不深,这事错的是他。也许,错的也不是他,错在张苍有不可思议的神药……最错的是,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不符合常识的神药。

  万晓东还知道,如果神药有效,他在两个月后,在他母亲病好后就要离开,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陪着母亲了。虽然他走后有钱请保姆代替他照顾母亲,可在他母亲的心里,保姆不如邻居,邻居……不如他。

  退而求其次,他不能得罪这些邻居,这些在品性上也许有更多小算计小瑕疵,但是在本质上比城里人干净得多,不知道好多少的邻居……。

  “咔。”

  嘈杂的声音中,突然冒出一声很清脆的碰撞声,厅堂突然安静。

  “别说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求你们别说了,我真的知道她是我妈……。”跪在地上的万晓东,扯着脖子低声嘶吼出想说的最后一个词:“亲妈。”

  街坊邻居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转身出门……。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知道她是我亲妈!”

  还有邻居没走,无论没走的邻居是谁,谁说话,说什么,万晓东就挪下跪着的方向,面对这个说话的邻居回上这么一句,邻居说一句他就用沙哑的嗓子回一句,这这么一句翻来覆去的说。

  十分钟后,最后一个街坊邻居,满面怒容的骂了万晓东一句,也走了。

  那一下跪的太干脆,膝盖乌青的万晓东忍着痛,走到大门前,关上带着沉睡的母亲回来后,就没办法关上的大门,顶上门栏……。

  后背靠着门的万晓东,如释重负,抬起右手摸了摸腋下,咧着嘴笑。

  万晓东家,厨房。

  万晓东用两个杯子来回倒着开水,不时抿一口测试水温,在水温可入口后,他开始脱衣服。

  脱下衣服的万晓东赤着上身,在他厚实坚硬的胸膛上,缠绕着一圈圈的透明胶带,左腋下,有一块明显的凸起。

  透明胶缠了太多圈太多层,半天才揭下一层的万晓东,拿起菜刀,直接在腋下的鼓起处,割了一刀,挖出一个密封好的塑料瓶,匆匆忙忙的端起眼前的温开水,向他母亲的卧室走去。

  小心推开门的万晓东,看见躺在床上的母亲正在擦眼泪后,全身僵硬。

  暗地里伤心欲绝被儿子这么发现的万母也愣住了,在看到儿子胸前缠绕着一圈圈的胶带后,她的眼睛就红了。

  “东东,是我不对,别生我的气。”万母的眼泪又流出来了,但是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欣慰。

  万晓东僵硬的身体软了,笑了。一肚子的火气和委屈就在万母的一句话里,化成不受控的眼泪流下,烟消云散了。

  “妈,下次有话就说,别这样装糊涂了,不然你伤心了我都不知道。”万晓东走到床前,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抓着药瓶扶着母亲坐起后,小心翼翼的抓着瓶子,扭开瓶盖。

  “东东,委屈你了,都说知子莫若母,我竟然被外人说的话影响,是我不好。”万母接过两颗黑乎乎的药,直接塞进嘴里。

  “这有什么委屈的,小时候我误会你和我爸的次数多了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委屈,真的生过我气了。”万晓东把水杯递给万母。

  “这药软软的,不用水。”万母推开万晓东的水杯,含糊不清的问道:“东东,这药那来的,怎么吃着味道这么像山楂丸。”

  “山楂丸?”万晓东放下水杯,抓起药瓶闻了下,又闻了闻刚才过药的手,疑惑了下语气坚定的说:“妈,顶多就是味道像,但是这药肯定不是山楂丸。”

  “我知道,看到你贴了这么多透明胶,我就知道这药肯定得来不易。”万母说着扯着万晓东的胳膊让他坐在床边,睁大眼睛开始寻找透明胶的头,边找边道:“透明胶粘着东西藏在左腋下,方法是不错,你小时候这样藏烟藏钱,我和你爸知道后,就按你说给我们听的时间,也被你瞒了快半年……”

  “啪!”

  “我都说了几次了,透明胶粘多了对身体不好,怎么现在这么大了还不听话,不帮你撕了,你就在这赶紧给我撕了。”摸了一圈找不到透明胶捏接点,看又看不清的万母拍下万晓东的胳膊,命令道。

  万晓东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他母亲总能立刻找到透明胶的粘结位置,快速帮他撕下透明胶的事,有点心酸,点头应道:“好。”

  “东东,你是我儿子,能让你这样藏起带回来的药有多贵,妈能想象得到。你买这么贵的药钱从那来的,或者你为了这药答应别人什么事,你消失两天才把药带回来,能不能把药退回去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性子我知道,不吃你肯定不会答应。”

  万母盯着万晓东撕透明胶,又道:“这次,我吃也吃了,我就不说别的了,你的性子我知道,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不管这药有没有用,你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我一想到你为了我的病,已经欠下那么多钱那么多人情,下半辈子该怎么过,我就想早点死了算了……呜呜。”

  万母说着忍不住哭了。

  “妈,别哭了,就那点钱那点人情,凭你儿子的本事,还债也就是几年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哭成这样给我添堵吗?”万晓东皱眉,知道安慰对他母亲效果不佳,也不习惯说什么安慰话的他,直接把手伸向腋下的裂口,道:“还有,我保证这药有效,两个月后你就痊愈了,说什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烦不烦啊,哎呦,疼死我了。”

  “你这孩子,你慢点撕啊,该,知道痛了,说了你多少次了,还这么藏东西……。”万母的注意力瞬间被万晓东的呼痛声转移。

  “知道了。”万晓东一脸不耐烦,心中有一丝五味杂陈,并不纯粹的得意。

  “……。”

  ……

  次日。

  早上十一点十六分。

  张苍接到万晓东的电话。

  “老板,这都过去一天时间了,我妈口头上说有效果舒服多了,可是我一听一看一问就知道她说的是假话……这药的效果要多久才能出来,是不是……。”

  “一天?24小时!”记起昨日大致在何时使用精力的张苍,拿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后,骤然眯眼。

  “你别想多了,我可以肯定这药有效,我也没拿错药。这药的生效时间比较长,最快也要等十二个小时,正常情况下,除了少部分的人,多数可以在四十八个小时内可见效果,这点我已经事先告诉你了,所以我才会交代你回去后,尽快让你妈吃药。”

  张苍面无表情,用疑惑的语气又问道:“晓东,你是前天早上回去的,怎么到现在还没看见效果,你是什么时候让你妈吃药的。”

  “我可以肯定,快十一点,但是肯定不到十一点的时候……。”

  听到万晓东说出的时间,张苍就松了口气,表情也随之和缓下来。在大致确定是误会后,也许因为愧疚,他急着问道:“怎么这么迟才吃药,发生什么事了?”

  万晓东原本不想说,在张苍好奇与劝说已经吃了药,急也急不来的说法下,万晓东还是急着在几分钟内就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晓东,我一会转点钱给你,等药生效后,让你妈帮忙隐瞒下身体的恢复状况,等你妈明显感觉身体好了不好,可以出行的时候,你找个借口带着你妈出门四处求医,找个合适的地方找到神医或者神药,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吧。”张苍听完万晓东说的事情后,眯着眼睛说道。

  万晓东好一会才开口道:“老板,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小舅和我妈关系还行,在我妈病愈后,我会劝她……。”

  “晓东,没必要这么做,老人家多数故土难离,弟弟家和自己家完全是两码子事,尤其是长住的情况下。”张苍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万晓东的话,他又不是傻子,他放慢了说话速度,边想边道:“晓东,你听我的,如果你现在还没说出药的出处,和你妈说下,让她帮你保密就可以,别说多余的话更别做多余的事。

  你别忘了,这条线在你身上,你不说谁也不知道神药的出处在谁那,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也不信你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明白了吗?”

  “我妈没问,我也没说,她并不知道药是谁给我的,谢谢您。”

  “说谢好像早了点,不怕这药没效果吗?”

  “不可能,您说过这药有效了。”

  万晓东说这句话的语气过于决绝,好像与他先前说过的某句话对冲,张苍虽然想不起来是那句,但是总感觉不是好事,因此皱眉。

  张苍想不到让他不安的原因出自那里,但他随后想到不是好事的根源,可能在神药无效的基础上。反之,如果神药有效,好像好处很大,能让万晓东更感激他……。

  想法很快,从张苍皱眉到松开眉头,时间还没过去三秒,他笑道:“恩,你放心吧,这药的效果我知道,你等着就行,挂了。”

  张苍结束与万晓东的通话后,立刻拿起拨打免费电话的手机,开机,直接按下重拨键。

  “我想治愈万母的病。”张苍轻车熟路的锁定万母的样子,同时在脑子里带过钟慧卉这个名字,对着白银国的通信公司的电话客服说道。

  因为这个客服的声音听着完全是个男性,张苍一说完就习惯性的立刻挂断了电话。

  “万晓东老妈钟慧卉的维护时间,换算的话只比上个月的维护时间多了整整一小时。以前也是一个月一次维护,所以时间增加肯定不是因为病情恶化,因为一天治疗一次的痊愈日期,和上次一样还是两个月零三天。看来,影响有够快的,幸好她是间接关系人,幸好她只是个普通人,多一小时也只需要三小时,就算近期情况特殊,不换算是六个小时,不过挤一挤,勉强还是可以挤出六小时精力……。”

  “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会有的,这话真有道理。”张苍边说有道理,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