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桑 ▎卷一 ·昂龙之乱 ▎五十八回 三来城下
作者:冈冈冈的小说      更新:2018-02-09

    自勐龙军射入书信后,雕中关变得异常的平静,似乎在这平常的日子中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迥异,直到几日后,就如信中所说的那样,开始陆续出现了无头的兵士尸体,各军各部才开始变得警惕起来,当日射入城中的信中,有一条写道;“两军力战,难免生灵涂炭,天军一路攻略,不曾滥杀百姓,且少保怜惜城内兵士,良禽择木而栖,城破之日,若能携官军兵士首级投诚者,赏银三十两,若杀将官持首级投诚者,赏银百两,且留作天军将官!”

    而就在有落单的哨兵被杀后,整个大营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一般,看谁都觉得看不透他,虽然兵士们还都是一同出练,但一个个都保持了些距离,而休息时,更是要三五个人一起才敢出营门,似乎随时可能发生什么一般,虽然雷贯在夜里又增了三班巡查的兵马,但营中兵士里,着甲而眠的人却越来越多。

    而对于城守雷贯而言,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他头疼的是这个刺客供认的主谋,自从刺客被抓后,他便连续的动了大刑拷打,最先刺客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说,但时日一长,这刺客终究还是扛不住了,招出他是刘员放入城中的勐龙军内应之一,这个回答让雷贯十分头疼,他并非不明事理,但对于刘员的不信任,让他有些相信这个刺客所说的这些,但刺客供认了刘员后,却说不出其他同谋,他说他们是分几次,两两一组进城的,城中不光有刘员作为内应,还有其他人也负责接收城外像他们这样细作入城,但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同伙,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这样的供词,雷贯出于对现实的考虑,只是将信将疑的对刘员多了几分堤防,除了着手调查城中各部将官外,他没有作出任何偏激的决定,或许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勐龙军的构陷,他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安排着布防,但随着事态的演变,城中变得越加的暗流涌动起来,这件事像颗刺一样,让雷贯不得不作出考量,因为刘员当初是芒掌的城守,芒掌与景谷只相距区区三十里,不过几个时辰的脚程,但距报说,猛龙军大举入城,景谷三门被破之时,他便驻扎在景谷的城外守着一门,原本他可以接引城内的郡守撤出,或是固守之后从芒掌调兵平乱,但他却不发一箭的撤了出来,而原景谷的郡守金宏斌也因此落得以身报国的下场,这一役,他的理由虽然完全充分,他是被勐龙军细作骗出了大营,在他回过神来时,景谷已是陷入一片火海,直到后来青军柳谦赶到平乱,他才得以保全,但他在景谷郡守还在力战的这段时间里,对自己的上官毫无援手的作为,让雷贯在接手雕中防务后对他始终不能保持信任,而且雷贯心里也清楚,他这个可算是临阵脱逃的大罪,只不过现在四处乱起,龚埠良又走的匆忙,为了顾全大局,还没来得及处理他而已,若是这些天立不下什么功绩的话,他刘员早晚是一撸到底的结局,这么一想的话,他要通敌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已是到了第十日了,这天正午,饶少保再次出现在山坡,看着城上的全是雷贯的亲兵时,不禁有些欣喜起来,指着城头说道“如今足有八成把握,我们不妨一试!”说着,少保再次招手,依次对着身边的萧康、曹伯寺和张路吩咐道“只需如此,如此。”众将听完都拱手道“少保英明,末将领命!”

    此时,少保望着远处的城头,想着信鸽带给他的传书“雕中空虚,城备军力杂乱,少保定是有了思量,愚下听闻了少保所为,少保心中所想与愚下不谋而合,少保不必再等,迟定生变,当速取!”思量间,饶少保看向了景谷的方向“如果是你呢,如果现在换做你在这,你会怎么做?应当不会像我这样吧......。”少保喃喃着,走下了山坡,朝着身边的徐镇吩咐道“徐镇,你随我来。”

    “是。”徐镇干脆的答道,随即跟了上去......

    入夜后,刘员的府中再次响起了争论,自从刺客落网后,王晁几乎每晚都会来和刘员议事,两人有时甚至要谈到半夜才会停歇,“大人,下官连日来多次向大人进禀了雷贯的事,此时雷贯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大人,我们的人已经被撤下来了一大半了,而且咱们两个营的人马就快准备分驻到城外了,大人!”在刘员帐中,副将王晁正劝说着刘员。

    看着刘员还是心不在焉的,王晁急的大了些声道“大人!您还不想正视如今的状况吗?且不用我说,大人您自然就能看出,这个雷贯,是个自负且阴险的小人,如今他趁着咱们之前被骗出城,落了罪状,向上面禀告邀功,得了个官位,青军的人撤了,他大权在握,时刻惦记着,想吃掉大人您的这两营兵马,如今又出了营地有细作的事,他必定要借此机会,大作文章,咱们如今的情况可说是万分危急了啊!大人。

    刘员听到此处,不由的叹了口气,但还是没发表意见,见今夜刘员有些松动,王晁继续开口道“大人,自上次吃了景谷这事的亏之后,我们已是成了众矢之的,等着秋后问罪的了,而且朝廷早已是对我们不管不问了,大人!我们又何苦飞蛾扑火啊!”

    任他刘员多沉稳,听到了这里,还是沉不住气的开口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但又能如何呢?勐龙军始终是乱臣贼子,做了不臣之人,只怕还未到了下面,便会让人戳脊梁骨啊!”王晁显得有些诧异,刘员向来都会阻止他的,不想今日刘员居然自己开口了,他盯着刘员看了一会,低声的说道“大人,如今天道不仁,大人又何苦如此!到时若已不再是承平的天下,再想谋求出路可就晚了啊!”刘员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刚才的失言,刚想解释,不想这王晁竟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他定定的看着王晁,脸色阴沉的说道“莫不是阁下已经做了勐龙反军的坐上客了?如此劝我是要为何!?”

    王晁连忙拜下“末将不敢!只是如今这局势不妙,大人若不及早打算,只怕到时难以应对”刘员手一挥“够了!休要再言!”

    就在王晁准备再开口时,门外响起了通报声,“大人,艾松将军求见!”刘员不禁疑惑起来,自己的人不是都被调到了城边被隔离开来了吗,自己的统营大将此时怎么会来这?

    “让他进来。”刘员虽然疑惑,但还是将他叫了进来,艾松一进门便急忙禀报到“大人,我们按您吩咐,已在城北大营集结完备,只是末将见你迟迟未出现,兄弟们也有些心神不安,才特来求见,想向您大人一问究竟。”

    “什么!?”刘员和王晁相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我什么时候让你们集合起来了!?这是要陷老夫于不义啊!你给我去马上让他们解散!”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快备马!我亲自去!艾松你快去崖墙,守住隘口道!”

    就在刘员觉察出不对的当口,城南的军营内,也乱做了一团;“你怎么进来的?卫兵呢?”周棹有些愠怒的问着,面对这个突然到访的年轻人,周棹感觉心下隐隐有些不安,那人身形修长,眼色冷凝,腰间悬着两把短戟,此时他正扬着雷贯的令牌,让大营解除武装,而他身后,是雷贯驻守在城西的部众及他任命的副将钱泰宇!

    周棹是隶属刘员的原守军,城中的守军自从青军撤走后,便分开驻守,原守军分别驻守在了城南和城北,由艾松总统,而作为副将的周棹,便被艾松安排到城南大营作统领,而他在昨夜就已经接到直属将官艾松的指示“把兵力集结往城北大营,全副武装,做好开战准备”周棹虽然猜想到了大概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还是照做了,但此时雷贯的人居然出现,想解散这些集合好的兵士,那么结果只会有一个了,他仔细思量了一番后,不禁摸向了腰间佩剑......

    在城北的大营里,刘员刚要解散他们,却听护卫们呼喝起来“什么人!”

    “站住了!”门口守卫的卫兵发出喝声!一阵扭打声之后,阴沉着脸的负戟少年出现在营门外,一边走,一边朝着刘员喝道“欺上罔下!私通外敌,该当何罪!”他一字一顿的骂道。

    “你是什么人!在此胡言乱语!”刘员从未见过这人,此时正准备招呼下属将他拿下。

    “你毋须多问”那人说着,将负在背后的手伸出,左手扬着雷贯的令牌,而右手一抛,抛出了一个人头,刘员定睛一看,这正是自己手下,城南守营将官周棹的首级,“周棹!!”见自己大将被杀,刘员心中已是动了杀机。

    “你的副将周棹私自集结兵马,且拒不服令,已被我正法,你的城南大营我已派人接管,听闻你又集结军马到了这里,我也想来凑个热闹,看看刘大人是什么意思!”

    “给我杀!!”王晁率先拔剑下令道,而随着他的命令,整个大营中原本就剑拔弩张的兵士们被点燃了一般,为求自保,也是纷纷拾起了武器,任凭刘员怎么喊也喊不停了。

    随着这一处混乱的开始,全城似乎被点燃了,瞬时大乱起来,官军们此时相互挥剑相向起来,城内的士兵都乱作一团,在混乱中,人们忽略了那些,穿着各营军服,脸孔陌生的士卒们,他们不时放火,并且胡乱喊叫,并在人们不注意之时,刺杀将官,将原本混乱的局面搅得更为混乱。

    而此时城外随少保夜出的众将都明白了少保的计划,失去了龚埠良和枕宵清等朝廷众军的压阵,军心不稳也是必然的,而连日来饶少保利用城内细作,使出了一番简单拙劣,却十分有效的反间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