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呀!”
几乎同时,周辕也发出一声呐喊,他和徐如林自矮坡上,从背后向车阵发起了冲锋,这一次的冲锋是徐如林和周辕仅有的一次机会,也是这支骑兵最后的一次冲击,他们必须得协助外围的人一同击溃车阵,不然就没机会了,远处已经扬起了沙尘,恐怕是他们的援兵快到了。
“别着急,稳住!”徐如林大声吆喝着指挥着骑兵们作出最后的调整,他们已经没有马了,但队伍还是在奔跑中形成了一个锥形队列。徐如林有信心在这个时候将任何挡在面前的敌人都击溃。
而另一边,当正面的骑兵们都以为已经得手,准备涌入缺口时,等着他们的,却是扑面而来的一片箭雨,只见在其间一个高大的头领挥手喊着什么,护卫们用手里的长盾围成一个四面向上倾斜的巨大盾墙,挡住了缺口,同时,那些手持强弓的射手们透过盾牌间的缝隙,飞快的向着眼前的骑兵们射出一阵阵密集的箭雨,而骑兵们却也立刻表现出了非凡的韧性和勇敢,随着一声呼号,他们纷纷跳下战马,举起手里的枭型盾向着前面发起了又一波的冲击!
“后面的人多向前一步,前面的兄弟就少死一个,给我上前杀!杀!”看着正面的骑兵局势不妙,周辕呼喊着让队伍加快冲锋,只见他拎着一把护手剑,顶着枭型盾冲在了最前面。
而此时,在加宽的马车里,哈立德也正在微笑着,他安详的坐在车上,手里紧握着那把弯刀。
“看来,就只能到这了。”说着,哈立德掀开门帘,朝着外面喊道“都停手吧!停手!”随着他的喊声,身边的几个护卫吹起了号角,听到了号角声,车阵外的护卫们纷纷的退了回来,那个大个子护卫几乎是拽着阿里发的肩膀向后退去。
英兰西的骑兵们见势虽然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但也趁势涌了进来,围住了车阵对峙着,哈立德似乎没看到这些似的,继续在车架中说道“我不知阁下为何而来,但劳烦阁下你退兵,否则,同归于尽。”
徐如林和周辕此时也来到车阵边了,徐如林试探性的慢慢朝着车阵走去,看着撒勒坡的那些人没有再打的意思,就朝着车里放声喊道“若是我定要与你同归于尽呢?”徐如林也是赌博似的喊着看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和他谈判。
“你这样做毫无价值。”车里再次传出一阵声音,但这次,用的是英兰西语,话音落下,说话的哈立德走出马车“而且你也做不到的,年轻人”墨黑的长袍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踏下车阶,看到这里,徐如林心想自己赌对了,这其中果然藏着大鱼,看他的样子定是个皇亲国戚,至少是个当朝高官,徐如林边想边端详起了眼前这人,他看上去眉目过于清秀,在撒勒坡人里,应该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淡淡的两道弯眉,看起来极其温柔。看得出来,他虽然面临着极大的不利局面,但从未担心,他脸色如常,此刻整个人就裹在一袭墨黑的袍子里,双眸明亮如星,在这同样如墨般的瞳仁里充满着深沉的智慧和一种无奈的疲倦,仿佛已经洞悉了世间的一切,在望向徐如林的时候,却又让自己感到深切的温暖和关心,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徐如林看得有些呆了,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上将军龙贡平和青军枕宵清的身影,还有谁呢?略一思索过后,应该还有之前只见过一面的端木嵩吧。
徐如林还在疑惑,但哈立德已经开口了“承平人?还是东藏人?”停了片刻“我想不会是南瀛人的,他们少有你这么高的。”说着笑了笑,露出一口干净的牙齿“你为英兰西的谁效力呢?他给你了多少钱?给你封地了么?或许还都没有吧?这可有些不够慷慨了。”哈立德问着。
“大人真是不见外,但我们还没到可以谈这个的地步吧。”徐如林可以感受到此人的身份绝对不凡,看来奈历此次果然是要搅起乱子了,但一想起刚才远处扬起的烟尘,徐如林又有些着急起来,是不是该和他谈条件了?他的人恐怕即刻就到了,但过早的摊牌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该如何是好?
“可你要这么做,可不算是明智的选择。”说着,哈立德又笑了起来“我看你的样子,估计是我的人快到了吧,年轻人,在我面前,你恐怕是藏不住什么心事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是英兰西,既不是你的故乡也绝非你的国土,为英兰西人陪葬,可不会是你的想法,也不会是今天几乎让我落败的人会有的行为。”哈立德平淡的赞扬了徐如林。
“大人的话,说得真客气,大人猜的不错,远处确实来了一队人马,不过,那些人究竟是属于哪一边的,谁都不知道,谈判会是你想要的结果的,而反倒是我,对大人你,对英兰西,对撒勒坡,我都一无所求。”被揭穿了心事后,反倒让徐如林变得安稳了些。
“我会作出的许诺,今天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我的要求,这不但可以救你的命,还可以让你过得比现在好更多,你确定你的答案吗?这可不是智者的举动,你会让所有今天信任你,为了你作战的士兵们全都没命。”哈立德继续的劝道。
徐如林这一次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考虑了起来,但下一刻,他摘下了他的头盔,搔了搔头发道“在下不才,多谢大人给的条件,只可惜,我们承平人向来没有事二主的习惯,而且......”说到这,徐如林停了片刻,开口道“大人,今天与其说是我有些机会,不妨说是你技高一筹吧,我原本想和你讨个便宜,反倒是让你占了上风,虽然开始是被我占了优势,但你的传令兵逃出去的那刻起,我的时间便开始在倒数了,我拼尽全力想缠住你,甚至不惜以自己为诱饵,但你却连动手的机会都没给我,我这次赌上了全部的骑兵,只是为了拖住你的刺枪手和骑手,给我杀进你的车阵制造机会,但是却被你一眼就看穿了,射了我几轮的箭,占了便宜就退回去了,还在这假意和我谈判,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大人如此高明,在下佩服。”说完,徐如林还把手一拱。
虽然说的是西夷话,但带有承平官话的意思,让哈立德咀嚼了片刻,才明白徐如林话的意思,他不禁哑然失笑,没有回答徐如林后面说的那些,只是继续发问道“这位承平的来客,你还是觉得要拒绝吗?”说话间,他的脸色已是收起了祥和,眼中隐隐的透出了一股杀气“这么看来,你更不应该属于这里了,但现在,你们却是很难离开了。”听到这里,众人不经心头一颤,周辕也显得着急望向了徐如林。
徐如林望了眼众人,无奈的点了点头,示意大家的确如此,此时,仅凭肉眼都可以看到,在不远处的黄沙与峡谷相接的地方,一群撒勒坡骑兵已经出现在那里了,即便徐如林刚才没有谈判,直接杀进去,也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车阵。
徐如林和哈立德作着最后的摊牌了“大人你所说的不错,但若是我即刻发起强攻,你又有几成把握等到援兵?你似乎是位很重要的人物,从你手下对你的效死就可以看出来了,你似乎不值得跟我赌吧。”徐如林说完,眼神死死的盯着哈立德,但哈立德却是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的面容有惊慌的表情存在。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阵,哈立德又是一笑,开口道“你既然停手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说明你觉得你强攻的机会不大了,已经有退兵的打算了,不过是想找机会走罢了。”听到这,徐如林心下一凉,看来自己是讨不到便宜了,正准备给周辕使个眼色,示意他抢先出手,但哈立德却又开口了,他肯定道“但你今天赌对了,我不会想和你冒险的,你的表现很出色,让我很意外,你走吧,我可以保证车阵里的所有步卒不会阻挠你,至于那些......。”
徐如林没等哈立德说完,转身就朝着周辕挥手,率先朝着远处离开,路过周辕身边时,他拍了拍周辕“他们跟上来了吗?”周辕也是一愣,呆了片刻回答道“没有跟上来,而且他说放我们走了。”徐如林疑虑的看了一眼周辕,随即如回过神来一般,立马喊道“那还不抓紧时间跑!”说着又加快了马速,见周辕还没动,连忙回头又喊道“还楞什么!跑啊!”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周辕如梦初醒,连忙跟了上来,而随着他的这一举动,骑兵们也纷纷爬上战马往后撤去,而这一刻,哈立德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一丝惊异出现在他的脸上,但很快又变成了一丝笑意,只剩他的呢喃声还留在那里:“徐如林是吗?有趣的承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