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高兴的看着林菁收拾着洗澡用的东西，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林菁去了大众浴池。两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一片平房前，张兰看着这个老旧的浇筑成的平房，上面还有几个大字“工俱部”，大字下面贴着“大众浴池”几个小一号的字。

　　张兰好奇的问道：“‘工俱部’是干什么的？”

　　林菁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张兰，疑惑的说道：“你是个在纺织厂吃空饷的高干子弟吧，是不是压根儿就没上过班儿？”

　　张兰装作不好意思的继续编瞎话道：“对不起啊，我之前跟你说我是外地乡下的……其实都是我编的，我家里人因为作风问题，出了些事儿，我男人为了跟我撇清关系，跟我离婚了，我确实没来厂里上过班。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是怕你嫌弃我。”

　　林菁大概懂了张兰的意思，没跟她计较什么，解释道：“那不是‘工俱部’，那是‘工人俱乐部’，‘人’和‘乐’俩字儿掉了，你还别说，不知道的还真能看成‘工俱部’。”

　　张兰好奇道：“工人俱乐部怎么改成大众浴池了？”

　　“谁掏钱就归谁呗，听说以前还是歌舞厅呢，别问了，进去吧。”林菁说完，领着张兰进了浴池大门。

　　两人一进门，就听一个守着门口柜台的精瘦男人说道：“呦，这不是我们‘豆腐西施’么？你真会掐点儿，就这会儿人少，你就来了，不会是来看我的吧？”

　　“滚，老娘来洗澡的，给我两张澡票。”林菁说完，从兜里掏了十块钱递了过去。

　　张兰赶忙制止道：“哪能让你掏钱啊，我来吧。”

　　精瘦男人用眼神瞟了瞟张兰，看向林菁道：“呦，这位美女是？”

　　林菁没好气道：“快点儿，瞧你那色样儿，活该你找不到老婆。赶紧的，要不我不买票了啊。”

　　“干嘛呀这是？你来一次不容易，俩人五块，就当我赵赫给美女优惠了。”精瘦男人说道。

　　“谢了啊。”林菁说完，拿起找回的五块钱，拉着张兰进了女澡堂。

　　张兰在新阳待过很多年，以前一直都是住鸿雁饭店，从来没进过公共澡堂，她好奇的看着女澡堂里的陈设：一张张棕色人造革包裹的小床整齐的排列着，床上放着枕头、被子，小床之间还有一个个小茶几，老远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大彩电，电视里正放着地方台中午时段的点拨歌曲。可能是刚过饭点儿的原因，女澡堂里只有张兰和林菁两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林菁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到一个小茶几上，不高兴的说道：“我忘了点儿了，真不该这个时候来，搓澡的大姐吃饭去了，那个好色的赵赫要是来偷看就坏了。”

　　张兰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胸前说道：“啊？你是说门口那个男人？他还偷窥？”

　　林菁小声嘟囔道：“你又不吃亏，你都嫁过人，生过孩子了。”

　　张兰小声问道：“那，那是不是人多了他就不敢偷窥了？”

　　林菁说道：“搓澡的大姐是他妈，有他妈在，吓死他都不敢。”

　　张兰小声哀求道：“那咱们等会儿再洗行么？”

　　“你多大了？”林菁问道。

　　张兰小声道：“四十一。”

　　“啊？你都这么大了？天啊，我才二十一，我一直以为你就比我大个十一二岁呢。你都嫁过人了，怎么还装的跟个黄花闺女似的，差不多得了啊。”林菁正说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张兰本想为自己辩解什么，见来了陌生人，也不好意思说了。就听林菁小声说道：“这就是我说的搓澡大姐，行了，赶紧脱衣服洗去吧，我可没时间跟你泡澡堂子。”

　　张兰学生时代去过公共浴室，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别人面前脱衣服还是感觉有些别扭，她看着林菁麻利的脱了精光，低着头褪下了自己的牛仔裤。

　　林菁拿着洗漱的东西，小跑着进了里间的浴池，兴奋的蹦到了池子里。张兰紧跟着林菁到了池子边，看着林菁舒服的躺在大池子里，轻声道：“这种池子什么人都泡，不卫生的。”

　　林菁解释道：“不卫生？你看这白瓷砖擦的多干净，你要是进过以前厂里的女澡堂，你就不这么说了。以前厂里的老女人们洗澡更不讲究，在池子里抠脚、放屁，那叫一个脏呢。现在人家是给自己干，弄不卫生就没人来洗澡，你放心吧，搓澡大姐勤快着呢，我亲眼见过她洗刷这个池子，一遍遍的洗的可干净了。”

　　张兰还是不愿意下到大池子里去泡澡，一个人走到淋浴前冲了起来。林菁泡了一会儿，对张兰说道：“正好你在，你帮我搓搓吧，我也省了搓澡钱了。”

　　张兰闭着眼冲着头发说道：“你等着啊，我再洗边头就帮你搓背。”

　　林菁从池子里站了起来，走到张兰旁边的淋浴说道：“你身材真好，一点儿也看不出生过孩子，胸比我还挺呢，你怎么保养的？很费钱吧？”

　　张兰还没答话，就感觉一双手摸到了自己胸上，吓的“啊”的一声尖叫。

　　林菁被张兰的一声尖叫吓的退了两步，生气道：“干嘛呢，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张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搓澡的大姐慌张的探头进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林菁急忙解释道：“没事儿，没事儿，她可能是看见老鼠了。”

　　搓澡大姐怒道：“瞎说！我家不可能有老鼠！”

　　张兰赶忙解释道：“阿姨，没事儿了，您忙去吧，刚才我就是滑了一下。”

　　搓澡大姐见这姑娘说话客客气气，也没再说什么，留下句“搓澡喊我”便走了。

　　张兰看人走了，对林菁责怪道：“讨厌，你自己没有啊？摸我干什么？”

　　林菁盯着王楠的身体说道：“我不是好奇么，你说你都四十一了，怎么还跟个姑娘似的？你男人舍得跟你离婚啊？”

　　张兰嗔怪道：“你还说我？你才二十一，怎么没羞没臊的？”

　　林菁委屈道：“都是女人，你还说自己是过来人呢，问问怕什么，又不是说给男人听的。”

　　张兰哄着林菁说道：“你这么漂亮，没有对象么？”

　　林菁答道：“老家有一个，我嫌他不上进，吹了。城里倒是总有坏小子撘顾我，但都是一帮臭流氓，没一个好东西。”

　　张兰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是真心喜欢你？你跟我说说，我是过来人，我帮你分析分析。”

　　林菁害羞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要是知道张兰都没谈过恋爱，肯定能气疯了。

　　张兰见林菁扭扭捏捏不愿说，继续试探道：“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找找，没准我有认识的呢，我给你介绍介绍。”

　　林菁想了想说道：“你知道新华区的公安局长陈凡么？他是我老乡，我就喜欢他那样的，没有官架子，走到哪儿都跟人热情的很，不管是老实本分的普通工人，还是那些流言中的社会大哥，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的。就是让你一看就感觉踏实的那种男人……”

　　张兰没想到林菁也认识大庆，而且还把他当梦中情人似的捧了起来，有些嫉妒的说道：“他啊？他都结婚了不说，长得又不英俊，比你大十几岁呢，看着跟个老头儿似的，你说说你，什么审美眼光啊？怪不得找不到对象。”

　　林菁噘嘴道：“洗你的澡吧，你懂什么？你要是懂感情的事儿，还能离婚了？一看也是经验不足，把自己耽误了。”

　　张兰没好气道：“行行行，我感情失败，我没资格教你，行了吧。”说完之后又不禁心想：自己确实感情失败，到现在也没有过一段真正的爱情，确实不该跟林菁瞎说什么。

　　林菁知道自己话说重了，看着张兰难过的表情，歉意道：“我文化浅，不会说话，你别忘心里去啊。”

　　张兰抓住林菁的胳膊，喝到：“躺那个搓澡的床上去，看我不给你后背搓肿了。”

　　林菁孤独惯了，有人陪她这么笑闹，开心的由着张兰的指挥，趴到了搓澡用的小床上。

　　张兰一边给林菁搓背，一边说道：“你说你脸张的这么漂亮，怎么身上这么粗糙啊？你该买点儿润肤乳，好好保养保养自己了。”

　　林菁嘴对着床面嘟囔道“男光女锉，一辈子好过！我才不费那个钱呢。”

　　张兰问道：“要是等你找到一个你想嫁的男人结了婚，他想让你保养保养呢？”

　　林菁抬头笑道：“他想？那就让他买你说的润肤乳去，买回来亲自给我擦上。”

　　两人像个好朋友似的聊着天，笑闹着洗完了澡。张兰拉着林菁的手出了浴池，正想换衣服走人，就看到女澡堂陆陆续续的来人了。

　　林菁说道：“等落落汗，头发干一些再走吧，你这么大人了，怎么风风火火的。”

　　张兰还没答话，就听搓澡大姐问道：“闺女，你多大了？”

　　林菁见张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帮腔道：“阿姨，您是想给赵赫介绍对象吧？她啊，刚离了婚，不合适的。”

　　搓澡大姐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离婚又能怎么着？我家那混小子要是能找这么知书达理又漂亮的姑娘，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一个刚脱光衣服的女人说道：“老赵家的，你别见个陌生姑娘就给你家小子保媒，人家姑娘要是看不上你小子，以后还来不来洗澡了？”

　　张兰看着这个说话的女人一身纹身，吓的把刚想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林菁见惯了这种纹身的女人，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跟搓澡大姐说道：“你看她年轻，其实她都四十一了，赵赫也就三十五六吧？”

　　搓澡大姐直言道：“女大三，抱金砖。我就瞅这姑娘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老太太，没救了。”纹身女人摇着头嘟囔着洗澡去了。

　　林菁给张兰解围道：“她是我表姐，她离婚是因为有外遇，马上就跟她的外遇结婚了，您就别惦记了。”

　　搓澡大姐听了这话，瞪了张兰一眼，“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张兰小声对林菁道：“你瞎说什么啊！”

　　林菁笑道：“我要不这么说，她能烦死你，你快谢谢我吧。”

　　张兰好奇道：“她怎么不给你拉郎配？”

　　林菁说道：“我？在她眼里，我是个惹祸精，我都配不上他那个烂儿子。”

　　张兰好奇道：“怎么回事儿啊？你给我讲讲。”

　　林菁还没答话，就听一个女人道：“小浪蹄子，以后在我家门口摆摊儿小点儿声，要不是有人护着你，我早给你撵走了。”

　　林菁不愿惹事，拉着换好了衣服的张兰出了大众浴池。张兰看出了这个地方是个是非之地，赶紧跟着林菁走了。

　　两人走在路上，张兰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个女人干嘛骂你啊？”

　　林菁气愤道：“眼红嫉妒呗，看我整天生意不错，就像敲诈我的钱，让我掏什么占地费。”

　　张兰笑着问道：“她说有人护着你，是追求你的人干的吧？”

　　林菁解释道：“这还真不是，路不平就有人踩，经常在我摊上吃早饭的人看不惯她欺负我，帮我说过话。听人说，有个说话的是这里的老混子，人们都怕他。我倒是没什么感觉，那人是个跛子，看着挺老实的，不像坏人。”

　　张兰知道大庆干爹陈有德的故事，听到此处说道：“你说的那人叫胡永刚吧？”

　　林菁说道：“可能是吧，别人都喊他胡老大。反正穿的人五人六的，拿着个香港电影里‘跛豪’的拐棍儿，还有个挺漂亮的老婆给他开车，总想拉我去他们市场摆摊儿。”

　　张兰又好奇的问道：“怎么还有女人纹身的？纹的**上都是，真吓人。”

　　林菁像看个棒槌似的看着张兰道：“你没看过香港电影啊？里面但凡出现日本混社会的女人，不都是这个样儿么？少见多怪。”

　　张兰不屑道：“你连电视都没有，你还有工夫看电影？”

　　林菁说道：“家属区里有录像厅，两块钱看一下午，有时候阴天下雨我就去那里打发时间，看多了就了解了呗。”

　　张兰看着有些阴的天色，玩笑道：“你这嘴真毒，庙里求雨的龙王都没你灵。”

　　林菁看看天说道：“呸、呸、呸。可别下雨，不然明天又不好出摊儿了。”

　　两人说笑着回了单身宿舍，林菁帮着张兰铺好了床铺，午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