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一直以为自己坚强,以为自己是大女人。
其实她的性格也真的很要强,一直以来都很独立,毕竟她也不是一般人,这么多年的训练,长期在中东潜伏,出了那么多次的任务,不知道多少次生死一线……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很坚强,任何事情都没办法让她低头。
可是现在,看到云画,唐末却忽然发现,自己压根儿就不够坚强。
如果她是云画……
如果她是云画,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
唐末用了好久,才把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下。
她看着云画说道:“你这样,值得吗?你让这5年彻底归零,队长倒是不必用一生去背负那沉重黑暗的枷锁,不必一辈子都承受凌迟之苦,那么你呢?你那么爱他,对你来说,余生怎么才能安好?”
唐末狠狠地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
云画缓缓地笑了,“我这就是在为自己考虑啊。是一个人痛苦,还是两个人一起痛苦,这个选择题,很难?”
唐末心口狠狠一震。
她早就知道云画的眼界和见识和她年龄不符,然而每一次都还是会被她震撼到。
确实如此。
如果薄司擎恢复了记忆,一辈子都被痛苦折磨,那么跟他在一起的她就能开心了吗?不,永远不能,她那么爱他,他有多痛苦,她的痛苦只会比他更甚。如此便是两个人都痛苦。
但如果……
如果她放手,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那五年的记忆就那么消失了,是的,她会和自己最爱的人生离,或许会一辈子痛苦遗憾,可至少……至少他能不受影响,他能过正常的生活。这就是一个人的痛苦。
唐末终于明白,云画她比谁看得都透彻。
“好了末末姐,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必多说。”云画淡淡地说道,“你和容璟先接洽一下,还有薄家那边,你们帮我接洽吧,不要把薄司擎当傻子,不要小看他的智商,不要做太多无谓的事,不要引起他的怀疑。把资产转移到他名下,或者是让薄伯伯和叶阿姨想办法,把资产托管……”
“画画,你是个大活人,帝都这个圈子都知道你的身份,那五年不是你说不存在就不存在的。”唐末的声音有些低哑。
云画揉了揉眉心,“这些叶阿姨会处理好的。我跟阿擎公开出现的场合不多,叶阿姨只要对外表态,说阿擎还是单身,说我跟阿擎的事情,是大家误会了,两家只是世交而已……就可以了。”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季家这边,我也会安排好。”云画道,“舅舅和舅妈,还有我妈妈他们,全部都会否认我跟阿擎交往过的。其实真真假假,并没有那么重要,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薄家和季家都表态说我和薄司擎没有真的交往过,其他人谁会去较真?冒着得罪薄家和季家的风险去较真这个问题?何必呢。”
“画画……”唐末听她说话,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云画的声音很淡,“其他跟我和阿擎都比较熟悉的人,比如说明辰、容磊、顾淮一他们,我哥季衍会亲自跟他们交代,一个都不会漏掉。”
唐末看着云画,一边哭一边笑,“画画,我和宋辞不需要什么环球旅行度蜜月,我们决定尽快结婚。画画你那庞大的海外资产本来也不是我打理的,转移不转移跟我也没太大关系。倒是国内这么多的东西,都是我一直在给你打理,换人也不方便,我继续帮你打理吧。至于薄少那边……跟我同样没关系。我跟宋辞只不过是找了一份工作,你是我们的老板,仅此而已。”
云画没有吭声。
唐末连忙又说道:“画画,我这边你不用担心的,你决定的事情,我会遵从。薄少不起疑心他也不会问我,如果真的起了疑心……那所有部署再严密,也都经不起推敲的。”
云画缓缓地点头,“谢谢末末姐,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
“傻瓜,你姐是不想失业!”唐末破涕为笑,只是她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云画也笑了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拿不准要不要跟你说。”唐末道。
云画看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唐末想了一下,低声说道:“顾淮一应该很快就会去找你。”
“又出了什么事情?”云画皱眉,“又有案件发生?”
唐末道,“不是,没案子。是齐子衡。你记得的吧,齐子衡在M国接受那种实验性的治疗,前两天刚醒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醒了?”云画愣了一下,心中也没有一丝涟漪,“他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唐末摇头,“他什么都没说,他只说要见你。”
云画沉默了一会儿,“三天后吧,我去M国一趟。”
唐末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头,“也好,去走走散散心。”
……
真正难的,永远是下决心的那一刻。
而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云画竟然有些轻松。
将和他的五年,一点一点从自己的灵魂和生命之中剥离,肯定会很痛,而且会是长期持久的痛……
可,她心甘情愿。
能拥有跟他的这五年,就已经是奢望,更像是一场华丽完美到不真实的梦。
如今梦醒。
梦醒之后没有回到那不堪的前世,就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更何况最好最好的一点难道不是,他还活着吗?
如此,便已足够。
……
季家书房。
季长风、葛旋、季衍,还有季长卿和谈郑越、谈少宁,两边家人都在。
季长风看着云画,“画画,你决定了?”
“嗯。”
“画画!”季长卿的表情很是难看,眼中更是止不住的心疼,“画画,你……”
“妈,我没事。”云画微微一笑,“怎么,您还怕我以后嫁不出去啊。”
谈郑越的脸色比季长卿还要难看,“薄家欺人太甚!”
“跟薄家无关的。”云画道,“没有任何人逼迫我,这是我自己独立作出的决定。这也是……最好的决定。对他好,对我也好。”
谈郑越的脸色很黑,心疼得要命,偏偏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好啦,为什么都这幅表情?”云画轻笑,“大哥,明辰哥还有容磊哥那边你帮我给他们交代一下;舅妈,帝都世家圈子里您影响力最大,麻烦您也帮我说几句话,别的也不用多说,就只说……就说两家只是世交关系比较近,并没有要联姻的意思,是大家误会了即可……麻烦您了。”
季衍没吭声。
葛旋叹了口气,点头,“好,我会的。”
“舅舅,外公还在南边,我过两天想去国外散散心,外公那边您帮我说好不好。”云画声音娇软,笑眯眯地撒娇。
顾长风叹气,“你外公要是知道你这么委屈自己,他……哎。不过目前来说,这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了。你能想开最好。”
“所以我才不敢去见外公,要拜托您。”云画笑着说,“其实真的不用悲观啦,我又漂亮又有才华,追我的男生排成长龙呢,总能再挑到合适的呀。就算真的挑不到,家里难道还缺我一口饭吃吗!”
她说的越洒脱,季长卿心里就越难受。
“妈,梅姐那边,您帮我说吧,我有些累,一遍遍地说,好累好累。”云画挽住季长卿的胳膊。
季长卿不说话。
云画又看向谈郑越,“爸,谈霄哥那边,您记得交代好呀,他跟薄司擎认识,以后没遇上也就罢了,真遇上了千万别说漏嘴。”
谈郑越原本黑着脸,恨不得把薄司擎那小子千刀万剐。
可是某个鬼精的丫头用一个“爸”字,就让他彻底晕头转向,脑子里想什么都忘了。
季长卿也吃惊地看着云画,她一直都没有逼过云画改口,没有必要的事情,可云画竟然主动改口了……
“妈,您干嘛这么看我,我想有个爸爸还不行吗?”云画笑,“还是您觉得这个爸爸不好,再换一个。”
“不可能!”谈郑越立刻说道。
季长卿瞪了云画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淘气。”
“那不然呢。”云画故作叹息状,“其实不就是跟男朋友分手了失恋了……你们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好不好,现在的失恋,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恋爱,哥,你说对不对?”
云画又回头看向谈少宁。
谈少宁绷着脸。
云画嘿嘿一笑,“哥,我出国玩一段时间,再回来上学,你记得跟咱们班同学科普一下,你妹妹单身,欢迎来追。之前你妹夫是薄司擎的时候,你打不过,以后我一定挑个能让你展现大舅子神威的妹夫,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哇,没想到最舍不得薄司擎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云画夸张地故作惊讶。
谈少宁真是被她气笑了,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笑闹了一下,气氛总算轻松下来。
云画又看着众人,说道:“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让最爱我的亲人们担心了,以后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说着,她就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