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 第四百四十一章 久别重逢(三)
作者:响木的小说      更新:2019-05-21

  古城的街道并不宽。马车转过一座座青砖黑瓦的院落,折向了一条深邃的长巷。长巷的两侧,是带着小庑殿顶灰红色的高墙。进了这长巷,市面熙熙攘攘的嘈杂仿佛被一张细全部过滤掉,耳边一瞬间变得无清净,只剩下铁蹄敲击金砖的清脆声。

  随着轿箱的震动和摇晃,一个个警卫士兵手持短矛的笔直身影从车窗外匆匆掠过。罗雨虹知道,朱平槿住的地方到了。她整整衣服,又从小红手拿过一面菱花玻璃镜,对着镜子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妆容。还好,是眼睑的描线有点花。她搁下镜子,看着小红小心地将昂贵的玻璃镜收进妆盒,这才整整心神,手伸向车门锁。

  马车终于停稳。可在车门将被推开的那一刹那,那车门自己打开了。

  一只手伸了进来,将她的手牢牢牵住;另一支手也跟着伸了进来,揽住了她的腰,把她的身体整个地搂住,抱离了车厢。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一张她昼思夜想的面容遮挡了她全部的视线。

  “老婆,我想你!假如爱有天意,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朱平槿用胳膊肘抵住车门,将剩下的女孩关进车厢,然后用最华丽的语言向怀的老婆表达他最真挚的情感。

  “你这骗子!还有呢?”罗雨虹的头紧紧压在朱平槿的胸前,锋利的金钗刺破蟠龙织金袍,扎进他的肉里。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全是老套!再来点有创意的!”罗雨虹把头使劲朝朱平槿的胸前拱了拱,让金钗更深地扎进朱平槿的胸膛。

  “你是乌鸦在天飞,我是黄狗在地追!”

  “太土了!”

  “你是光,你是电,你是我唯一的挚爱!”

  “扑哧!”小红的笑颜在车窗边沿一闪而过。

  “有人在偷听!”罗雨虹闭着眼睛道。

  “还有一万多人在参观!”朱平槿回答。

  “是吗?”罗雨虹推开老公,转头搜索谁这么大胆。

  “别回头!”朱平槿按住老婆的脸颊,强迫她看着自己,“回头是心虚,心虚便是做贼!”

  “那我们站在这里秀恩爱?”

  “走吧,到屋里去!”

  “到屋里去干嘛?继续?”

  “想啥呢?大臣们等着参见!别忘了,我们在大明,你我皆是公众人物!”

  “扫兴!”罗雨虹嘟哝着嘴被朱平槿牵着走。这一刻,她看见了朱平槿满脸的胡须和憔悴的眼神。

  “三月不见,你瘦多了!”罗雨虹心痛地说。

  “天天打仗,每日每刻都在死人!压力太大了,还好后面有个你!”朱平槿轻轻长叹。

  “想不到你这么会打仗!老百姓都把你神化了!”罗雨虹把身体依在老公肩,把老公的手拉来缠住自己的腰,享受着他难得的温存。

  “神化?打仗哪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容易!这次对土暴子,我是险求胜,死求活!渠县失守的教训,是对土暴子的战场嗅觉和反应能力做了严重低估!广安大胜之后,我和整个参谋班子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结果王朝阳一反,我搞了个逐次增兵。先调去一个混编营,以为对付王朝阳足够了。后来发现土暴子趁火打劫,土门场全军覆灭,新政坝已经受到威胁,这才发现前面不对劲。可当时还有些心存侥幸,直到巴州和几个地方同时被围,我才下决心从罗渡镇调兵。可这个决心下得太晚了!谭思贵二十九日才行动,直到今天还没有赶到战场!教训深刻呀!”

  “不管怎样,赢了好!”罗雨虹跨过门槛,安慰老公道。这些战场的事情,朱平槿并没有在信里告诉她。他是一个藏事很深的的男人,有担子总是自己挑起来。

  “赢得太险了!”

  朱平槿终于可以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一抒胸臆,感觉到无的舒畅。

  “前几天战局最紧张的时候,我的兵力已经用到了极限。王大牛的部队改编叛军不能动,陶永祚的那点兵守住苍溪要点不能动,川北剩余官军守住广元、旺苍一线不能动,警卫连一个连、两个排和贺家的庄丁守住这阆城不能动,蓬州、渠县、岳池、广安甚至重庆、忠州、夔州、达州一带的部队都不能动!冯如豹的混编营增援了新政坝、仪陇县和铜城寨,也不能动。

  还好,天无绝人之处。刘镇藩部堪堪赶到!绝处逢生啊!我只能将刘镇藩部和王省吾新编营拉去增援渔溪场!

  除此以外,我一兵一卒的预备队都没有了!南部县甚至是一座空城,全靠新政坝掩护!

  张奏凯的渔溪场、贾登联的铜城寨、王祥的巴州和许守财的新政坝四个地点,只要其有一个点失守,都会造成连锁反应,导致川北战场的总崩溃!

  还有王朝阳的受抚,若是晚半天,后果都难以设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仗打得不顺手,每天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样子摆架子,心里自然难受!难怪你瘦了!”

  “晚失眠,睡不着觉。”

  “我来了,你晚不会失眠的。”罗雨虹很有信心地说。

  前面是光线昏暗的房门。在进门前,她用不经意的目光瞟了一眼朱平槿的下面,然后赏给他一个媚眼道:“好得真快!”

  ……

  廖大亨、刘之勃等官员已经齐聚院门外,等待集体入觐。朱平槿却没有摆出惯常的礼贤下士的做派,传令张维关了院门和房门,先与老婆说几句私房话。

  “你自己要来阆还是有人让你来?”朱平槿拉住老婆,小声问道。

  罗雨虹没有回答朱平槿。她只是睁着大大的会放光的眼睛,盯着朱平槿的脸,“你要在重庆动手了?你往重庆增兵,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重庆有多么重要,不用我提醒你。在广安解决了邪教分子我想去一趟,结果王朝阳反了,了船又只好下船。想等解决了土暴子后再去,可现在流民入川,火烧眉毛,已经来不急了,只好提前行动。”

  “要死很多人吗?”

  “这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他们。如果他们不抵抗,会少死很多。不过有几个人是必死的。这也没法。乱世里,人的命运谁能自己掌握?”

  “你的逻辑很霸道。你有些变了。”

  “不变不行啊。”朱平槿在老婆面前长叹一声,“门外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要生存,必须适应环境。”

  罗雨虹为自己的老公打气。她自信地笑道:“他们在我俩面前,是一群古人!”

  “古人并不我们蠢!”朱平槿摇摇头,“他们只是见识太少。较准确地形容,他们在我俩面前,是一群智商很高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那我们用城里人的办法玩死他们!”

  “你想怎么城会玩?”朱平槿问老婆。

  “怎么玩不做要,关键是要摆出一副我们很喜欢玩的架势,吸引他们钩。你既然要搞军令政令统一,那首先要从经济利益统一。政治的玩法我不懂,但经济的玩法很多。”

  朱平槿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打一拉,武之道。刚刚在松茂的武身试了试利益驱动模式,效果很好。

  不过时间太紧张了,所以我要迅速动手,一手硬,一手软!通过用硬的一手摧毁旧的经济格局,重建新的经济利益体系,彻底完成军令政令统一。如果软的这一手不行,辅之以硬的一手。只要完成了军令政令各方面的统一,那可一口吞下一两百万的流民,不会噎着呛着!熬到今年秋收,那谁来我们都不怕了。从此整个天下我们可以横着走,而且还带风!”

  朱平槿的俏皮话没能让他的老婆笑起来。

  罗雨虹用凝重的声音提醒朱平槿:“只是死的人太多,我特别担心……”

  “这本质是一场革命,死人是不可避免的!新的经济利益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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