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仝同学上了二楼后,精挑细选了几本习题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什么的,加起来得有几斤重。
他十分痛苦地用手捂住脸,只留下两只眼睛透过指缝间瞄了瞄各本书的书价,然后歪着头掰着手指算了算,按零售价来说一共是168块8元,如果用图书卡打八折的话就是135块04元,估计那四分钱书店也不要。如果斤斤计较的话,李仝同学可能就不买了。为什么?这书店的经商之道肯定有问题嘛。
当今的华夏,书价高得离谱,让人们满足了物质需求的同时却远远不能满足精神需求何况,国家还有大半部分的人民都满足不了物质需求!政府一边让青少年重视文化学习,一边又将书本的利润放这么高,怎么理解都像是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网上有一句笑话,问的是什么比八年抗战更艰苦,然后回答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引起了广大网民的深思。有网友回复说义务教育说的比唱的好听,上学怎么不要钱啦,国家政府怎么资助啦,提高国民素质怎么要从娃娃抓起啦可学生只想弱弱地问一句:怎么每年都他妈的要交这么多的“书本费”?
哦!老师们说,教材是由国家免费提供的,而课外的相关习题是由你自己选择的,而这些都是“书本费”,国家是不强迫你们订购的。可是中考高考的时候能抱着国家发的教材就能考上理想的高中大学了吗?
还有一个让网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有了义务教育还存在“希望工程”?有网友回复说,这是国家跟我们开的个玩笑。
李仝本来还想买《毛泽东诗词鉴赏》的,可看到书价如此昂贵就放弃了。他一直崇拜毛老,认为诗词是毛老思想的一个提炼,一部分精华。
李仝掏了掏自己近乎干瘪的口袋,痛心疾首地从中取出两张“毛爷爷”,揣着书快步走到收银台。
因为是周三,所以新华书店里没有多少人。稀稀疏疏的,基本上都是些有志青年窝在角落里静静地摄取着书中的智慧结晶和人生哲理还有些纯粹把书店当成恋爱的场所,看见那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吗?看来在书店挂上“禁止随处恋爱”的牌子已经刻不容缓。
收银台前并不忙,李仝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梳着学生头的文艺女孩子。
女孩皮肤白皙,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冷若冰霜,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女孩有一双颇具诗意的柳叶眉,如一汪泉水的水润美眸不算大,也不算小,鸭蛋形的清秀脸庞更显露出浓厚的艺术气息。女孩子梳着短发,且中分刘海,漆黑乌亮的头发像一层厚密的、细软的黑丝璎珞微微遮着她的脖子,仿佛被晨露沐浴过,将双眼衬托地更加迷人。谁都想不到,女孩竟然将中规中矩的学生头演绎到了最艺术的境界。
假使她宛若冰霜的脸蛋上再挤出一丝笑容,那对宅男们肯定更具杀伤力了。
但在此情此景中,女孩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与窘迫,这让李仝感到有些奇怪。
“你还买不买了?没钱还来新华书店晃悠个什么劲?不买拉倒,走走走!后面还有人要结账呢!”收银员的尖酸刻薄的话仿佛像利剑一般射中女孩的柔软心灵。
李仝看到女孩神色难堪,同时也对收银员的态度感到不满与愤懑。不就是个收银员嘛,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世事有时就是如此滑稽。一个有本领的老板,他可能是矜持和含蓄的,而底下的狗腿子们一个比一个牛气,用句古话来说就是“满瓶不动半瓶摇”。
“我有”女孩一下没有了底气。手上的《素描肖像》需要58块8元,可她手上却只有50元。可她真想买这本书啊,她热爱艺术,热爱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作中的感觉!
“让一让,小妹妹,先让我把这些书结了。”李仝一闪身,插到女孩前面。
女孩显然对“小妹妹”这个称呼感到不满,对李仝的行为更加愤怒。她又没说不买,怎么这个头缠绷带的高中生就强行插队了?一看他就不像个好人!
心里的郁闷表现在了脸上,她细长的柳叶眉微微皱了皱,却没有说什么。
“好,168块8,你有图书卡吗?”收银员熟练地扫了一下条形码,问道。
“有的。”
“收您135块4分,给135就行了。”
“不要不要。实收也可以,大不了剩下的四分钱给你当小费。”李仝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塑料袋,将书装进去,头也不抬地说道。
收银员表情一滞,但出于职业素养,很不自然地牵扯了下嘴角说道:“好的。”
李仝装好书后转过身,看向那女孩,问道:“差多少钱?”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即使有求于人但依然冰冷的语气回答道:“8块8。”
李仝在口袋里鼓捣了一阵,终于掏出皱巴巴的十元票子递给她,心里却哀嚎道:“电视上慈善家们捐款的时候都笑呵呵的,好似捐的钱不是自己的,但到了自己做好人好事的时候,怎么感觉心在滴血啊?”最后心里得出结论,“要冒充五大三粗的上位者也要有一定的雄厚资本,否则便是脸打肿了充胖子。”
女孩犹豫了一下接过李仝递来的十元票子,连同自己的五十元递给了收银员。
她的柳叶眉微微上扬,嘴角也牵起一个弧度,俏皮地很。
收银员尴尬地收取女孩递来的钱,再找钱给她。整个过程中头都抬不起来。
女孩得到心爱的画册,冰冷的俏脸上出现了笑容,两颊浮现了可爱的小酒窝。她的浅笑仿佛阳光和煦之时的春风拂过人们的脸庞,带走冬日的严寒,驱散内心的冰冷;仿佛覆盖着万物的冰雪融化,阳光铺满大地,自然勃勃生机。
站在一旁的李仝很淡定地表示,这是心理作用。就像一个万恶不赦的坏人做了好事一样,你会感到惊奇。所以这女孩子如果总笑个不停的话,你就不会感到她美了可是,李仝你眯着眼打量人家还脸红是什么意思?
结完账后,李仝与女孩一前一后走出新华书店。李仝有意向“现代诗集”那个栏目方向瞟了一眼,发现谎称自己是神医的老头已经不在了。
女孩走在路上,把书抱在胸口,久久地沉默不语。
李仝打破沉寂,很没有绅士风度地问道:“难道别人借你钱你都不道谢的吗?话说回头,你钱什么时候还?”
女孩一愣,淡淡地说道:“我马上回家拿。”
李仝笑:“是不是被班上的男生娇惯坏了,总是请你吃饭给你送花什么的吧?所以现在借钱的时候就想不到还钱了?”接着自怨自艾了一会,“我可不是富二代,也不是付二贷,这年头挣钱可不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深知这一点,所以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吝啬吧。”
女孩转过头看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半天憋出六个字:“没有男生请我。”
李仝耸耸肩,表示当他刚才没说话,又问道:“你家在哪儿,走路能到吗?”
女孩看了看李仝头上的绷带,向东边指了指:“就在那儿,不远。”
李仝一人独自站在门口,风有些喧嚣,他看着紧闭的门脑中凌乱着:“这小妮子不会是耍我的吧?”
门终于开了,女孩搀扶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李仝的嘴立刻长成了“o”型,兴奋地手舞足蹈:“你不就是那谁谁谁嘛!”
中年人一脸慈祥温和的表情:“对,我就是”
“那一年因为画了一幅画造成社会轰动然后老婆病危自己也身患重病最后和五岁的女儿相依为命的华夏顶级肖像画家沈白鸿!兀立哀鸿!”
还不等中年人的脸色一变,旁边的女孩直皱眉道:“说话注意点。”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李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分了,揭谁的伤疤不痛啊,何况是一个成名已久家喻户晓的国宝级画家!
中年人的脸色终于缓和过来,对李仝苦涩一笑:“都是当年的事情了,提它干嘛。”然后看向女儿,目光充满了慈爱,“画嫣去书店买书没带够钱,她真的钟爱绘画,我也支持她。但是钱是另一码事,画嫣,把钱还给人家。”
李仝心里唏嘘不已,曾经的辉煌却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恐怕没有一点心理承受能力的人都会撒手西去了吧。因此,看向沈白鸿的眼光中夹杂了些许尊敬与同情。
“咳咳”沈白鸿剧烈咳嗽起来,女孩连忙想搀扶他进屋,但他仍摆了摆手道,“画嫣,先送送人家我自己进屋就行了咳咳”
女孩很听父亲的话,看向李仝道:“走吧。”
“啊?哦。”李仝一愣,赶紧跟上女孩,“你真的不照顾一下你父亲?”
“不用。”女孩走了一会儿,到她父亲看不到的地方突然转身,“你应该向他道歉。”
“有那么严重吗?”
女孩深吸了几口气,退后一步,双手紧紧地攥着,小脸涨红,她用尽全力地吼道:“你就是人渣中的极品,禽兽中的禽兽!”
李仝可以用自己的信誉担保,这是他今天听到女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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