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这个主角有仇 第九十七章 疯之独白5(七夕特别篇)
作者:问子的小说      更新:2019-05-30

  天上正下着雨,天空正黑着脸,绵绵密密的雨水交织成一张张网,遮蔽了天空,掩盖了大地,也在空气中升起朦胧的迷雾,模糊了行人的视线。

  苍穹下的山峦脱下古老的外衣,露出了原始野蛮的本性,对它脚下的生灵予以最后的审判——抹杀他们的生命,夺取他们的所有,摧毁他们的家园,向死者狞笑,向生者讥笑,对背井离乡的落难人施以最后的刁难。

  山间小路奉山峦的指令,以它的泥泞曲折阻挡着逃命的生灵,可这坑坑洼洼的路面阻止不了求生的意志,一个脚印印在了泥土上,便会有另一个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脚印取而代之,所有的脚印连成一条长线,总有一天会抵达一个谁也没有去过的远方。

  这个远方就是希望,也或许是绝望……

  在这条绵延千里的山间小路上,从未像今天这样热闹,行路许久的行路人也从未像今天这样遇见这么多的人。

  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不知道多久,时间于他而言好像已经消失不见,就连他自己也好似来到了一个虚无的境界,向下一望便看到无数的人,脑海中也就有了一个疑问——哪里来的行路人在缓缓行进?又是哪里来的赶路人在匆匆急行?

  一道闪电划裂天穹,轰隆雷声刺疼了他的耳朵,把他拉回了现实,他终于看得清清楚楚——缓缓行进的行路人是他自己,而与他朝着相反的方向匆匆急行的,是一群赶路人。

  破衣衫、破斗笠在行路人的身上分不清你我,破鞋履、破包袱在赶路人的身上迷失了自我。那缓缓行进的身影朝着未知的方向迷茫地走着,那匆匆急行的身影朝着未知的远方不安地看着,谁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谁也不清楚未来会如何。

  他与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有了一段萍水相逢的缘分。

  “年轻人,不要往前走了,那里刚刚发生了泥石流,死了很多的人啊……”

  唐三疯歪着脖子眺望远方,只看到一片迷蒙中隐约可以看到山峦上极速滑落的外衣化成湍急的洪流冲向四面八方的低谷,堵住了所有可以行进的路线,他回过头要打量跟他说话的人,那人却已经走远,只看到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背影,踩着疲惫的步伐匆匆地向着远方前进。

  “一群傻人,你们走再快也只是死得更快罢了……”他在嘴里嘀咕了一句,便走到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天上仍旧乌云密布,雨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有,他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阴沉沉的,哀怨极了,待他坐的久了,想起了时间,想到今天的日子,这心情也就像雪中送冰一样,变得更加阴郁了。

  因为今天是七夕节,是个曾经让他永生难忘的节日。

  他眯起眼睛,仰面躺在了石头上,思绪随着雨水打在脸上回到了那段光辉峥嵘的岁月。

  这段故事要从他被学校退学的时候开始说起。

  刚刚退学的唐枫枫还沉浸在自己人生中最为巅峰的时刻无法自拔,高傲地向所有哥们讲述着“旗袍王子”的光辉事迹,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大家都认为他是纯爷们、真汉子,把他的大名在周围地界里传的沸沸扬扬,成为无数同龄人的瞻仰对象。

  但他的父母可不觉得这是好名声,一棒槌把他打回了现实:“从现在起,你得找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这句话对处于人生巅峰的他来讲是何等的讽刺,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所以一气之下,他跑回了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他知道,爷爷奶奶最是溺爱他了。

  一到乡下,村头上一条正在吃屎的老狼狗就认出了他,上来就两腿搭在他肩上,舔起他的脸,这阔别许久的一幕令他感动不已,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抱着老狼狗的脖子与其紧紧相拥了半小时才依依不舍地朝着爷爷奶奶家走去,当他走到的时候,他的腿上还拖着老狼狗的身体,因为老狗太喜欢他,两腿环抱着他的脚踝死不松开,愣是拖到了这里。

  唐枫枫一进院门,那熟悉的老旧霉味儿扑鼻而来,奶奶和爷爷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再次让他感动了一把。

  看看这场面是多么温馨啊——奶奶坐在竹制摇椅上优哉游哉的晃着,爷爷在前面跪在搓衣板上耷拉着脑袋求饶,这幕画面令他一瞬间梦回多年前的那段时光,小时候住在这里吃土的日子是多么快乐单纯啊。

  “老不死的,乖孙儿来了,你还不赶紧过去迎一下!”看到孙子到来,奶奶踹了爷爷一脚,骂道。

  爷爷急忙站起来迎了过去,又是摸头,又是亲嘴,又是拥抱,那是相当的溺爱,溺爱完了就领着他和他脚上的老狼狗进了里屋的门,奶奶也跟着进去,三人一狗坐到炕上促膝长谈,一直谈到了当天夜里。

  吃饭的时候,爷爷随口问道:“乖孙儿啊,怎么这次有功夫到爷爷这儿来了?不用上学了?”

  聊得忘乎所以的唐枫枫脱口而出:“草,上学有什么好的,我被开除了,再也不用上了!”

  这话一说完,空气顿时凝滞了,唐枫枫看到爷爷奶奶的脸黑了,然后就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很大的东西掉到地上,爷爷奶奶朝墙壁看了一眼,黑了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就在同一时间,墙壁的另一边,隔壁老王家里,已是爆笑一堂。

  “哦哈哈哈哈,老唐孙子被学校开除了,这可真是大新闻啊,快点老伴儿,快去给他宣传一下!”

  老王媳妇儿马上就冲出了家门,趁着夜色挨家挨户地跑,把这激动人心的大消息通报给了所有亲朋好友,这些亲朋好友又连夜去告诉了他们的亲朋好友,搞到第二天的时候,全村人都知道老唐家三代单传的小孙子是个没出息的、被学校开除的种儿,而且还添油加醋,说他平日里无恶不作,今天做了XXX,明天做了XXX,简直无法无天没人管呢!

  说唐枫枫就算了,他们还说老唐和老唐媳妇儿是没用的长辈,连自己孙子都管不了!

  这话传到了爷爷奶奶的耳朵里可把他们气的半死,回家就把在房梁上吊了一夜的唐枫枫又打了一顿,以消心头之气。

  不是他们不溺爱这孙子,实在是这面子的事情可是不能忍的,人在江湖混,命可以不要,面子不能没有,丢了老唐家的面子,唐枫枫这就等于是在刨自己家的祖坟,是离经叛道,是不忠不孝,打他几顿还是轻的呢!

  这件笑柄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平息的,因而对唐枫枫的责罚也不能停下,除了每天晚上都得吊房梁之外,白天还得让他去地里干活,牛啊驴啊就让它们歇着,拉犁耕地都让他上,非得给他磨练出稳重的性子不可。

  这一来,唐枫枫的人生巅峰就彻底过去了,每天累得跟狗一样——说到了狗,那条老狼狗自从他来就没从他腿上下来过,一人一狗还真像是融为一体,变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这当牛做马的日子啊,还别说,真的挺适合唐枫枫的,自从他干了牛的活儿之后,那原本肾虚一样的小身板子竟然开始健壮起来,曾经的干黄脸蛋儿也成了乌黑锃亮的爷们脸了,走在路上颇有成熟男子的风范,再加上他传说一般的光辉事迹,对某些人倒有几分吸引力。

  比如说这天他干完活回家的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某位小姑娘就一下子被他给迷住了。

  这位姑娘一看就是个不经世事的主儿,长得嘛,虽不是特别美丽漂亮,却也娇俏可爱,她对唐枫枫的事迹可是早有耳闻,不仅耳闻还熟记在心,因为能做出如此英雄事迹的男人定当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男子,如今一见果不出其所料,唐枫枫当真英雄年少,令她一见倾心!

  “哦,你就是……唐枫枫吗?”小姑娘踏着翩翩步调迎面走向倾慕之人。

  “是我,正是区区在下。”唐枫枫一见女生立刻端起了稳重成熟的架子。

  小姑娘来到他面前,近距离地看着他,两眼放光,“人家……人家对你的事迹早已耳闻、铭记,对你的名字倾慕已久,如今一见,果真……果真是非凡少年,人家……人家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唐枫枫几时被人这样表白过啊,他打量着这姑娘,不出三秒就有种一见钟情的感觉涌上心头,便一口答应:“当然可以,而且不只是朋友哦。”

  “咦?”小姑娘楞了一下,接着狂喜地问道,“你是说……是说那种关系吗?”

  唐枫枫抓起她的手,郑重地说道:“是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回答:“我叫小脆,嘎嘣脆的脆。”

  唐枫枫拥抱了她,“我会对你好的。”

  小脆泪流满面:“我也会永远爱你的!”

  素未谋面的两人说定终身就定终身了,那速度,真是令无数大龄单身汉感到汗颜。

  这一刻,唐枫枫竟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觉得自己又站上了人生巅峰,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事情全都忘了,一心只想着传说中的永恒的爱,这可是他真正的初恋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个人开始了一段秘密的相处,每天在唐枫枫干完活之后的那段时间里相会,手拉着手去无人的山头吹吹风,去宁静的河边看风景,去幽深的山林里谈天说地,每一个地点都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每一次相处都是甜蜜和美好——当然了,在此期间,那条老狼狗仍旧挂在唐枫枫的腿上。

  可惜这段爱真是好景不长,自从多年前生孩子那件事之后,老唐家和老王家就已经势如水火,而这位小脆好巧不巧,竟然是老王的孙女儿,这可真是一段孽缘啊!

  当老王无意之间撞见手拉手的两人的时候,那场面可真是足以用爆炸来形容,老王是何等一蹦三尺高地冲过去拉开了两人,又是如何一蹦三尺高地拉着孙女儿蹦回了家去,以及在家里怎样一蹦三尺高地教训孙女儿,就简短的略过,简而言之,这对少年少女啊,成了一对儿苦命鸳鸯喽!

  当牛做马的唐枫枫一回到爷爷奶奶家就被吊在了房梁上,七天七夜都没有放下来过,爷爷和奶奶轮流过来看守,不是在骂他,就是在给他讲道理。

  他的父母也接到电话从城里赶来了,连同他离家出走的罪过和眼下的罪过一并处罚,又给他吊了十天十夜,直把他给吊的头晕眼花、浑身抽筋,最终不得不怂了,向爷爷奶奶和父母连连保证不再犯错,这才被放了下来。

  唐枫枫又回到了当牛做马的苦日子,不仅要当牛做马去耕田,其他的粗活儿、重活儿也一并交给他去办,本来有了点爷们气质的小伙子愣是给累成了糙汉子,前日里还心心念念的小脆脆,现如今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了。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况一直到那一天小脆偷偷跑出来找他才有了好转。

  两个人面面相视,各自都变了很多,一个变糙了,一个变丑了。

  小脆对唐枫枫满是心疼,摸着他的手关心地问道:“你一定很苦,是不是?”

  唐枫枫却对小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小脆哭了出来,她喊道:“我们逃跑好不好?逃到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过我们最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唐枫枫木木地回道:“逃?逃去哪里?”

  “去很远的地方,就去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个很美的地方,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那样就没人能阻止我们了,你说呢?”小脆流着眼泪,期盼的看着他。

  唐枫枫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希望,麻木的身体有了一丝热流,他颤抖着回道:“好,我们逃走。”

  他们约定了逃走的时间在七夕那天、汇合的地点在他们曾经去过的山头儿,一切只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唐枫枫踏出去的脚却退缩了!

  他只是看到了奶奶的身影,想起被吊在房梁上的痛苦就开始动摇了,等到奶奶过来瞅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便绕开他走了之后,他就彻底的放弃了!

  到底是怎样的怂包才能如此的软弱啊,奶奶只是路过,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吓破了胆子,让他放了小脆的鸽子,让那个小姑娘被爷爷抓回去锁在小黑屋里毒打,而他呢,没过几天就跟着父母回到了城里,从此就忘了自己的初恋!

  ……

  一道惊雷劈在唐三疯的身旁将他吓醒了,电流顺着雨水导向他的身体,电的他一阵抽搐,好像是在惩罚他当年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