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入侵异世界 第八十章 白发戴花
作者:风尘江南的小说      更新:2018-04-08

  那一年,满城飞絮。

  有青衫少年郎负笈进京,只为赶考,只为金榜题名,只为那一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为妻”的承诺。

  一路风尘不觉苦,终于到了大燕京城,科考就在下一天。

  苦心人,天不负。

  少年郎以笔试第一的成绩参加殿试。

  依旧得了第一。

  高中状元。

  衣锦还乡就在眼前,实现承诺就在明日。

  少年郎在金鸾大殿上喜极而泣。

  可还未高兴太久,龙椅上那男人的一句话,便将他的所有幻想彻底打碎。

  “公主喜欢你,你可愿做我大燕的驸马爷?”

  少年郎当场愣住。

  公主?

  就是昨日笔试完,出了考场遇到的那位女子么?

  一见钟情,这是少年郎一轻极喜欢的一个词,可现在,他只觉得这四个字荒唐至极。

  他不要什么一见钟情,他不要什么公主,他更不要什么驸马爷。

  如果可以后悔,他甚至不愿来这座京城,不要了这个状元的名头。

  “陛下,我已有婚约。”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满朝文武听见,也足够让龙椅上那男人震怒。

  这一年,大燕国的金科状元郎,头一次没有受封官位。

  并且,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位不愿当驸马爷的状元郎,被关进了公主的阁楼。

  这一关,就是十六年。

  直到新皇登基,公主病死,这位十六年前的状元郎,才被放出阁楼,封了一个小官,允许回家探望一番。

  可这也只是新皇做给人看。

  新皇要让臣子知道,看,我是一个宽仁的皇帝啊。

  可驭人之术,讲究一个巴掌一颗枣。

  枣有了,巴掌又去哪儿找?

  还不是得将注意打在这位曾经的状元郎身上。

  眼看着要到了南岛小镇,新皇派遣的人就出手了,不仅让状元郎死去,还让状元郎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血尸。

  于是这些臣子又该知道了,原来新皇虽然宽仁,可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你要是敢有谋逆之心,死都不会让你轻松。

  这样一来,君臣不就又上下一家亲了?

  至于那位状元郎,以及那位苦等的姑娘?

  天下太平嘛,总要有小小的牺牲啊。大燕君臣都这样想着。

  “呵呵,好一个天下太平啊。”

  血尸双唇抿成锋线,眼中满是悲与恨。

  苏牧一阵默然。

  原来是这样。

  血尸不是没想过,偷偷寄一封信给南岛镇的杨花,可只要公主在世一天,他写的信就不可能送出京城。

  也许,那位公主的死亡,也不是什么病死?

  苏牧忽然这样想到,只是看了一眼血尸,却又没有问出口。

  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杨花寻死前一天,你去她那儿讨酒,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

  血尸点头:“两年前我化作血尸,虽然只有一点时间清醒,可也不是不能去找杨花。不过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能力变成正常人的模样,我不想用这么丑陋的样子,去到杨花面前。”

  “直到前些时候,我修为精进些许,这才能变幻相貌。杨花还只有三十多岁,她下半辈子应该得到幸福,所以我就想着那样做,好让他彻底断了心思。”

  苏牧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南岛小镇的小河边。

  一位女子站在柳树下,哭成泪人。

  她听不见画卷中的对话,可她认得那位身穿官服的男子。

  那是她等了十八年的人,哪怕步入中年,哪怕肌肤苍白,她也能一眼认出。

  甚至,她有些浑浊的双眼,能看清他的嘴唇启合。

  这个甚至不知道唇语一词的女子,读懂了唇语,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原来她等的人从未负心。

  乱葬岗,苏牧撤下了投影,看着身形已经开始虚淡的血尸,轻叹道:

  “去吧,向她解释清楚。”

  血尸欠身行礼,谢过苏牧之后,运用最后的修为,去往南岛小镇。

  苏牧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血尸现在清醒,可保不齐一直会清醒,若是等会迷失了神智,那可是大祸。

  刚一进南岛镇,眼前就晃过一个腰挎木剑的年轻人。

  陆巡。

  “苏牧,你果然还在这儿啊。”

  陆巡也看到了苏牧,一路小跑就到了苏牧跟前:“苏牧,我……”

  苏牧哪有心情去理这位木剑年轻人,笑着点过头后,便往小河石桥处赶去。

  “喂,苏牧你不认识我了?”

  陆巡骂了一句,也不做停留,拎着木剑就跑。

  只是哪追得上苏牧,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这个年轻人又想起苏牧那句话——你故作洒脱的样子,真是可怜得像条狗。

  “他娘的,我现在没故作洒脱,不也累得像条老狗?”

  陆巡拄着木剑,喘了一会儿气,又自顾自笑起来:“说什么呢,我二十岁都不到,怎么能算老狗?就算是狗,那也是年轻狗嘛。”

  脑子里浮现起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陆巡低头嘿嘿一笑。

  心想,那个家伙才是一条老狗。

  如此一来,心情好上不少,拎着木剑又去追苏牧,哪怕苏牧早都没影儿了。

  ……

  石桥边,柳树下。

  白发苍苍的女子,满脸泪痕,当真是哭成了泪人。

  “杨花,那十八年……”

  血尸站在女子身前,眼中既是心疼,又是愧疚自责。

  女子咬着嘴唇摇头,直说不用解释,已经知道了所有。

  血尸这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向前挪了半步,双手微抬,可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女子看出了血尸意图,也没有主动上前,一把将那等了十八年的人抱住。

  反而是回身跑进了屋子。

  血尸站在原地,眼中晦暗一片。

  原来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原来她还是害怕这个模样的自己。

  吱呀——

  良久,那座小木屋的木门被推开,一位女子从中走出。

  白发苍苍。

  身上,是一袭大红嫁衣。

  头上戴着一朵娇艳的花儿。

  她看着眼中写满惊讶的那个男子,用尽了最后的温柔,千娇百媚地喊出了那一句,她想了十八年的的称呼。

  夫君。

  两个字出口,柳树下的泪人,又多了一尊。

  杨花身披嫁衣,头戴芙蓉。

  苏牧站在桥边,只觉得这位白发苍苍的女子,漂亮到了极点。

  正当时,拎着木剑的陆巡,终于也赶到桥边,一手扶着苏牧肩头,大口大口喘气。

  他望向柳树下,想要去和那位曾经同病相怜的女子打个招呼。

  可抬起的脚,还是下意识缩了回去。

  他看着女子头顶的芙蓉,有一点想笑,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脑子里有一句话盈盈绕绕,可就是念不出来。

  “苏牧,那句诗怎么念来着……”陆巡极其小声地问道。

  苏牧也极其小声地回道:“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声音很小,小到陆巡都差点没听清楚。

  可血尸听见了。

  戴花的女子也听见了。

  血尸紧紧地抱着杨花,流着泪笑道:“杨花,听见了么,苏公子说你……是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