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蒙爷爷给我三枚微能碳晶体，在灰石城很快花完了。这一方面是因为我为人散漫，不计划开支；另一方面是因为灰石城物价太高，联合公馆的项目又开销太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军团长的身份标牌是一张储值三百万的信用卡，所以有阵子我过得相当拮据。

　　跟我同级的罗格有只通讯手环，整天吵吵嚷嚷找家里要生活费。但我寻思罗蒙爷爷在魄罗镇过得也相当清苦，便不打算找他要钱。我长大了，有一身本事，我靠自己双手就能过得很好。

　　于是我到出境管理处，看有没有打工赚钱的任务。

　　灰石城市民是不能擅自出城的。首先城外是大泰坦世界，有巨人出没，以人类为食。常人涉足，会被啃的渣都不剩。其次，城外尤其在边境战场有城市运转所需的珍贵资源，这些资源名义上都是三皇族的财富，人类无权看一眼。只有经过认证的科武战士或权能者有权出城，或联合公馆的中环成员亦有此殊荣。外围学员有时接一些零碎任务，也能到边境战场走一走，做一些采矿之类的事。但自从泰坦神出世那里就成了一片禁地，再也不许涉足了。

　　城里总有人搞鬼把戏。我坐在出境管理处的长椅上，等前面的人忙完。

　　办理出境手续的是名戴黑框眼镜的长发美女，皮肤白皙看着很养眼。那个办手续的人正借机和她搭话，上身一直往桌子那边凑。我在那无聊地看着。

　　然后我看到宫小北。她推开门从身后进来，手中提着一把权杖。她身着圣堂的短体制服，露出少女光洁的腰肢。在她进来时男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我一个个给他们踩扁了。

　　明显宫小北也看见了我，她显得有些不自然。

　　我靠我才是被坑的你不自然？

　　“早啊。”我招手，笑容灿烂。

　　宫小北走来。

　　“你也要出城？”她低声问我。

　　“是啊，赚点生活费。”我盯着她的权杖，上面镶着五只黑钻。

　　我不知道这根权杖值多少钱，反正很贵。

　　宫小北点点头。好像她觉得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转身离开。她顺柜台边一个楼道走上去，有服务员迎来。

　　我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起身把桌前搭讪的人揪开。那人诧异地看着我。

　　“你谁啊？”他说。

　　“加塞的。”我盯着他，面无表情地答。

　　魔剑奈落的杀气冲破精神海洋。那人哆嗦一下，下意识退开。

　　我翻阅最近的任务菜单，中危级任务屈指可数。我看到一个。

　　击杀边境战场南部山脉发狂的山岭。丫在过去一周里拆了三部能源车。

　　这是唯一一个赏金任务，奖赏金额高达二十万。我认领了这个任务。

　　灰石城到边境战场只有一条通路。它架设在高空，跨过小半座联合公馆。我用最后一枚黄铜币订了票，在狭窄的塑料椅上闭目养神。公交启动了，片刻后，我察觉不对，睁眼一看。

　　四周陷入绝对的暗幕，笼罩世界的夜空上张开血红色眼睛。

　　又是超时空抹灭？我心下大骂。

　　四下看去，整座公交上的人茫然失措，也有人脸色惨白失魂落魄。车轮下道路像被抽离了，车子就这样无依无靠悬停在空中。

　　我爬上窗子打算跳出去看看是哪个倒霉鬼，身后有人唤我：

　　“洪龙龙？”

　　我一回头，宫小北走过来，手中权杖熠熠发光。

　　“真的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么？你不知道算你走运。”我回答，一只脚跨出窗外：“都呆在里面不要动。”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她拉开车门，也一跃而下。我们落在黑土地上，这时元素的能量再次沟通我的身体。

　　强烈的震怖席卷而来。

　　“怎么回事？”宫小北呆了一下，陡然清醒过来。

　　我摇头。这是精神秘技震慑。战斗应该发生在很远的地方，但震慑的余波落在这里，竟然也如此恐怖。

　　“北边。”我说。

　　我们走半个小时，翻过了一座黑色的山脉。落在我眼中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阿斯兰手持剑鞘在狂饮。他金色的身躯在发挥光亮，照射一切黑暗不可靠近。他放下剑鞘，对高天上血色的眼睛呐喊：

　　“喂！你仍不来，我可还没玩够呢！”

　　那只眼睛张大，呈现暴怒。无尽的黑暗向眼睛聚集，形成一只披着斗篷的雾影。那个影子在看他。

　　“阿斯兰。”他说：“好一个阿斯兰。”

　　阿斯兰再饮一口，剑鞘一划，大笑：

　　“战！”

　　金色的虚影纵横天地，似要将这暗时空整个划开。黑影挥手，黑暗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剑。

　　黑剑与虚影交击，铮然长鸣。

　　我只能说吵，这声音让人想起一万只指甲刮擦玻璃的场景，激起皮肤一层一层的波纹。

　　我说逃，在这个鬼地方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回头一看宫小北已经七孔流血昏迷在地。

　　我捞起来扛在肩上就跑，身后金黑二色波荡不休，激起空气像煮沸的开水。阿斯兰嚣张地指着那个暗影骂了句什么，整个人化成一道金光，瞬间遁失在这片空间。

　　黑影嘶吼，并看见场间剩下唯一在跑动的生物。不巧就是在下。

　　我暗骂声卧草，心想现在是不是先跪下。那个黑影凝视了我片刻，挥剑转身。他放了我。

　　才怪我的神呐月亮下俩头血魔向我逼来！

　　我跳到山上，把宫小北丢在一块黑石后，转身直视俩头血魔。

　　精神海洋暴动，洗兵池铮然鸣响，魔剑奈落冲出！

　　自我眉心破出黑色长剑，凶狠破入眼前生物的精神海洋！

　　不过三级的精神力质量无法抵抗独立剑的轰击，浅浅的精神海洋瞬间破碎，那怪物的眼神灰灭，整个人也扑倒在地面。我运转独立剑使奈落冲出这只怪物的精神海洋，急速逼近另一头。第二头血魔感受到危机，一边咆哮一边向后退去。

　　那把沾染黄泉气息的剑吸引了黑影的注意，他仍向我望来，斗篷下血色透红的眼睛。

　　而我也看着他，奈落冲回我的精神海洋，回到洗兵池等待第二次出世。

　　“是你……”那个黑影说，像是感受到愉悦。

　　是你个鬼啊。我心头暗骂。

　　这鬼东西所料不差就是这颗星球的主宰者暗星主啊，谁要现在跟这个鬼碰面？

　　等我完成第三次元素炼体再聊不好么？到时候咱们碰碰拳头看看谁硬啊！

　　然而我没有这么说，我甚至没有这么想。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笑得居然比阿斯兰还狂。

　　“对，是我。”我抬起手指向他，我的脸上洋溢雀跃的闪光，我的心中充盈战斗的渴望。

　　是的，我突然认识到这一刻我必须站在这里。我突然认识到，就是现在，就以这副脆弱的身体，我就想与你痛痛快快轰上一拳。

　　如果我说下一次，就永远没有下一次。

　　我一步也不退。

　　“啊。”他说：“好啊。”

　　他后退了。

　　暗时空消失了。

　　我站在环城公路上，宫小北一脸血仍昏迷不醒。不远处停着巴士，所有人脸上带着茫然的神情。

　　我抓起宫小北回到公交上，去继续我接受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