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袒露心扉
次日清晨，韩多刚刚起炕，王从事便过来了。
“王从事，你可真是早啊！吃早饭了吗？”韩多问。
“吃过了。”王从事回答。
“既然吃过了，那就喝杯茶把！但是很抱歉，我不能陪您喝。我还没吃饭，我怕伤了胃口。这样吧！我喝白开水陪您好了。”
“官袍做得怎么样了”王从事倒是开门见山，韩多当然喜欢。
“王从事，现在已经做了四百件了，我这就领您去看看。”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裁缝铺。王从事顺手拿几个袍服看了看，说道：“还行，差不多就好，如果有可能的话，能提前完工最好了。”
“提前，最多能提前一个月，提前多了，恐怕不行。”
“一个月就可以了，十月末完工正好。”
“那好，一言为定。那，没什么事了，我就回了啊！告辞！”
王从事说着起身正要离开，韩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说道：“且慢！王从事，我看，你说做袍服的银子，还是该给多少给多少吧！我不要什么好处费。你看，那次你说要给我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好处费，还没等给呢！没过多久，我家裁缝铺就起火了，结果损失了三百多两银子。人不能想占便宜，占小便宜，会吃大亏的。”
“呵呵呵！那行，我保证不多给你银子，但你可算好了，千万别亏了自己，你还得养活一大家子人，还有那么多伙计呢！那就这样了，我还有事，我这就回了啊！”
王从事走了，韩多又返回屋里，韩多娘即刻端过来一碗面条送过来，韩多似乎才想起自己竟然还没有吃早饭，这才感觉到肚子确实饿的够呛，于是他狼吞虎咽的就把面条吃了个精光。随即就到了裁缝铺和绸庄看了看。小甲和小乙见韩老板进来了，都不约而同的说：“韩老板，没想到，你这一降价，这几日的收入还真提高了呢！”
“是吗!这可是好事呀！”韩多听了，不由得笑了笑。
“那，照这么说，是不是又缺了什么货吧！”
“可不是，刚才我和小乙归拢归拢布匹，竟发现缺了不少棉布，还有少量的丝绸。”
“那，你们今儿就赶紧把缺的布匹写上一个单子，晚上我过来拿。”
一天下来，韩多也觉得有些乏了，他靠在厨房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时间眼睛说什么也睁不开了，他眯缝着眼睛东瞅瞅西望望的。一会儿是春香的影子浮现在他的面前，一会儿又是路路的样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后来还是儿子可爱的招唤声唤回了他。
“吃饭了！吃饭了！爹爹吃饭了！”韩多这才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哦！是春香过来了！”
韩多娘在门外喊了一声，韩多的心儿顷刻间不由得一阵紧张。已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逢遇到春香的第一时间，他都要情不自禁的心跳不已，不知所止。然而，心里却又在一直着排斥着她。
这个丫头这个时候来，白天在这做了一天的袍服，还没待够哇！怎么又来了！这是干啥呀！也说不准是找我娘有什么事，不去理她好了。韩多寻思着，并没有挪动脚步。
“韩大哥，韩大哥在家吗？我想请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呀？弄得还挺神秘的，来，先进屋吃个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韩多到大门外，让春香进屋。可春香说什么也不进屋。
“不好意思，影响你吃饭了！”
“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我只想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当然喜欢。春香又聪明又漂亮，谁都会喜欢的。”韩多不加思索的说道。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你应该懂的。”
“不是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哎呦！真不好意思，我肚子突然疼的厉害，我得上茅房了。”
韩多说着就往茅房跑，足足蹲了一顿饭的功夫，他才从里面悄手悄脚走了出来，然后又来到后院轻声喊着：“冬儿，冬儿，你去到门口看看，看看外头有什么人没有？”
韩多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着儿子。
“知道了。”没多会儿，冬儿便回来告诉爹爹说道：
“什么人都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韩多如今是真怕春香这丫头一直不走，真怕她突然喊出来要嫁给他，因为他不想伤人家心，更不想拒绝人家，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让她说出来，只要她不说，他就可以装傻，反正他也没怎么着她，更没有丝毫过分的举动，只是心里暗暗地恋着她，默默地想着她。说实话，韩多也曾多次想过要放弃，因为他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可是他心里始终放不了。
诚然，要想放弃一个你时时刻刻都忘不掉的人，可想而知，他的心里一定会很痛的。但唯有此痛，方能悟出人生之真谛。人总不能仅仅为了自己而生活，如果仅仅为自己，那倒也是轻松多了，那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岂管他人如何？可这是一个正常的人难以做到的。更何况，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总不能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就不管自己亲人的感受，因为冬儿向来都不喜欢春香，所以，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儿子的痛苦之上。
如果这样的话，只能狠下心来，彻底放弃春香了。然而，让他为难的是，既不能伤害她，又不能迎合她，这下子，韩多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性就慢慢的冷落她，让她慢慢的失去对自己的依恋，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明儿又到了夫子庙集市的日子，韩多去库房看了看，准备了些布匹，便回屋准备睡下了，但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两个人的影子。说实话，他喜欢春香确实比喜欢路路更多一些。男人吗！当然都是喜欢年轻漂亮，清纯可爱的，然而，如今任何女人在她的眼里，都不及自己儿子的重要，由此，儿子的喜爱便是他的喜爱；儿子的快乐便是他的快乐。
天刚蒙蒙亮，还未到日出的时候，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韩多就起来了，看看天色尚早，他便来到门外驻足仰望，眼看着星星一匹接一匹从载着云朵的蓝天上消失了，又看着太阳不紧不慢从东边的云朵里钻出来了。此情此景，好不壮观，好不令人遐想联翩。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真可谓是：光阴如梭，岁月如飞呀！不知不觉自己竟是三十好几，快奔向四十的人了，路路也该三十出头了吧！都已经不再年轻了，也难怪老娘总是着急。好了，就这样了，借此机会再看看路路对自己有没有点儿意思，如果有意思呢！就领回家里让老娘高兴高兴。
韩多驾驭着马车，一路寻思着一路飞奔着又开始朝着路路绣坊驶去。他们一同又一次地来到夫子庙集市。今天的人流照比往日少了些许，天倒是好天，蓝天白云的，没有一丝阴沉的气氛，只是风儿太大，呼啸地吹着，吹弯了路旁的树木；吹跑了地摊上的货物。见此情景，二人面面相视，是摆还是不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迟疑。过了会儿，韩多说道：
“我这布匹都是一卷一卷的，往货架上一放，多大的风儿也吹不走，我没事。至于你吗自己合计，要我说，少摆些，再捡几个石头块压上，应该没多大事吧！”
路路听韩多说的还有些道理，就简单地拿出了几样，一一摆上了，谁知刚一摆上，就刮跑了，一会儿捡这个，一会儿又捡那个，没过多会儿，突然飞来一阵狂风，把她的小绣件全吹起来了，吹得四周都是。
“路路，别急，我帮你。”
韩多说着便操起他那个大扫帚挥了几个回合，便把路路的小绣件都给扫回来了。
“你赶紧收拾起来吧！没法卖了，再卖一会儿，就全被风吹走了。如果你没什么事，就陪我在这呆会儿吧！”
“我想走也没法走啊！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就不能急着回去了。”
“有绣件吗？我刚才好像看见了，是在这个地方啊！”
“有哇！刮大风，满哪儿吹，刚刚收起来，想来点什么？”
“我想要手帕、荷包、鞋垫……”
要买绣件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接着她又说道：
“我要十个手帕、十个鞋垫、十个荷包……好了，就这些，给我包起来吧！”
“请问阿姨要什么图案的？是花好月圆还是一帆风顺。这两个图案卖的可好了。”
“什么图案都行，随便拿好了。”
“别急，我马上给你拿。”
路路说着便把已经收拾好的大包打开，不多时，便挑出了手帕、荷包、鞋垫……统统都给包起来了，递给了那位中年妇女说道：
“一共是一百文银，拿好了。”
那个中年妇女走了，路路又开始低头收拾她的那个大包。
“路路，你觉没觉得买你绣件的那个女人有点儿熟悉？”
“没觉得啊！我只管给她找东西来的，并未注意到她的模样。还好，尽管今儿风沙这么大，也总算是没白来一趟，还是卖出了一些。”
“天不好，生意一定不比往日，能卖出去点儿就不错了。”
风儿还在刮，把一商户的布幌也撕碎了，集市上本来就不多的人也都渐渐地散去了。
“我们也收了吧！不收也没啥人了，大风把人都刮跑了。”韩多说道。
韩多很快收好了布匹，看看天色还早，又迟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风儿比刚才柔和多了。
“这风儿好像不怎么刮了，咱们随处逛逛，晚些回去。”路路说道。
“好哇！既然你都不着急，我就更不着急了。”
“一把喋血的桃花扇不知道让天下多少有情人为之而痛哭啊！……”这是从哪儿传来的如此低沉而悲切的声音，路路在四处观察并寻找着。哦！就在前面柳树低垂的秦淮河畔围着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像在那听讲故事呢！
“韩大哥，我们不妨也过去听听。”
“那你得等我把马车放在驿站才行。”
安顿好了马车，他们竟也钻进了人群里，只见一位身穿长袍，手摇扇子的中年男子在很动情地讲着：
“那李香君生得是娇小玲珑，媚眼俏丽……天生就是一副小小可人儿的模样。当地的公子哥，达官贵族，几乎都是对她垂涎三尺，可她偏偏对一个不见经传的侯公子情有独钟。一个是二十刚过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一个是一十六岁矫柔多情的青楼玉女，俩人两情相悦……后来侯公子被小人陷害，被迫离开李香君。……在这期间，曾有达官贵族，朝廷红人前去迎娶她，均被李香君回绝，最终来了个以死相胁，一头撞在栏杆，……由此有了血溅桃花扇一说。……”
一曲桃花扇听罢，路路的眼睛湿润了，眼泪在眼圈里打了好几个转，就是舍不得流出来。
“想哭就哭吧！强忍着会伤身的。”
未等韩多把话说完，路路便“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哭声震撼了身旁的所有人，他们都围过来看着路路。
“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路路说着便泣不成声了，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人们渐渐散去，路路一把抓住韩多的手说道：“韩大哥，你听完这个故事，就没有一点儿反应吗？”
“当然有哇！李香君难得对爱情的忠贞不渝；难得对国家的念念不忘，怎奈他的侯公子变节......”
“那，我们……”路路想说不敢说，怔怔地望着韩多。
“我们？”韩多也重复了一句看着路路。
“对，我们，我们可不能像他们那样……”路路这会儿好像一下子勇敢起来了，她接下去说道：“韩大哥，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喜欢你吗？”
她终于说出来了，韩多心里暗自高兴，却依然镇静。“可是我不敢喜欢你啊！你高贵典雅，知书达理，又懂经营，又会刺绣。我呢！上有老，下有小，年纪又大，我哪敢哪！”他似乎是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韩大哥，说什么呢？你是看我不伤心难过，你来气呀！那你就看着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只身到老哇！”
听她如此一说，韩多终于把泪眼盈盈的路路拥入了胸怀，并用手轻轻拂去她眼中的泪花，路路这才破涕为笑。
“韩大哥，你好坏呀！你又有娘又有儿子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像我既没爹又没娘的，多苦哇！”
“别急，以后就会好的。”
韩多说着仰头望天，看那天色，早已是日落西沉，半轮明月已若隐若现地挂在当空了，只是星星还未出现。
“路路，我们是真的该回去了，如果晚了，我娘会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