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他刚刚进入衙门后的内厅时就知道了。
一个个失了一颗眼珠的侍女和地上尚未洗净的血渍。浓郁的血腥气夹杂着一些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里的味道就像是一个乱葬岗，又或者是一个屠宰场。
这确实是那五鬼的作风。
东厂养的五个丧心病狂的疯鬼。
这五鬼一开始是刘瑾培养出来的，是内行厂成立后的事情。专门负责审讯和一些暗里的劳累事。
正如当初刘瑾所说的那样“这般子底子，哪一个不需要银两的。这些都是圣上的家业。总要积攒些才是。”
而银钱这种东西要论来的快的，只有那些拿不出手，见不得台面的肮脏事。
这五鬼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东西的。
后来刘瑾倒台，五鬼立刻就反了身形，投到了东厂做事。
东厂将这五头活在暗处的鬼养成了半人半鬼的疯狗。
他已经拜托五岳君的人带小神农去塞北寒梅山庄。有独孤峰和苏流云在，小神农一定会很安全。
至于东厂，寒山雨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东厂的势力大多在一些江湖黑道上面。各处的泼皮无赖，地方帮会，只要接触过见不得人生意的东西都能算是东厂的消息源头。
东厂和江湖的联系很弱。如果没有特定的目的，东厂大多在与刑部和大理寺抢夺着囚犯。
和六扇门作对很简单，和锦衣卫作对也不难。难的是和东厂作对。
好像是狗咬龟壳——无处下口。
对一些江湖人来说确是这样，但这些人中绝不包含寒山雨。
“这五个小鬼的命，我收定了。”寒山雨寒声道。
三天的时间不算短了，若是他们真的要逃，真的想躲。单凭寒山雨是绝对找不到他们的。
这五人毕竟是东厂的人物，追踪和隐藏的本事绝对不差。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把自己藏起来了，只要他们自己不露出马脚，他们将会十分安全。
寒山雨先是去了一趟药铺，又买了些宣纸和笔墨。
不久后，一封封书信从这个小城开始向江湖各地发出。
江湖各地的大势力除了南疆三门和唐门等精通毒术的门派外都收到了这一封信。
半年内这些信就会全部送到这些势力领头人的手里。
就连寒梅山庄也收到了一封。
寒山雨缓缓收笔，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这封信他要送给荆七先生，亲自去送。
当这些信写成之后，东厂五鬼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正如二十年前的那一次一样。
寒山雨撑着伞缓缓向飞燕山的方向走去。
暴雨瓢泼，渐渐掩盖住了寒山雨的身影。
“他走了？”一道声音问道。
“刚刚离开。”一人恭敬道，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浇的通透。
一道刀光闪过，继而是一抹血色。
他缓缓站起身子，将刀收回鞘内。长出了一口气，缓声道“走了好，这可是捡回了一条命呢。”
他戴上斗笠缓缓走出了这荒野小亭。
风雨中隐约可见他的一双官靴。
五天后，飞燕山下。
寒山雨看着眼前这老者，神色冷淡。
“铁拐李，你想阻我？”
铁拐李手中铁拐杖猛然一顿，地上的青石板被砸的粉碎。
“寒山雨也好，玉山寒也罢。当年若不是我玄门道宗倾力助你，你早就死在南老怪的乱葬岗了。”铁拐李冷然道。
“过往恩怨，另有计较。你铁拐李还代替不了道宗说话。说起来，你不过是太清观的一个客卿而已。你若是阻我，杀你又何妨。”
“好！你若真有本事，今日就把我留在这里。”铁拐李双目一瞪，怒然道。
寒山雨眉头一皱，只觉这人好生暴躁，冲动易怒。真是难以相信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小友莫要动怒。”一道声音响起。
寒山雨面色平淡，冷声道“不敢声称小友。难怪这瘸子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原来是有你们两人给他撑腰。”
“你…”铁拐李手中铁拐一抬，就要动手。
“铛”的一声响声，铁拐李不由连退了几步，险些跌倒。手中铁拐更是颤动不止。
铁拐李面露怒色，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又看了寒山雨一眼。转身离开。
“你们毕竟入了道门，何必这么得罪此人。”等到铁拐李走远，寒山雨才缓缓说道。
“虽入道门，未必就要心向道门。”陆判一笑，从屋顶飘然而下。
“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崔判仍然在屋顶，看着眼前的棋局缓声道。
“到底何事？”寒山雨不耐道。
“紫衣宫你确实不能去，至少半个月内你不能去。”
“为何？”
“道门的打算，你知道与不知道无所谓的。”崔判缓缓落子，然后飘然而下。
寒山雨转身离开，不是向紫衣宫，而是镇内的客栈。
陆判俯身捡起了一颗棋子，而后递给了崔判。
“我本以为你会将棋子钉进那瘸子的拐杖里。”陆判摇头道。
“人老了，下手没有以往有准头喽。”崔判脚下微微运劲，人便拔高而起，到了屋顶。
“来来来，莫管他们，这局棋我看你要输了。”
“想得美，想下赢我，你还早着呢。”陆判大声笑道。
两个一百多岁的老人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一样，嬉笑怒骂，像个孩子。
寒山雨现在正坐在客栈里，点了几道小菜，一壶老酒。
他显得并没有多么急迫。不论花多久的时间，只要这信能送到荆七的手里。
当年他就做过这样的事，两百七十六张请柬，就是两百七十六张催命符。除了唐门和南疆蛊王外，他以一人之力搅动了两百七十四个江湖势力。
他相信二十年后，他依旧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这一次，没有白莲教教主南凌风，没有青莲尊者欧阳靖。
“只有我一个人，总不会比起当初更难办的。毕竟那样的结局我都能活下来。”寒山雨喃喃自语。
他饮着酒，等着将来的雨。
不知想着什么，他的神色渐渐有了一丝难掩的凄凉。